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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归一其人
    昆吾山,四明峰。

    薛宴惊在半山腰拥有一间窗明几净的小院。

    清晨,她从床上爬起来,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她这百年的记忆丢失得彻底,倒是还保留了人生前十几年的记忆,犹记得自己当年在玄天宗生活的短暂时光,对这里并不陌生。

    她明显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境已和百年前不同了。十几年对比百年,她丢失了人生中大部分的记忆,连性情都有些拿捏不准,似乎本该恐慌的,但是这里的阳光实在不错三师姐考虑到她畏寒,特地在半山腰阳光最好的地方给她搭建了一间院落,又费大力气布了个阵法,确保小院范围内始终温暖如春。薛宴惊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要被烤到融化的松子糖,于是又顺势瘫回了柔软的床铺上。

    她不记得魔界环境如何,想来是个缺少阳光的地方,以至于她如今对这些温暖的光线如此贪恋。

    直到和师姐师兄约定的时辰快到了,薛宴惊才起身更了衣,在小几前坐了下来,备茶以待。

    不多时,两人如约而至。

    昨日在执事堂前,二人惦记薛宴惊的寒症,急着催她回去休息,便约好了今日来此,给她解答一个问题

    归一魔尊是何许人也

    薛宴惊提出这个问题时,三师姐和六师兄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六师兄外表很年轻,身材微胖,看起来略有些憨厚,他名为方源,是玄天宗内少有的不修剑道的弟子。他本是凡间以厨入道的一位厨子,凡人自行悟道本就少见,何况还是罕见的“厨修”。当年宗门招收时,掌门觉得新奇,便动了心思,破格把他招入门下,收为亲传弟子。

    此时,方源和三师姐相视一瞬后,率先开了口“师妹,你对他可还有什么印象”

    薛宴惊抬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忘得一干二净,除了昨日六师兄那句俊美无双,我对他一无所知。”

    方源闻言便笑了笑“可不止是俊美无双,据红鸾宫圣女的说法,归一魔尊那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红鸾宫圣女”薛宴惊自然听说过红鸾宫,这个门派算不上正道,也算不得邪修。幼时父亲还曾提过这个门派中人行事轻狂,叮嘱她记得不要和她们走得太近。

    “是啊,据说圣女一颗芳心尽数系在归一魔尊身上,”方源磕了口瓜子,“听闻这位归一魔尊生就一双桃花眼,风流多情,当年华山试剑会上,他轻纱覆面,以桃枝为剑,将对手斩于剑下那一刻,枝头花苞恰恰盛开,剑气之下占尽世间半数风流。”

    薛宴惊一副听说书的架势,很捧场地追问“另一半呢”

    方源笑了起来“在他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

    薛宴惊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眼尾,巧得很,她也生就了一双桃花眼。

    三师姐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还占尽世间风流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对归一一片芳心的是你呢。”

    方源大笑“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此前下山去玩时听到说书先生的原话,一字不差。”

    “”

    方源又继续道“传闻中,他这一身风流,不知曾引得天下多少女子为他动情伤心。”

    薛宴惊垂眸“那可真是造孽啊。”

    三师姐燕回却摇了摇头“魔界那些风流轶事,传到我们这里,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口,倒也不必尽数当真。对于归一其人的评价,一向两极分化到夸张的地步。这个人身上,有太多带着奇幻色彩的故事,很难从中推断出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又未曾见过他本人,如何得知传言孰真孰假呢”

    薛宴惊受教“师姐说的是。”

    见小师妹乖巧,燕回忍不住微笑,她修的是风雷剑法,为人行事都非常符合大众对剑修的刻板印象,从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平日接触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皮实,难得遇到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师妹,不免多拿出了几分耐性。

    此时又给师妹继续解惑道“就像有人说归一风流多情,却也有人说他不解风情的程度,堪比一只棒槌。”

    薛宴惊失笑“这话又是出自何人之口”

    “是狐族的少主,”方源接口道,“据说那位魅惑天下的狐族少主人,曾被归一魔尊撞见了原型,魔尊惊叹曰好肥的一条白狗,将狐族少主气得嘤嘤跑了,自此二人就结了怨。”

    “”

    “不过,大家普遍认为是狐族少主被气到失去理智,才对归一魔尊进行了后续一系列的污蔑。这句棒槌也未必当得真。”

    薛宴惊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他“那可有什么当得真的”

    方源掏了一捧瓜子分给二人“故事挺长,来,边吃边说。”

    燕回白了他一眼,收了玩笑般的态度,正色看向师妹道“修界无人清楚归一魔尊的本名和来历,只知道他在魔界声名鹊起之时,因杀伐过重,人送外号屠戮。他成为魔尊的这一路上,白骨森森。”

    “”

    “后来他上位时,嫌屠戮不好听,显得他很凶残似的,便逼着大家改口,是为归一,”燕回继续道,“那些不肯服他的魔族,要么是被他打服了,要么是被他打死了,要么是流亡去了鬼蜮。”

    “”

    “修界有人认为他这归一二字,取的是天下归一之意,觉得此子所谋甚大,有逐鹿天下、问鼎三界的野心,如有机会,当除之而后快。”

    “天下归一”薛宴惊眉心微动,似乎下意识想反驳些什么,却被一阵轻咳打断。

    燕回看着薛宴惊,后者正掩唇轻咳,挡在唇边的手指纤白如玉,仿佛任何一丝血腥沾染其上都是一种亵渎。她简直难以想象自己这柔柔弱弱、在寒风里走几步就要咳一声的小师妹,是如何在归一魔尊这种杀人如麻的枭雄身边艰难求存的。

    薛宴惊仍然对此事没什么真实感,不过对上师姐关切的眼神,还是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师姐师兄你们请继续讲吧。”

    “归一身上发生的事实在太多,黄金台上连斩十二魔神,枯血古都中力夺孔雀昙花,这些传奇故事早已传得三界皆知了,怕是在凡界随意寻个说书人都能讲得比我精彩许多,”燕回思索道,“我先大略捡几件其余的说给你听,小师妹你可听说过欢喜道人”

    “不曾。”

    “在你失踪的这百年间,曾有位绰号叫作欢喜道人的修士,在双修的基础上创造出一种采补的邪法,用来采补炉鼎,迅速增进自身修为,”燕回面色凝重了些,“这种功法迅速在人魔妖三界流传,不知祸害了多少人。连修界一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也有涉猎,甚至在三界间形成了一种买卖炉鼎的生意,最开始是将凡间体质合宜的少男少女调教成炉鼎,填鸭式地教他们修仙,再后来嫌成效太慢,又有人去猎捕落单的散修和有些道行的妖修,再后来,甚至有人以重金利诱门派里的底层弟子你没见到当时的情况,可能无法想象那种规模,我现在回忆起来,仍然很难相信这种邪法流传的速度。”

    方源不由讽刺道“有些人嘴上说着修真不止要修武境,也要修心境,却原来最想修的是捷径。”

    “此法与双修”

    “这种邪功自与双修不同,双修是共同进境,而采补是单方面的掠夺,”方源解释道,“被掠夺的那一方会迅速衰弱下去,直至死亡。当然,如果主动采补那一方手下留情的话,炉鼎也有希望活下来。”

    燕回一哂“有些门派,觉得不将炉鼎采补至死,平日里好吃好喝地养着,便是慈悲了。在我看来,采补就是采补,并无不同。”

    薛宴惊蹙眉“此事与归一有关”

    燕回点了点头“是他终止了这门功法。”

    “如何终止”

    “他杀光了所有修习过这套功法的人。”

    “”薛宴惊挑了挑眉,“真是个简单又粗暴的法子。”

    “只是说起来简单,”燕回摇了摇头,“这邪法横空出世之时,归一已然一统魔界,据说他指挥手下的魔族花了很长时间,收集了所有流传开来的相关典籍,付之一炬,又天涯海角地去追杀所有涉猎过这套功法的人、妖、魔。修界有些门派甚至被他连锅端了,闹得最大的时候,人人自危,甚至有修士在咱们昆吾山下长跪不起寻求庇护。”

    薛宴惊摇了摇头“那可是求错人了。”

    “是啊,咱们玄天宗自然不会应,”方源冷笑了声,“就算那些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只是出于好奇,才以重金求得邪功,并没打算真正付诸实践,可谁会不知他们抱的什么心思”

    他“嘿”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神色间着实难掩对那些人的鄙夷。

    燕回也挑了挑眉“我们玄天宗自然不会出手,宗门早已下令,门内弟子谁敢碰那邪功,立刻逐出门墙,绝无宽宥。”

    薛宴惊敏锐地察觉了师姐在不满些什么“想来有其他门派伸出援手”

    方源点头“归一杀了那么多人,自然有人要报复。修真界嘛,讲究一个同气连枝,被杀的那些修士可能是哪个大能的侄子,又是哪位长老的友人,就算知道自己的亲友有错,可到底他只是出于好奇才向欢喜道人买来那功法看一看,并没真的使用过或是他的炉鼎还活着,他并未伤及人命这些理由,实在是一个复仇的好借口。正巧,修界有不少人早就看不惯归一魔尊的嚣张做派,这些人一拍即合。”

    “共有多少门派出手”薛宴惊问道。

    “大大小小,一共三十三个,魔族在修界如此横行,看不惯的人自然不在少数,”燕回比了个手势,“三十三派联盟,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声势浩大,为首的是当年十大派之一的仙梦泽,师妹对这个门派可还有印象”

    薛宴惊颔首,她自然知道仙梦泽。虽然修真界常有一些毫无意义的排名称谓,比如柳叶刀一脉十大派之一,或者长泽州十大派之一后者说来唬人得很,但长泽州灵气稀薄,人烟荒凉,拥有大片大片的沼泽,那里正正邪邪加起来一共也不到十个门派。不过仙梦泽嘛,确实是正正经经的修真界十大门派之一。当年声势,比玄天宗有过之而无不及。

    修界十大派几乎是每个修者所向往的去处,当年十几岁的薛宴惊自然也是如雷贯耳。

    方源继续道“当年三十三派掌门曾齐聚一堂商议对抗魔尊一事,待仙梦泽掌门返回门派时,只看到山门前钉着一个人的尸首,正是那失踪许久的欢喜道人,他气急败坏回到内堂,却发现内堂匾额上还被刻了一行字,原来那归一魔尊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内堂。”

    “刻了什么字”薛宴惊奇道。

    “归一到此一游。”

    “”薛宴惊沉默。

    方源看出她的语塞,了然笑道“都说归一魔尊是一个很狂妄的人。”

    “后来呢”

    “后来啊,”燕回挑眉道,“师妹你回来这数月,可还听说过仙梦泽这个门派吗”

    “”薛宴惊自然听懂了师姐话中深意,微微一怔,她还记得自己十几岁时在一个小秘境外曾遇到过仙梦泽弟子,那时候的仙梦泽可真是风头无两,弟子出门几乎都是横着走的,他们来得迟,却要先进秘境的大门,其他先到的散修和小门派都只能让路。秘境中其他人得到的机缘秘宝,被他们看中,也不管其他人愿不愿意交易,扔下灵石就要强买。却没想到,不过区区百年,这样一个大派竟已然烟消云散了。

    “自此,一直摩擦不断的人、魔两界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太平,”方源道,“归一近年倒也收敛了不少,没再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修界大概也想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也没有去找他的麻烦。”

    “也许正是因为没有人去找他的麻烦,他才并未闹事呢”燕回唇角微挑,“焉知这不是靠归一武力震慑出来的太平”

    方源笑了笑,并没有反驳“真正的和平哪有那么简单我倒觉得这种靠忌惮而来的太平暂时足矣了。”

    薛宴惊抬眼看他,她刚刚就从六师兄的语气中察觉,对于归一的行事,他不说认同,至少也不算反对。她想了想又问“那些沾了邪功的门派,无一人生还”

    “没有,”方源夸张地摇头,“别说人了,以归一的做派,怕是连路过的蚯蚓都要被劈成两半。”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是竖着劈的。”

    “”那还真是挺凶残的。

    方源又道“就算真的有漏网之鱼,怕是也只敢把这邪法烂在肚子里。”

    “杀万人,救万人,”燕回对师妹叹道,“你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修界对归一如何评价。”

    薛宴惊唇角微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杀了太多人,其中甚至有些门派、世家被连锅端了作为名门正派的弟子,我不能说他杀得好,”方源低头盯着手里的瓜子,却没有再磕上一口,“但不用这种极端的法子,怎能使这邪功绝迹若让这法术流传下去,岂不是遗毒万年”

    “这到底是他的恶行还是功绩,修真界一直都有争论,”燕回摇摇头,“正如归一的为人,毁誉参半、争论不休。”

    “的确,”方源附和地点了点头,“唯一能确知的,就是无论如何,他的人生都已可算是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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