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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落雁平沙
    三师姐和六师兄听说平沙落雁楼送来拜帖,神色都有些复杂。燕回提出二人见面时她要在场给小师妹撑腰,被薛宴惊婉拒。

    她那未婚夫婿沈沧流在一个清晨如约而至,他一袭白衣,腰间佩玉,五官深邃,容颜俊朗,单从外表来看,倒也是一位翩翩公子。

    “请。”薛宴惊招呼沈沧流入座,抬腕给他斟了杯清茶。

    沈沧流有些局促地坐在她对面,递给她一只盒子“薛师妹,我听说了你的事,过来看看你。听闻你有伤在身,这是家母命我给你带的滋补丹药。”

    她被寻回时没来看过,听说她和归一魔尊的事以后便露面了。

    其实已经足以证明对方的态度。

    但薛宴惊自己失踪百年,生死不知的情况下,也实在不觉得沈沧流有什么义务要等她百年,自然也不怨愤,此时只礼貌微笑道“我已无碍,多谢沈师兄挂心,也请代我向令慈致谢。”

    沈沧流注视着她,记忆中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已长成容色倾城的女子,他心下微动,原本准备好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举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清茶。

    见他沉默,薛宴惊也不催促,重新给他斟满茶,又端上了几盘茶点这是六师兄给她准备的,知道沈沧流要来,师兄特地挑了上好的蕴含灵气的食材,亲手给她备好茶点让她待客,大概是想着沈沧流是平沙落雁楼楼主之子,且修为强劲,也算她能多个倚仗。六师兄自然是好心,只是这好心大概是要被白费了。

    上了茶点,薛宴惊又顺手给窗台上的蒜苗浇了水,自觉今日遵了医嘱,又是珍惜性命的一日,遂心情颇为愉悦。

    期间沈沧流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她,片刻后终于开口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是吗”

    “你以前从不理会这些琐事的,你那时候只想变强,想当天下第一。”

    薛宴惊笑了笑,随口应道“这仙门里实力强大的修士有如过江之鲫,我那时候张口就要当天下第一,未免太过狂妄。”

    沈沧流又不说话了,瞪着她的眼神竟好似很失望似的,半晌才又问道“薛师妹,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金丹期。”薛宴惊其实也不大清楚自己的修为如何,毕竟她一直严守医嘱不妄动灵力,不过医修诊脉时探视过她的内腑,说她尚未结成元婴,那大概就是金丹期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过了百年仍只有金丹的实力,猜测可能是受伤导致了境界回落,却并未为此过分焦躁担忧,境界没了,重练便是。倒是沈沧流犹犹豫豫地看她一眼,比她本人还要纠结几分,似乎生怕刺激到她似的“我已经到化神期了。”

    化神期,虽仅比元婴要更上一层,但两者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踏入化神期,才真正有了求大道、叩天阶的可能。

    修界有一句俗语“元婴易,化神难”,修真界能在百年间修成元婴的修者并不在少数,但他们中很多人甚至花费上千年也未必能更进一步。沈沧流这个百余岁的化神期,走出去人人交口称赞。与仅有金丹期的薛宴惊相比,那自然是一个是天边的云,一个是路边的泥了。

    也难怪沈沧流一副生怕打击到她的模样。

    “恭喜,”薛宴惊却完全没有嫉妒,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沈师兄果然不负天才之名。”

    “当年你我二人天赋不相上下,”沈沧流叹息,“如今却”

    却已经是天差地别。

    他张了张口,没有继续说下去,薛宴惊亦是欲言又止,两人相对陷入沉默。

    从沈沧流的角度看过去,美貌的女子微垂螓首,欲说还休,竟似在兀自伤怀,他顿了顿,转而问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闯秘境时,曾一起误入过心魔试炼场。”

    “记得。”

    “当时那心魔问你最怕什么”沈沧流回忆道,“你回答”

    “我说,最怕成为一个庸人,”薛宴惊回想起过往的心境,轻叹了一声,“那时候,真是”

    真是什么呢沈沧流看着她,忆起当年,她说这句话时,少年意气,满袖春风,自有一种令人不自觉地想站在她身侧,上高山下江流,一同斩妖除魔,纵然历经世间艰险也绝不退缩的气度在。

    沈沧流那时尚年少懵懂,其实也不大分得清那种感情到底是不是情爱。

    薛宴惊微怔,目光扫过窗边的蒜苗和窗外的毛驴,忽地笑了起来“现在的我大概会有其他答案。”

    沈沧流垂眸“家母曾说过,一个人只有在两种情况下会不再坚持自己的理想,第一,是他成功做到过了;第二,是他终于与自己和解,接受了自己的平庸。”

    薛宴惊仔细思索,发现自己的确对成为天下第一没什么执念了,开玩笑似的抬眸反问“你又怎知我不是第一种呢”

    这一瞬间眼波流转,让沈沧流仿佛再度看到了当年那个少女。

    沈沧流心头一热“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见吗”不等她答话,他已经继续道,“你小小年纪便已学会御剑,那时候,你一心只有修炼,只站在云端瞥了我一眼,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而不是如今这般、这般”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点,薛宴惊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就喜欢自己当初那高高在上不爱搭理人的模样,自己现下这端茶倒水的,他反而看不上。

    她沉吟道“你这癖好,多多少少是有点变态了”

    看到沈沧流愕然的表情,她转开话题道“对了,沈师兄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还请直言吧。”

    “我想,”沈沧流顿了顿,前两个字说得郑重,后面却放低了声音,“退婚。”

    薛宴惊闻言毫不意外地颔首“准奏。”

    “”沈沧流一时沉默,不知是为他准备好的理由和歉意尚未说出口,她便已轻飘飘地点头应允感到惊讶,还是被这句“准奏”噎住了。

    薛宴惊正想顺口再接一句“跪安”。沈沧流颇有些歉疚地开口“我知道你在师门内处境不太好,虽然我们退了婚,但你若遇到什么麻烦,也可以来投奔平沙落雁楼,如此,也不算你孤苦无依。”

    “孤苦无依”薛宴惊笑了笑,“有四明峰师兄师姐在此,我算不得孤,如今的生活,我也不觉得苦,至于无依,谁又规定人生在世一定要依靠些什么人呢”

    沈沧流默然片刻,望着她的侧脸,不由又感叹道“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我们也许已经已经成了一对儿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薛师妹,都是造化弄人啊”

    薛宴惊张了张口,想劝他不要侮辱神仙眷侣“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你我百年前大概就已经退婚了。”

    薛宴惊还记得,她当年并不太喜欢沈沧流,也不爱搭理他,总觉得他太笨,还总自吹自擂自认为是个天才。

    不过百年后的如今,薛宴惊已经知道自己是冤枉这厮了,于修炼一途,沈沧流确然是个天才,虽然比不上当年的她。

    举个不大恰当的例子,在天赋这方面,如果天下大部分人是薛宴惊下个五子棋都需要让对方八步的普通人,那沈沧流就是她只需要让三步就能勉强有一战之力的天才了。

    只不过当年父亲总担心她过刚易折,教她要懂得藏拙。薛父为人端正严肃,和女儿其实并不算亲近,交谈时也以教导居多。年少的薛宴惊不认同他的很多观念,但也不想违逆父亲,在薛父面前向来收敛,以至于给了沈沧流他们两人不相上下的错觉。

    她当初年轻气盛,不太看得上这厮,如今虽然失了忆,但毕竟活过百年,大抵是成熟了些,倒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天赋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而非她努力得来,她并没有权利仗着自己天赋好,就去瞧不起那些所谓的“庸人”,因此倒是难得对沈沧流和颜悦色,谁知这厮的喜好颇为神奇,就喜欢看不上他的那个她。

    当年她看不上他,如今他瞧不上她。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相看两厌了。

    只是如今二人天差地别的境遇,让她的实话也听起来像是在绝望地嘴硬,沈沧流看她一眼,摆出一副大度的表情“我明白。”

    “”

    薛宴惊不欲与他再费唇舌,打算起身送客,忽听得屋外一声怒喝“沈沧流”

    随着这怒喝声而来的,是力道刚劲的一剑,那赤色长剑破窗而来,直冲沈沧流劈砍而去。

    刚刚踱步到门边准备开口送客的薛宴惊眼疾手快,飞身而出向沈沧流的方向扑了过去,在那道剑气之下及时抢救出了六师兄亲手制作的那几盘茶点,小心翼翼地摆放到安全的位置,这才分神去关心沈沧流,发现他已经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剑抽飞了出去,以一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自己面前。

    薛宴惊低头与他对视“平身,不必行此大礼。”

    沈沧流不可思议地盯了她一眼,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合身扑来的薛宴惊是要挡在他身前为他受这一剑,还没等他细细体味那一刻的感动与诧然,就发现这显然只是一个非常美好的误会。

    把他击飞的赤色长剑名为“疾风冽”,此时长剑的主人正怒视他道“沈沧流,我刚得到消息,你这百年间已然和旁人定下终身,是也不是”

    沈沧流不答,抬手拂去唇角溢出的血迹,认出眼前人是薛宴惊的三师姐燕回,冷哼了一声“我且受你这一剑。”

    燕回冷哼地比他还要大声,持剑对着沈沧流的咽喉“我用得着你让我拔刀吧”能被玄天宗一派掌门收为亲传弟子的修者,多多少少都有其独到之处,她两百年前就已经是化神期,并不畏惧沈沧流这个众人口中的天才。

    “三师姐”

    薛宴惊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沈沧流。她既无心,又何苦去责怪对方变心此时便有心想替他解释一句,上前两步“师姐,别打了,其实这退婚,我是愿”

    谁知话未说完,燕回那双凌厉的眼下一刻就钉在了她身上“还有你,说退婚就退婚他们平沙落雁楼选在这个时候退婚分明就是落井下石你就这么好说话任他欺负”

    面对师姐的怒火,薛宴惊立刻挪了挪步子,把身后的沈沧流暴露在燕回的视线下,一双桃花眼显得分外无辜,轻声提议道“师姐,要不,你再抽他几剑消消气”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