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魔族欣慰地望着薛宴惊的背影“尊主还是悍勇如昔。”
“悍勇吗”李长亭冷笑,“没长脑子的都这样。”
“”
李长亭背后讲了薛宴惊的坏话,顿时舒服多了,面对下属“咱们是否也跟着冲”的疑问,也能勉强和颜悦色地作答了“冲什么冲让她自己一个人冲呗。”
属下压根就没把这话当真,果然狠话才撂下不过片刻工夫,李长亭已经拎着自己的一对儿状元笔追了上去“甲队跟上,乙丙两队守住,凡有落网之鱼立即击杀”
“是”
薛宴惊冲到山头,看到漫山遍野蠕动着的鬼物,扶着树努力压下反胃的症状,一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冲得太快。
眼前这群鬼物分外与众不同,竟是一个个没有骨头的人形,身子软得仿佛某种蠕虫或是蛞蝓,正在地上努力扭动,在爬过的地面上留下一行行的黏液。偏偏他们面容生得十分美貌脱俗,在夜色下更显诡异,听到脚步声,齐刷刷地用泛着绿光的双眼抬头看向薛宴惊,用肚皮贴着地面,以惊人的速度唰唰地向她游动而来。
她下意识御剑升空,躲远了些,略作思索,再次把随身携带在光球里的青衣拎了出来“你能把他们都吞噬了吗”
她正准备直接把这厮抛进那堆鬼物里,不料青衣抻着脖子与那些直冒绿光的眼睛对视过后,又开始干呕,烦得薛宴惊直想锤他,这家伙明明也是个鬼族,忍耐力却比她还低,见到同族居然还犯恶心。
薛宴惊叹了口气,只能把这没用的家伙重新塞进光球,自己捏着鼻子拎剑冲上。
满地软趴趴的鬼物当中,偏有一只能够站立的,约有半人高,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手脚处都有骨头撑不起来的长长肉皮拖拉在地面上。
“这是首领”薛宴惊打算擒贼先擒王。
李长亭也追了上来“这叫窃骨鬼,他们自身没有骨头,会偷取凡人和修士的骨头用在自己身上,切勿被他们近身。”
他带着部下一路追捕,这些注意事项想必早就交待过了,薛宴惊心知他这是特地说给自己听的,对他一颔首。
“那大概也不是什么首领,”李长亭状元笔一指那站立的鬼物,“不过是窃取了一副孩童的骨骼罢了。”
“”
窃骨鬼张牙舞爪地对着薛宴惊扑来,她一剑捅进对方的身体,其手感好似扎破了一个装满水的皮囊,古怪极了。
李长亭与她并肩作战,手中状元笔一点窃骨鬼眉心,待撤回兵刃时,却被眉心小洞里溅出的体液洒了一身。
周围魔族也遭遇了相似的境况,作呕声此起彼伏。
薛宴惊注意到李长亭喉口一动,明显也是想作呕,却强行忍住,面上仍是一副潇洒自若的神态。
“装相的功夫不错。”薛宴惊百忙之中,仍不忘称赞于他,一个优秀的首领,就是要随时夸奖自己的属下。
李长亭谦虚道“不
及尊主万一。”
薛宴惊每戳漏一只鬼族,都会立即旋身躲避77,躲开秽物喷溅,那一纵一跃一挽剑之间,看起来的确比他要装相多了。
“你真的曾是我最宠爱、最信重的部下”
李长亭微微一笑“如假包换。”
薛宴惊望天,那其他魔族该是多么的欺君犯上、大逆不道。
她一剑刺穿了那唯一站立的鬼物眉心,踩在后背上稍作挤压,放干了里面的体液,唰唰唰几剑将肉皮剖开,又示意李长亭去收敛里面的骨头“万一那孩童还有救呢。”
李长亭挂在嘴角的微笑弧度不变,转头吩咐属下“李虎,尊主示下,你去把那副骨头收起来。”
“”
那只站立鬼物被杀死后,窃骨鬼忽然源源不断地从山林间钻了出来,不去理会旁人,只将薛宴惊一人围在当中,她隔着数道绿光遥望了李长亭一眼“你刚刚说它不是首领”
“哟,没想到还真是。”
“”
薛宴惊也懒得继续一只只戳死,斩龙剑出手,闭目指引其疾速环绕山顶几周,带起劲风阵阵,平地起风云,把那些活着的水囊和死去的肉皮通通席卷进了一阵龙卷风里。
她回忆着前世镜中的罡风,一点点模拟出与之相似的疾风,于细微之处缓慢添改,终于听得皮肉碎裂之声响起,猎猎罡风一视同仁地一瞬间将水囊和皮肉全都搅碎,化为齑粉,外圈的众魔族却毫发无伤。
李长亭收起状元笔“新招式”
“嗯,这两日刚刚悟出的。”从前世镜隧道中的罡风处得到的灵感,今日便有练手的机会,薛宴惊十分满意。
本来还担心这招会不会太过残忍,但一瞬间将所有东西搅碎,似乎也不算十分惨无人道。
罡风不化白骨,这些窃骨鬼也恰好没有骨头,待龙卷风散去,原地已空无一物。
李长亭嘶了一声“记得提醒我千万不要和你作对。”
“我以为你早该学到这一课。”
李长亭翻了个白眼“叶引歌杀你那日,我也该跟着上去捅两刀出出气。”
薛宴惊笑了起来,他如今能拿这件事来开玩笑,看来是终于释然。
一行人手里还持着烈火符,但见薛宴惊一阵罡风已经把血肉收拾得干干净净,这火符自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了,李虎乐呵呵地一拍荷包“行,省钱了”
“怎么这烈火符还要你们自掏腰包”薛宴惊奇道。
“不是,叶引歌给钱,”李长亭叹息,“我这些兄弟姐妹们就是太有觉悟了,以前给你省钱省习惯了。”
“我以前很穷吗”
“你还没上位那会儿,一穷二白,”李长亭忆起往事,忽然笑了起来,“那时候肯跟着你的,几乎都是自己倒贴钱陪你征战四方。”
薛宴惊心下有些感慨,看向李虎等人“多谢你们了。”
“尊主和我们客气啥”李虎摸了摸后脑,“那时
候魔界最缺灵药,你自己也受了伤却还要把药先分给我们,有一次被人釜底抽薪,粮草里都被下了毒,大家饿得吃不上饭,险些被困死在血龙渊,你签了契约,把自己的全身功力押给叶引歌借粮,那时候叶将军还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叶家割据一方,契约是带魔力约束的,如果还不上,你这一身功力都要输送给叶家一桩桩一件件,才换得大家死心塌地跟着你,你忘了哦,对,你确实忘了。”
“”薛宴惊忽然觉得有些愧疚,这些共同的回忆,他们仍在缅怀,而她却已经将其抛之脑后。
“不必放在心上,”薛宴惊拍了拍李虎的肩,“全身功力而已,功力没了可以再练,又不是要我的命。”
李虎眼神一亮“您当初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薛宴惊怔了一怔。
李长亭看着她,眼神里泛着微微暖意“有些东西总是不变的。”
“尊主你也别有负担,”一位提着钢叉的女魔族站出来,插口道,“其实那时候跟着你不全是为了你的魅力,也是被你口中把地狱变成人间的前景忽悠了。”
“会不会说话,啥叫忽悠了”李虎给了此人一手肘,“那尊主口中的清平世界、物阜民熙,最后不是真的实现了吗”
“”
薛宴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大概是无缘再去做你们的尊主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林间一片静寂,这是不同意薛宴惊摸了摸脸,暗叹自己人缘之差。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李长亭轻笑一声,打破沉默“好,你这个朋友我李长亭交了”
“爽快。”
“我李虎,我陈豹,我王狼”众人被这么一带动,也一个个地站了出来,“这个朋友我们都交定了”
一声声,一句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薛宴惊心下泛起一阵酸酸软软的感动,措着辞想说些什么,被李长亭在耳边低语道“等叶引歌知道,肯定要气死了,嘿嘿。”
“”
“尊主,不,宴嗯,薛道友”李长亭勉强寻了个合适的称呼,正经起来,“今朝和你并肩作战,让我忆起旧日时光,可惜这场战斗太短,希望来日,大家还有机会齐心对敌,杀他个痛快淋漓、天地无光”
“还是别了,”薛宴惊苦笑,“我若杀到痛快,那岂不是说明三界又起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波澜”
“很高兴看到您还是这么自信。”
一行人相携下山,李长亭留在下面的乙丙两队人马果然堵截到一些漏网之鱼,此时刀兵声不断,只有傀儡眼神冰冷地直视前方,口中规劝着身周的两只鬼物“别往我身上蹭了,我这骨头给你你用得了吗”
那两只窃骨鬼却仍然蹭得起劲,半晌后,竟真的蹭掉了傀儡的一条腿,他惊愕地跌在地上,看着其中一只鬼物展开外皮,将那条腿包裹了进去,借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傀儡发自肺腑地感慨“好恶心。”
不多时,那窃骨鬼又一寸一寸地矮了下去,原来那木头始终不如白骨有用,这一会儿工夫已经被它的体液逐渐融化。
薛宴惊从身后将它戳死,把傀儡从地上拎了起来,动作利落地给他安上新腿。
傀儡小鸟依人“你还是很能给人安全感的嘛。”
薛宴惊冷酷地将其推开,看向李长亭一行“你们接下来要去往何方”
“我们先送您回玄天宗。”李长亭笑得狡黠。
“为什么我自己可以。”
“我肯定是不敢跟您动手了,”李长亭道,“但我想亲眼看看你的师兄师姐们揍您。”
“这是什么话他们怎么会揍我呢”薛宴惊歪了歪头,天真且自信地说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