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许久没再联系过,程与梵手上的那道血口子都已经愈合结痂,她想自己临阵脱逃的怯懦行为到底还是惹火了时也。
也对,没有谁能一直好脾气,容忍一个总是在关键时刻选择叛逃的人。
程与梵痛恨自己的懦弱,但更沮丧时也的不告而别,不告而别甚至算不上,应该是消失。就在她犹豫着是诚心诚意和人家道歉,还是就这么装着若无其事直到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陈燃替她签收了一个快递拿进来。
是一瓶祛疤美白霜,她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时也买的,但上次的叛逃,又让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想法很虚伪。便问陈燃
“你买的吗”
“不是啊。”
程与梵低头看了眼寄件人绝情大母猴
心定了。
陈燃离开办公室后,程与梵拿起手机调出和时也的对话框,先确定有没有被拉黑,然后才思考应该回什么,刚输入个谢字,那边突然打来视频通话。
程与梵愣了下,手指犹犹豫豫的接通,她觉得自己现在和鸵鸟有一拼,都想把头埋进沙子里躲起来。
但鸵鸟把头埋进沙子是为了进食或者孵化蛋,亦或是躲避天敌,遇到危险的自卫反应。
那自己呢显然,都不是。
她没有鸵鸟的勇猛,但却想有鸵鸟的贪婪。
鸵鸟,生性好奇,爱吞噬。
时也的脸很小,只有巴掌大,声音清晰,咬字圆润
“收到了”
“嗯,收到了。”
程与梵眼睛乱瞟,不仅心思跑偏肝还虚,顾左右而言他“你最近在干什么”
时也淡定的多,望着屏幕里的人,眼睛丝毫不乱转“能干什么,休假结束,进组了。”
“哦,进组了我还以为”
程与梵的声音很小,但时也还是听见了,像能看透这人的心思一样,望着程与梵,眼里泛出笑意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理你故意躲你”
“”
时也歪着头,目光一瞬不瞬“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你没亲我,就不理你的,我明白喜欢女人,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程与梵低着头,明显慌了,她没想到时也会这么大胆,但同时也疑惑。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喜欢女人”
“没有为什么,我一直就这样,不然你以为我不谈恋爱,不传绯闻,不炒c是为什么难道真是没人追还是我爱无能”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话都说到这儿了,时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之所以没有回她微信,也没联系,是因为自己也有顾虑,不是没想过就这么断了,但一想到她被抓伤的那只手,就没法做到无动于衷。
时也咬了咬嘴角,故作轻松道“好了,没关系了,我开玩笑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咱们做朋友,行吗”
是有点卑微的成分。
程与梵听在耳朵里不是滋味,好像自己变成坏人,硬要让人家好好地姑娘和自己低头,第一次生出想解释的念头,但她的语言表述能力,显然没有做案子的时候,那么条理清晰
“不是你的问题。”
“嗯”
“是我的问题。”
程与梵拧着眉头,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我”
“程与梵”
时也在手机的另一端轻轻地唤她的名字,彼此都有话想说,但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仿佛是个僵局,陷入闭环。
时也特别害怕两个人又这么无声无息结束。
她想着过去是程与梵主动,那现在换自己主动也没什么不可以,隔着一层手机屏幕,时也开口,主动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你为什么走”
“不知道。”
是不知道,不是不喜欢,时也松了口气。
“那你有没有感觉”
程与梵怔楞,耳朵热起来“你一直都这么直接吗”
时也支着下巴“分人,我对别人就不这样,只对你。”
程与梵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我们多少年没见”
她们十年没见,自己二十六,程与梵二十九。
“你想说什么”
程与梵跟她一样,也学着直接一些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喜欢的并不是我。”
“不是你,那我喜欢谁”
“曾经的我,那个你记忆中十九岁的我。”
程与梵认真道“当年我们都是学生,那是一个很特殊的时间段,只要学习好,家世好,就能获得一个不错的口碑,又因为我我帮了你,所以让你记忆尤深,哪怕长大都不能忘怀,再者我现在的工作是律师,一个很能蒙蔽人的职业,这两字似乎天生就自带滤镜,但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我做案子也好,打官司也好,上庭下庭,这都是表面的,就像我的手被抓伤,你能想象调解室门口比菜市场大减价还混乱吗实际上我们一点都不了解彼此。”
时也在那边不说话,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你说这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我们再多了解一点,就没问题了。”
程与梵笑了下,但自嘲的意味更浓“有没有可能,你一旦了解,就不喜欢我了”
“这么没信心,不像你。”
“我什么样儿”
“自信、漂亮、大方、聪明、勇敢”
“你夸的我脸红。”
“我说的实话。”时也把手捂在心口“你是我的理想型。”
“万一我很糟糕呢”程与梵又开始假设。
“多糟糕”
“特别糟糕,糟糕到一塌糊涂的那种。”
“那我也愿意。”
即使你糟糕,也没关系,还有我,我怎么忍心让你糟糕。
话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
隔着一层屏幕,有些话可以说的肆无忌惮,但同样也是因为隔着一层屏幕,有些话不能说的那么清楚。
时也问她“是不是又太快了”
程与梵如实作答“嗯。”
快到让人不太能相信,尤其是那句理想型。
“我不知道我说这话,会不会冒昧,但是你在我心里,包括到现在也是我觉得你是妹妹。”
时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程与梵会冒出这么一句惊掉人下巴的话
“你别告诉我,你一直把我当妹妹”
“你本来就比我小。”
“不是程与梵、你你只比我大三岁,你不是比我大三十”
“”程与梵又不说话了,但其实她想说的,大三十岁就不是姐姐了,得叫阿姨。
这种动不动就把话停下来的反应,真的要急死人。
车外文尧尧在催时也,说马上开机了。
时也着急,但对程与梵又不能急,她没办法只得将急切的心情往下沉一沉
“程与梵”连名带姓,语气认真“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可以接受女生,我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我很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了,如果你愿意,我们慢慢来,从朋友做起也可以,如果你不能接受,那我们就一直做朋友,我会做你最好的朋友。”
说完这些,时也就去忙了。
程与梵在椅子上发起呆。
怎么突然就表白了
「祛疤膏不是白给你的。」
「」
「帮我去喂猫,在我家,你自己说的,会帮我养,门禁卡我放在保安室了」
然后发来一串数字,大门密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况自己还拿了人家东西。
所以,程与梵当天下班后,在家冲过澡换了件休闲些的衣服,便过去照看小猫。
挠过人一爪子,这猫算记得程与梵了,懒懒散散等她伺候,程与梵跟在猫屁股后面,喂吃喂喝还做铲屎官。虽说它怀着猫崽儿,但也不能总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也该活动活动,不然一天大似一天。
好心跟它唠叨两句,那猫却斜眼睨她,打哈欠伸懒腰,从猫粮里面挑出冻干吃,吃完往猫垫上一盘,眼睛一闭立马就睡,一点不把程与梵当回事儿。
程与梵无奈,给时也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这是只懒猫,真的很懒。」
时也没想到程与梵今天就过去了,以为她要酝酿情绪,怎么着也该过个几天,一时之间不知是心急猫,还是心念跟猫相处的那人,手指一点,视频便拨了过去。
没有等待,一秒那边就接通了。
程与梵穿着白条纹衬衫,头发用一根黑色电话线简单绑在脑后,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无框,透明镜片下是她柔婉清亮的眼睛,时不时拿手扶一下镜腿,纤细的指尖突显,指甲剪的圆滑,干净禁欲。
时也望着她,目光幽幽的在她身上打量,从头发到眉眼,眉眼到微翘的嘴唇,再到脖颈再到领口微微敞露的锁骨,无意识的咬住嘴角,深吸一口气,牙齿磨了磨
喃喃道“也有可能是你给它喂的太好了”
程与梵丝毫没有察觉屏幕另一端人的异样,略扬起下巴,唇边有一抹向上弯去的弧度“有这个可能。”
时也觉得自己被陷在了程与梵那抹向上弯起的弧度里,以至于视频都挂断许久,她也还是没有回过神儿来。
当夜,便做了梦。
卧室光线强烈,照得黑夜里,红彤彤的一片,碰到哪儿,哪都滚烫。
程与梵戴着眼镜,那双干净清澈的眸子,不是往日清冷的颜色,忽然猛地搂住时也的腰将她带向自己,低头去咬她的嘴,另只手撕开她的领口
向下,半跪,腿间。
时也招架不住,一阵阵吃疼,但也不舍得在程与梵的背上抓挠,她仰头喘气,大口大口的喘,顶起腰臀,然后承受。
似是一条饥渴的鱼,一条张着嘴要那一滴滴被施舍水的鱼。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从来没有一次能做到天亮。
时也喘着气,枕头抱在怀里,颤栗着,紧缩着,一寸抖过一寸。
重逢后,自己再没做过这个梦,可昨天视频里程与梵戴着眼镜,纤细的手指,微敞的领口,无一不让自己兴奋难眠。
时也紧了紧酸胀的月退心,暗暗发狠下一次,一定要亲手摘了她的眼镜。
隔两天,程与梵便会去一次,提前备好猫粮,以防小家伙饿起来到处乱抓乱挠,而她和时也,也只有在看猫的时候,才会微信上聊一聊,但不多,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一个多星期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家似乎在刻意保持一个微妙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
程与梵看着手上变浅的疤,微信里日渐积攒的聊天记录,不是刚到海城的时候,除了工作,除了阮宥嘉,再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生活。
但又觉得好像差点什么。
程与梵说不上来,转身望向窗外,她不能说时也的那通表白影响有多大,但确确实实也影响了一些。
譬如,空闲的时候,自己总会时不时想起她,工作群看消息,也总会下意识打开两人的对话框,没什么新东西,也没什么太多东西,可就是忍不住去看。
她想,时也真是个奇怪的人。
没有因为自己的退缩而疏远,反而道出了真心话。
一通乱拳操作,像要打死老师傅的初生之犊,可在道出真心话之后,却没有咄咄逼人,反而对那些情爱闭口不谈,程与梵怀疑时也或许真的有什么特异功能,不然为什么能精准无误的避开自己所有雷区
如果她追着自己要答案,接下来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再也不见。
像这样朋友式的相处,反倒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程与梵暂停思想,摇头在心里嘲讽自己你也太自大了,你以为你是谁万人迷吗
时也把心里的秘密道出,畅快了心扉,却也在无意间把纠结抛给了程与梵。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