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沙县
刘一夫瞬移到丁斯扬病房外时,透过拉开的帘子,就看到丁斯扬趴在床上
王静媛和陈琴正一边一个,给她按摩四肢。
虽然躺着的这几十天,医疗组每天都有专人负责保证丁斯扬的肌肉活动,但乍一醒来,丁斯扬还是没掌握好自己的四肢。
这就导致,在医疗组众人惊喜的目光中,丁斯扬直接给大家磕了一个。
整整过了漫长而又寂静的十秒,众人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给她又抬回了病床上。
丁斯扬微笑脸我和我那离家出走的四肢。
陈琴和王静媛一边按一边还时不时问问丁斯扬要不要喝水,端是一幅姐妹情深的温暖画面。
温暖画面总是长久不了的,刘一夫轻轻敲了敲门,小声说“斯扬,我可以进来吗”
好久没听到老刘头的声音,丁斯扬猛地扭头看向门口,只听到耳边一声清脆的咔啦。
脖子
我的脖子
丁斯扬瞬间带上了扭曲面具。
“请进。”丁斯扬龇牙咧嘴摸着自己的脖子。
“身体感觉怎么样”
一进门,刘一夫没有直接询问种子中记忆的内容,而是先关心起了丁斯扬的身体情况。
丁斯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听陈姐说了,多亏医生们每天悉心照料,这不,醒过来没有一点不适。”
磕头的事,大家就当没发生过哈
有一说一,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昏迷这么久。
刘一夫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就沉默了,病房里陷入了若有若无的尴尬。
“对了,怎么没见到高老”
作为一个别人尴尬,自己就会更尴尬的人,丁斯扬选择重新找个话题。
而且,自己从醒来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高老居然还没出现,太不合理了
以往但凡她有些什么,高老可是冲在最前线,喊着要抽血采样的人。
刘一夫苦笑了下“斯扬啊,你这一睡我们沙县可是出了大乱子。”
丁斯扬坐直身子,严肃说“怎么了”
“高老朱亿筠”
听刘一夫描述完高老和朱亿筠的情况,丁斯扬脸色有些复杂,她抿了抿嘴“果然,我们也逃不过”
“朱亿筠的情况不会是唯一一个,”丁斯扬指了指头顶,“因为这都是神的游戏。”
王静媛正在按丁斯扬胳膊的手一紧,疼的丁斯扬嘶地抽了口冷气,王静媛惊讶道“神是真的你从记忆中看到神了”
丁斯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确实从记忆中得到了关于神的一些信息,但并没有真正看到祂。”
“要不要把高老他们也叫过来,信息有点多,大家一起听会方便很多。”
刘一夫立马转头让人通知
相关专家,放下手中所有,赶紧到病房里来。
等专家们你追我赶赶到病房里,丁斯扬已经换了套衣服,还喝了点特质营养液。
长时间昏迷卧床,让她短时间内无法食用正常食物。
丁斯扬朝往自己腰部塞了个软垫的医生说了声谢谢,才看向明明急迫想知道所有关于记忆信息,却不好意思开口的众人
“非常遗憾,种子中信息其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有用。”
同样被叫过来的朱亿筠捏紧了拳头,喉咙一阵阵发痒“丁,丁斯扬,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刘一夫一直觉得只要等待丁斯扬苏醒,很多秘密就会解开,朱亿筠也这么觉得。
并且她寄托在丁斯扬身上的期盼,因为感受到自己控制力越来越差而更加急迫。
她不想成为只剩下兽性的怪物。
丁斯扬长长叹了口气“种子中的信息虽然浩瀚如海,但是它只是储存了生活在祭台周围的生物记忆而已。”
“我之所以昏迷不醒,就是在用倍速的方式过完了一个又一个生物的一生。”
“我时而是棵调皮树人,时而是只憨态沙猫,我会翱翔在天空,也会深钻进泥土如果不是最后被一只失去思考能力的腐蚀蛇喷死,我可能还会继续迷失在记忆中,无法苏醒。”
丁斯扬耸了耸肩“所以我知道朱亿筠为何成为现在的模样,却不知道怎么让她恢复到原来模样。”
丁斯扬还是有些讲故事的天分,所以她在描述那些画面时,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有刘一夫很不是滋味。
他之前对种子记忆抱着莫大希望,可没想到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有信息总也比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刘一夫咬了咬牙,“你不是知道朱亿筠是怎么回事了吗”
丁斯扬点点头“我在记忆海中并不是按顺序去观看的,而是随机,这耗费了我一些时间,给那些记忆排序。”
“最早的一份记忆来自只猴子,从它微弱且残缺的记忆中,我看到了和极星无异的时星。”
“和极星无异”高老一叫起来。
“对,”丁斯扬严肃道,“树不会跑不会跳,老老实实扎根在泥土里;银鱼游来游去,被水鸟叼起也没有弹射鳞片,甚至”
丁斯扬顿了一下,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甚至,我还看到了人类”
小声的一句话,却像炸弹一样,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时星竟然也存在过人类,怎么会现在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其实那座祭台就是人类建造的,供奉着他们全心全意信仰的日神。”
可惜,神明没听到祂忠诚信徒们的祈祷,在祭台建成没多久后,日星突然发起了疯。
剧烈的光和热,忽长忽短的日照时间,让这个星球上所有生物开始疯狂变化。
还处于文明初期的人类,无法和骤变的自然对
抗,进化追不上变化,人类轻而易举就被彻底淘汰,以非常快的速度消失在星球上。
而且他们把祭台划为了圣地,闲杂人等都绝对禁止接近,更遑论生活在祭台边。
所以种子记忆中并没有人类的记忆。
其他生物靠着敏锐的本能和庞大的数量,在层层进化中最终保留了下来,直到出现智慧,以及代替人类的文明。
除了那个祭台,时星似乎再也看不到人类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在做小树人的那世中,丁斯扬跟着树姥姥,跪在平台上。
那日它们正虔诚地跪拜,祈求神明庇护时,一团火光突然从天而降,直直地坠入深海,旋即消失不见。
刚开始没有生物在意过这个匆匆来,又匆匆消失的天外之物直到一代代新出生的幼崽们逐渐退化,开始失去思考能力。
年长的思考者们终于意识到,有一个残忍的手,正在肆意拨弄着这颗倒霉催的星球。
它们最后也会灭亡吗
思考者匍匐在祭台前,一遍遍祈求着日神指出最后的生路。
丁斯扬娓娓道来,因为从第一视角看的,那些记忆就和她自己的没什么区别。
王静媛则像听故事一样,情绪被调到了个极高点,急切地想知道结局“然后呢日神回答思考者了吗”
“呃”
丁斯扬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我没看到。”
“哎呀,怎么没看到”高老拍着大腿一叫起来。
断在最关键的时候天底下有这种道理吗
丁斯扬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在记忆海中,关于祭台的画面大多数都是一团模糊,我也只是凭借着轮廓,模模糊糊确认那是祭台而已。”
这句话一出来,情绪起伏剧烈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如果种子记忆中所有内容都详细清楚,唯独模糊了祭台,那只能说明,有什么存在刻意抹去了记忆中最重要的部分。
高老惨淡一笑“果然是个残忍的神,不仅玩弄这个星球上的生物,也在玩弄我们。”
之前发现时星生物的稳定三链结构,他还以为是神的恩赐,现在看来
唉
同样以为自己会在丁斯扬醒来后,就能得到拯救的朱亿筠默默站在门口投下的黑影中,一句话都没说。
她现在丧失理智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了,兽化时的兽性特征也占据越来越多的身体比例。
朱亿筠摸了摸脖子上佩戴的击爆纽,与其等着战友们不得不击毙她,还不如自我解决。
她想好了,那片大海中的瀑布不错,跳下去,即便兽化也不可能爬上来吧。
或许,死在水中就是她的命。
在场的人表情各异,有疑惑,有不解,有后怕,但更多的是茫然。
其实沙县中每个人现在都陷入了某种异变,比如战士们异能等级的提高,又比如高老等绝症病人的治愈
外现形式最可怕的便是像朱亿筠那样,变得不人不兽。
一个老专家呼得站了起来“他爹的,我们就只能空等着,最后给自己开个人生盲盒吗”
老专家一张脸憋得通红,说话间唾沫星子横飞,若非他也是异变一员,估计要跳起来指责丁斯扬妖言惑众的。
他学了一辈子科学,搞了一辈子科学,即便来到时星后,亲眼见证了种种古怪,也坚持所有古怪都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
如果不能,那只说明他们的科学水平还没发展到足够高度人类没用,而不是科学不行。
早晚有一天,所有古怪都能解释,从而掌控。
像他这样坚持科学论的专家们并不在少数,直到透明墙出现,他们的坚持隐隐有些动摇。
而现在,丁斯扬说这个星球上的物种进化都在某种力量刻意控制下。
咵嚓咔,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控。”
丁斯扬挠了挠头,小声说。
嘎
众人集体呆住。
“异变的方向是不可控的,但异变的速度是可以控制,甚至是终止的。”丁斯扬肯定地说道。
尤其在说道终止二字时,特意看向了朱亿筠。
“远离光”
丁斯扬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只要减少接受到的光照,就可以减缓异变,这也是为什么还未退化的思考者们会躲在地底或者昏暗密林中的原因。
再或者,和时星生物不一样,沙县中的人,完全可以回极星。
回到极星,就可以逃避掉这里所有的未知与危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