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九点入园到下午三点放学,就是幼稚园悠闲的一天了。
当然,这个悠闲只是对于小朋友们来说的。
从早上七点上班到下午四点下班,在这八个小时哪怕是午饭时间,只要视线范围里有小朋友,幼稚园的老师就得提起精神,一刻都不错漏地盯着。
不放松地集中注意力本身就是很累人的事,更别提要盯着的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干出“大事”的小家伙们,再加上连上课也是一人全科担任
考虑到相比起工作磨人程度而言过分微薄的薪资,能坚持这份工作的人毫无疑问都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热爱比如说,对人类幼崽发自内心的喜爱。
向日葵班的狩野老师就是秉持着这样的热爱,在机缘巧合下步入这行的。虽然是“大龄”单身男青年,但不同于性别刻板印象,意外的是个非常温柔的老师具体体现在不管发生什么都非常耐心,处理意外状况的时候也没有显得不耐烦和生气过。
犬井户缔比每天都在生气的沙耶来得好脾气多了。
狩野稚比我上一份工作简单多了。
在教室前方的喇叭播放了象征着午休的铃声后,向日葵班的小朋友在好脾气的狩野老师的帮助下,生疏地将桌子拼在一起,尽可能地拼成了两个相对着的大型长桌,随后又摆好了自己带来的便当,洗手后准备吃饭。
当然,只是话是这么说的。
实际上,在入园式那天的家长会上时,幼稚园方面便和家长开始了无止境的沟通,要求各位家长们认真求实地填写了一份又一份的资料和表格。
其中一份是现在在各位幼稚园生包里的通园手册之后每天放学、每周放假之前,狩野稚都要在上面写上几句话。虽然形式是对幼稚园生的评价,但本质还是给家长的留言,算得上是老师和家长的交流手册。
而另外一份则是青年教师手里的调查表了。
上面将幼稚园生们的自理能力划分成了五个阶段,从能否独自上厕所到能否独立使用勺子吃饭,各自有着详细的划分,要求家长如实填写,以便后续工作的展开。
但即使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向日葵班第一天的午餐时间还是无比混乱。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擦掉小朋友身上落下的饭菜后,狩野稚的表情无比平和,连用勺子刮去小朋友嘴边饭粒的动作都显得相当温柔。
“狩野老师,看起来好辛苦的样子。”诸伏景光捏着勺子,忍不住小声地发出感慨。
“嗯嗯”已经清空了自己眼前的便当盒,犬井户缔舔着勺子上残留的菜汁,颇为茫然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诸伏景光扭头看了他一眼,又仔细看了他脸上沾着的汤汁一眼,最后垂眼看了他胸前好好系着的围脖一眼。
嗯说不定这也是狩野老师的压力来源之一呢。
他看着犬井户缔实在没法用干净来形容的形象,默默地掏了掏口袋,把自己的手帕递出去后,点了点自己脸颊上对应的位置“这里,擦一下比较好哦”
开饭前要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吃完要说“感谢招待”。对犬井户缔而言,这些繁琐的要求总是充满了让人费解的仪式感。
在午休过后便是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一直活动到两点半再到教室集合。洗洗手、换衣服,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差不多到了放学时间。
只等钟声敲响,就可以坐上回家的巴士。不过在那之前 狩野老师讲故事的声音和他讲的那个故事,真的都好催眠啊。
犬井户缔晃晃头,试图清醒一些,可惜很快就宣告失败,转而接连打起了小小的哈欠。
虽然幼稚园有午休时间,但今天午饭的时间因为师生的不默契而被拉长到了一个惊人的长度。犬井户缔一贯的午睡时间,今天全都拿来围观狩野稚的心酸午餐时间了。
“你很困吗,犬井”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的诸伏景光小声问道。
“稍微有一点”犬井户缔又打了一个哈欠,看上去懒洋洋的,连声音也因为困倦而黏在了一起,“好想睡觉。”
“还有半个小时才可以回家哦。”看着他的模样,诸伏景光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来,猫眼弯成一轮月牙,“不过半小时的话,很快的嗯等狩野老师讲完那个故事,大概就差不多了。”
“嗯虽然不太清楚半小时是多久”犬井户缔的头一点一点的,最后干脆靠在了诸伏景光的掌心上,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我还能忍啦,不会睡着的。主要是他讲的好无聊”
被手掌里传来的柔软温热感惊到,诸伏景光不明显地愣了一下。
犬井同学,是这么自来熟的性格吗
第一天见到的怕生又内向的家伙,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在放学铃声打响之前,还有最后半小时的空余时间。在狩野老师的帮助下,班上的小朋友们早早的便将椅子和桌子全部都堆放在了教室角落。
一切收拾妥当后,上衣几乎被汗浸透的狩野老师坐在教室中间的地板上,手里捧着一本连环画,开始给围着他的小朋友们讲故事。
在天神町,怪奇的故事毫不值钱、流传甚广,每个小孩子都有过听着那些志怪物语入睡,又在梦中再次遇见诡谲的妖物而惊醒的经历。因此,在这种连幼稚园生都能随口说出鬼怪故事的前提下,狩野稚现在念的那个和平而温馨的小故事,实在是有些乏味。
不过比起峰回路转、邪祟批皮的怪谈,总是有人更喜欢平淡温馨的故事的。
“这本,是凛最喜欢的故事。”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子抱着绘本,依依不舍的递给狩野。吐字虽然不够清楚,她眼睛里的期待却闪闪发光,足以代替任何语言,“妈妈平常每天都会念的今天老师可不可以念给凛听”
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就已经想听睡前故事了吗
狩野稚苦笑着接过绘本,无奈地点了点头。
今天一天下来,他不知道已经回绝了多少异想天开的请求了,这个还算是好的,有礼貌一点的,不那么过分的要求了
三岁的小孩子,一般来说还不能很好地组织自己的语序,说话像是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经常最后变成经典的三段式。
简而言之,非常可爱,以至于他觉得就算纵容一下也没关系绝对不是被这股不读就哭的气势给威胁了。
青年教师抽了抽嘴角,默默接过了那本被小主人爱惜着的绘本,尽可能轻柔地翻开了封面。
映入眼帘的画面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温柔。
色彩算不上明艳,甚至可以说是黯淡而昏黄,画风也不符合当下的审美,笔触像草稿般潦草的同时,又意外的吻合整个故事的意境那是一双女子的手,看上去白皙而纤细,却缠满了绷带,正捻着一根纤长的白羽,借着跃动的火光端详。
而手的主人背对着读者,独自跪坐在织布机的面前。
昏暗的色调下,只能看见她白皙的脖颈和盘起的长发,以及火光映射出的、顺着和服垂落的衣角延伸出的奇异倒影。
鹤の恩返し白鹤报恩。
连故事的标题都不需要看,仅仅凭借那身姿绰约的影子,狩野稚就能笃定地说出故事的名字。
和学识渊博无关,那鹤形的倒影实在是最清晰不过的暗示。
“嗯老师可以念给大家听,不过有几件事要提前跟大家说清楚才行哦。”狩野稚环视一圈,举起食指摆了摆,“第一,凛喜欢的故事,大家不一定喜欢,但是不管大家喜不喜欢,都不可以这么说,可以做到吗”
“好”向日葵班的新生们齐声应道。
“那么第二件事。”狩野稚盘腿坐下,翻开书到第一页,“因为今天还有一点空余时间,再加上凛是第一个勇敢提出来的小朋友,所以才会给凛念故事。等之后的话,必须要等有多余时间,老师才会考虑念大家喜欢的故事,大家同意吗”
“同意”
“那今天的故事就开始了哦,大家要保持安静。”狩野稚的指尖摩挲过绘本上的画面,轻声念道。
“故事开始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
白鹤报恩,是一则流传已久的民间传说。
故事情节和大多数怪力乱神的故事一样乏善可陈,贫穷但善良的主人公对着踩中捕兽圈套的白鹤伸出了援手,随后在紧接而来的雪夜里,再次帮助了声称无处可去的落魄女子。
化身成人前来报恩的鹤女勤劳又能干,纺得一手好布,但在彼此携手成为夫妻,即将迎来hay endg的结局前,无法忍耐好奇心的丈夫违背了对鹤女的约定,意外了发现鹤女的真身,最后不得不告别彼此,从此道桥两别。
犬井户缔和诸伏景光同样坐在地板上,只不过是在围着狩野老师的人群最外围。比起那些完全沉入故事里,随着鹤女的遭遇而情感起伏的同学,他们两人一个昏昏欲睡,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个撑着脸颊,满脸思索的神色。
眼看着故事渐入尾声,诸伏景光终于忍不住了。他身体前倾,一只手高高举起,表情意外的认真“狩野老师请问,为什么妻子鹤女被发现了就要离开呢”
狩野稚捧着绘本,有些惊讶地看了过来。
虽然今天忙的确实有些晕头转向,但他对这个孩子还是有印象的。
最重要的原因是,不管是这个男生,还是他旁边坐着的犬井户缔,今天一整天都过于安静了。团体活动是一个没参与,一排到他们就让给后面的人。
狩野稚都觉得两人有些内向过头,思考要不要在通园手册上写一笔了不过说是这么说,他们两个能这么安静的照顾好自己,实在是帮了狩野大忙了。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狩野稚不知道多少次转头看向能自己乖乖吃饭而不会搞到哪里都是的诸伏景光,以此来安慰自己。
再坚持坚持,多教几天,其他的小朋友也可以自己吃饭的诸如此类。
就是诸伏提出的这个问题 在心里挑挑拣拣,筛选出适合讲给小朋友听的理由后,狩野稚自然地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是因为她是鹤呀。”
“为什么她被发现是鹤就要离开”
“嗯因为鹤是不适合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
“所以说为什么啊”诸伏景光眨着眼,表情执拗而困惑。
因为如果被人发现是妖怪,要么扭头就对上请来的阴阳师、除妖师,要么被架在火上净化,总之绝对不会有好结局就是了。
对于人类来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从来都是一句颠簸不破的真理,「不一样」就是最大的原罪但要这么和小朋友解释吗不行啊,光是想想就觉得太过分了。
出于并不想让小朋友过早领悟到社会恐怖的保护者心态,青年教师干笑几声,目光游移间给出了最表面的那个答案“主要还是因为樵夫违背了和鹤女的约定吧”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似乎是相信了这个理由,犹疑着放下了手。
狩野稚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但气还没全部呼出去,他就看见犬井户缔左右扭头看了看,小声嘀咕了一句让他心脏骤停的话“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因为白鹤继续留在那会被杀死呢”
突然觉得自己听力太好也不是件好事的狩野稚
离的最近所以听的非常清楚的诸伏景光
“才不会发生那么残忍的事”他拽了拽犬井户缔的袖子,确定犬井直面着自己后,盯着他露在外面的那只右眼,认认真真地说道,“樵夫可是救了白鹤的人,才不会要杀她。”
“他救的时候又不知道那是妖怪”被新朋友质疑后,犬井户缔显得有些不高兴,嘴角都显得隐隐向下撇。
“是妖怪也没关系啊,鹤女又不是那种吃人的坏妖怪和人没有差别的。”
“才不是那样。”随着争辩来回两轮,犬井户缔也一反常态,变得较起真来。他组织了好一会语言,“不管关系多好,多无害,被发现是妖怪的话,人类就没有办法和妖怪共处下去了的。”
“你们两个,稍微停一下。”狩野稚看着越说脸上神情越认真的两人,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书本,叫停了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争辩,“朋友的话,就要好好相处才行。”
毫无疑问,他的潜台词是赶紧把你们这幅要从言语发展到肢体冲突的神态收一收。
“要讨论的话,友好地讨论就可以了快点给彼此道个歉。”
纵使原本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念头,也有想停止战的想法,狩野稚这一开口,两人便又抿紧唇不说话了现在说话的话,就像是第一个低头认输一样。
唉。
狩野稚低头看看书,又看了看原本关系迅速亲昵起来,现在却又像是进入冰期的两个小朋友,只感觉太阳穴在一抽一抽的发痛。
他合上书本,彻底打消了念完结局的想法“户缔君说的那种事情,可能性不为零,老师也没有办法完全否定。但是怎么说呢,在这样的故事里,我们一般不会去思考过于现实的走向,并且这种结局也和故事的主旨不符”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去思考的话,诸伏说的也对你们两个,稍微过来一下。”青年教师把绘本交还给不知所措的小凛,蹲在了两个错开脸,完全不去注视彼此的“朋友”身前,一人拉起了一只手搭在一起。
他温柔又无奈地握着两只想要挣脱的手,不容拒绝地握在一起,上下晃了晃“这个故事原本的结局,老师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也没有关系现在先全部忘掉比较好哦”
“第一学年结束前我们要登台表演,到时候你们两个做编剧,写下自己喜欢的结局投票让大家选,再把那个结局搬到舞台上怎么样”
没等诸伏景光心动,犬井户缔就率先唱起了反调。
他就着被握住手的姿势,咬住了狩野稚的手腕,边磨边气愤地说“我才不要笨蛋狩野,我明明说的就是对的”
他瞪着青年教师,大声质问,“你难道就那么相信人类吗”
青年教师“嘶”了一声“老师相不相信是另一件事啦户缔君,这个故事没有结局,要自己去编写完才好哦。”
在为自己的手赢来了独一无二的定制钟表后,狩野稚的温和劝说法算是彻底失败。好在小孩子的心情本就难以捉摸,等坐上车后,原本打定主意要远离犬井户缔的诸伏景光鬼使神差之下,又下意识地站在了他的旁边。
背着小包和犬井户缔对视了一瞬后,诸伏景光站在过道边,脸颊难以克制地泛起了热度,尴尬又不安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好抓着背包的带子不放,攥紧又放松。
好在犬井户缔的心情似乎是和他一样的。
为没意义的争论后悔,为彼此的关系惴惴不安,想道歉服软却又没有理由两人仍然没觉得自己有问题,于是后悔还不如一开始没有回答询问
长发的孩子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布料的同时侧身缩腿,让出了一条通往靠窗位置的路。
这约莫算是某种隐晦的求和信号。
而接受到这份信号的男孩小小地呼出一口气,悬起的心稍稍落地。
等身旁传来入座的震感后,犬井户缔悄悄抬起一点脸,又不想让诸伏景光看见自己的动作,只敢从发丝缝隙中偷偷看向诸伏景光。
他的发型还是在东京的时候,沙耶对着镜子奋斗了半天才做好的定制发型。被刻意留长后的刘海,别说左眼了,整个左脸几乎都被遮住。
这样的发型当然很遮挡视线,犬井户缔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诸伏景光的表情究竟如何,以至于他摸着鼻子,开始思考起要不要稍稍作个弊。
但那样的话,沙耶又会生气。
人的心虽然相距遥远,即使紧紧相依,也无法彼此传达,但在此刻两人倒是显得心有灵犀诸伏景光同样装作不经意般面朝着车窗,悄悄注视着上面晃动的倒影。
“那个”
“我说”
几乎是卡着点,两个人同时开口。在听到另一个声音后,两人又同时截住话茬,下意识面面相觑了起来。
“欸等等、犬井是想说什么”
“唔、那诸伏先说吧”
“噗我们很有默契嘛。”沉默了片刻后,诸伏景光小幅度地晃了晃腿,忍不住笑了起来。此时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多了,那种环绕于身的沉默和尴尬一挥而空,“说起来,犬井是很了解妖怪吗那种传说之类的。”
“还好吧。”犬井户缔内敛地笑了一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笑容。他把自己的长发在指尖绕了两圈,小小地思索了一下才回答,“不过我了解的都是动物和植物化成的妖怪,长时间的器物化成的那种妖怪我不太懂”
“啊那个我知道”诸伏景光眨了眨眼睛,两只手撑着座椅凑近他,“不过是叫什么来着”
“是付丧神吧。”犬井户缔回答说,“之前的说法是九十九神、九九神,不过最近汉字也写作付丧神了。”
如果要给这种怪谈的知识做一个系统的分类,众所周知的几位神例如稻荷神、天照大神是一年级,家喻户晓的大妖怪是二年级,涉及到了专业名词的“付丧神”相关,起码也会是五六年级
该说不愧是拿怪谈作睡前故事的天神町吗
想到了什么后,诸伏景光软着声音笑了起来“嗯刚刚就想说了。犬井,真了解这个啊。好厉害”
他高高兴兴地弯起眼睛,一副看见了新朋友优点一样的神态,不留余力地夸赞同时还小小地自贬了一下“我就分不太清楚那些。”
人的情商大概真的是天生就注定的吧。
犬井户缔完全没听出诸伏话语里的前后矛盾之处,而是在全盘当做赞誉的同时,发自内心的生出了几份窘迫。
他缩了缩脖子,避开诸伏景光的视线,配上一天下来乱到翘起的长发,整个人就像是一团毛茸茸的动物幼崽“没、没什么吧,都是很基础的知识而已”
“很厉害就是很厉害,不要谦虚嘛。”诸伏景光湖蓝色的猫眼亮了亮,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笑意,“我不了解的事情,犬井能那么快地回答出来,还能一股气说那么多,就是很了不起哦不过,我突然有个问题想问问看。”
犬井户缔一愣,终于敢抬起头看他“什么”
“呐,犬井,狗和猫的话”诸伏景光看着他金色的眼眸,刻意拉长了的尾音显得软糯又狡黠,“你更喜欢哪种”
“高明哥哥”
“嗯怎么了,景光”
诸伏景光趴在茶桌上,轻轻晃了晃头,侧着把脸压在手臂上看向哥哥“我想养”
深知家里的隔音如何,他故意把某个关键词说的很含糊,只是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期待,让诸伏高明立马对他省去的词语心领神会。
同样年幼的兄长停下书写的动作,下意识把笔在指尖转了一圈,迅速回忆了一下今天回家时看见的幼弟的挎包、帽子、罩衫等一系列具有遮掩属性的物件。
不会吧
诸伏高明的心中生出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他捏住幼弟的脸,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配合着压低了声音“你又捡回家了”
“还没有带回家啦。”诸伏景光抱住他的手,故作可怜地眨了眨眼睛,“才刚刚成为朋友,还不肯跟我回家呢。”
想到那家伙故作茫然的表情,诸伏景光就气的牙痒痒。他磨了磨后槽牙,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哼。
“未雨绸缪的想法值得表扬,至于其他的”诸伏高明瞥他一眼,“你想好怎么跟妈妈说了吗上次抱回来的小狗把你的房间弄得一团乱,她可是很生气的。”
所以说,都是那家伙的错,才要抓回家嘛
诸伏型猫猫虫向后一躺,在榻榻米上来回打了好几个滚,一头抱住了兄长的腰,声音绵软“哥哥”
“拜托我也没用。”长子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颇有些嫌弃地用笔尾戳了戳幼弟的脸,说出的话却完全不像是抱怨,“你只有这种时候才会跑来跟我撒娇。”
“呜这次不一样嘛”诸伏景光脸颊上还顶着笔,说话难免有些含糊,眼神里的闪亮却分毫不减,“这次我想养的和以前的都不一样”
“嗯”诸伏高明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把笔收回来,目光也重新放回到功课上,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敷衍,“等你成熟一点的时候再说吧。”
以往百试百灵的招数今天却没能奏效,诸伏景光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后,一个骨碌翻身坐了起来“那,到底怎么样才算成熟一点了呢”
“我现在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小孩子拍着胸脯,稚声稚气地大声说,“就像假面超人那样”
虽然没有看不起子供向的意思,但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应该不会拿假面超人来举例吧。而且,男子汉也不会为不想刷牙而对妈妈撒娇,为自觉过分的要求拽着他的衣角撒娇才对。
“哥哥”
“好吧。”在他执着的目光下,诸伏高明无可奈何地合上课本,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看来你这次起码有一点认真了。”
“哪有,我明明每次都很认真”
“首先,要养宠物的话”诸伏高明举起一根手指在弟弟面前晃了晃说句不那么恰当的话,景光的眼睛跟着他的手一动一动的样子真的非常像猫,以至于诸伏高明差点先建议他养好自己再说,“你必须得对它负责。”
“和人类比起来,动物拥有的时间是很短暂的,哪怕它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小部分,对它而言,你就是它的全部了。”
“不过这个对你来说好像还有点太远了,景光。”诸伏高明没忍住捏了捏弟弟的脸蛋,看着他稚嫩又认真的表情逐渐变化到恼羞成怒后,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先说说第一步吧。”
诸伏景光掐着哥哥的手,气鼓鼓地点了点头。
而长子感受着手上软绵绵的力道,没忍住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弟弟。
“从自己洗澡、自己起床、自己穿衣服之类的开始怎么样”他略带揶揄的笑了起来,“你想的话,一会就可以尝试自己洗澡了,景光要试试看吗”
“只要你自己洗完澡,不超过嗯”在诸伏景光紧张的视线里,兄长抿着唇,若有所思地估算了起来。
如果按照平常的用时来看的话,放热水、放入浴剂、放水上玩具指军舰而不是橡皮鸭,全部准备好后再洗澡洗头,他和景光两个人大概需要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
那么,稍微给景光放宽松一点的话
“四十分钟以内完成的话,我就酌情考虑帮你说情。”诸伏高明道,“景光要是能一次做到,我还可以帮你做一下参考。”
“我绝对可以做到哥哥,另外的参考是指什么”诸伏景光兴奋地向前扑过去,抱住兄长的手,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上面。
“唔轻点,景光。”诸伏高明顺着他的力道,整个人一歪。他一只手向后撑住,另一只手搂住心情一激动就顾头不顾尾的弟弟,勉强把人压在了怀里,“比如项圈、疫苗、宠物证这种都是必要的。”
接种疫苗,健康诊断,宠物保险,再加上生活用品,口粮,调剂的零食
诸伏高明看着弟弟的眼光突然带上了一丝笑意。
如果真的多一位家庭成员的话,别的不说,起码未来十年妈妈都不用愁该用什么样的借口摸走景光的年玉了,一跃成为景光的债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保持着自己的重心,随口问道“说起来,景光想养的是什么狗和猫的话我知道的比较清楚,其他的就要去查资料了。”
“是之前跑掉的那孩子”诸伏景光松开快被他拉倒的兄长,手在胸前比划了起来,诸伏高明看了半天也没能把他抽象的动作转换成具体的大小,“白白的一团,像棉花糖一样,尾巴又长又灵活,动作超级灵敏”
他的动作完全称得上是抽象行为艺术,好在诸伏高明确实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盯着那道抽象的空气轨迹看了片刻后,了然地点点头“是我没放学就跑掉了的那只小狗”
诸伏景光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随后高高举起手,声音雀跃无比“是妖怪同学さん”
诸伏高明原本好整以暇的表情一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迟疑了起来。
完全没能理解兄长越来越怀疑人生的表情,诸伏景光弯着眼睛,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哼哼,我得证明我是对的才行”
诸伏高明
他忍着笑意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嗯你要去哪里,高明哥哥”诸伏景光被他从身上抱下来的时候,还一副没能理清现状的表情,追着问个不停。
靠谱的兄长拉开拉门,从二楼的书房里拿了几本书下楼,整齐地摆在了桌上。
三本书都相当厚实,哪怕是平铺在桌上,所带来的高度也相当可观。坐下时身高不及矮桌的诸伏景光原本就不太能看得清长兄的表情,被这么一阻挡,更是只能从语气来判断长兄的态度了。
诸伏高明坐在他对面,双手交握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诸伏景光,表情纠结的跟几小时前的狩野稚差不多“景光”
他开了个头后,又陷入了沉默。
在一片难捱的静默后,诸伏景光看着他,偷偷摸摸地换了个坐姿,努力让自己坐的更正式了一点。虽然不知道哥哥在纠结什么,但是就凭这种欲言又止的氛围,诸伏景光心里的警报已经响起来了。
就算不是训他,也不能是夸他,还是姿态摆端正一点比较好。
“嗯”诸伏景光小小声应了一句,莫名有些弱气,“怎么啦,哥哥”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妖怪呢”诸伏高明含蓄而委婉地问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更想去问一下在庭院外收衣服的妈妈,到底都给景光讲了什么样的睡前故事,以至于他会如此不坚定唯物主义世界观
但转念一想,诸伏高明又觉得这个问题毫无必要。
毕竟直到上个圣诞节,妈妈爸爸还在拿着不慎带上了购物票据的圣诞礼物,试图让他相信圣诞老人是存在的。
“是眼睛。”听到问题转到自己自信的领域,诸伏景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在兄长莫名的眼神中笃定地回答道,“眼睛、或者说是眼神一模一样”
不知道该怎么直言的兄长痛苦地遮住自己的眼睛“只有这个吗”
“还有哦”诸伏景光摇摇头,高兴地举手发言,“我还问那孩子是更喜欢猫还是狗了大家都会喜欢自己的同类对吧狗狗会更喜欢狗狗,猫猫也会更喜欢猫猫”
“嗯”诸伏高明勉强应了一声,像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只能默默地把那本百鬼夜行推到了诸伏景光的面前,紧接着是一本全球动物图鉴。
这还不算完,诸伏高明又翻开了第三本书,在目录页检索了片刻后,在某一页做了个小标记。
诸伏景光探头一看,最上面那本的书脊上赫然写着十万个你应该知道的常识–幼儿进阶篇。
诸伏景光
他看着那本书,一时间不知道该问自己为什么要看,还是问哥哥做标记的那一页有什么特别的,还是抗议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在诸伏高明奇妙的宽容神情中,他抬了抬眼皮,最后还是保持了可贵的沉默。问出口的话,不管问什么感觉都输了呢
“最近的睡前故事让妈妈给你念这几本吧,景光。”诸伏高明身体微微前倾,不带任何压迫感,脸上满是温和的关切之色,“我也会和她说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