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阿什莉在格兰芬多的处境变得格外微妙。
弗雷德的那句话令她无地自容,刻意回避凯特的每一次眼神,甚至主动撇开她们,自己独自行动。
比起被他人抛弃,不如她主动退出好了。
阿什莉无力地想。
又是一节魔药课,大家需要两两组队。
放在往常,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她和凯特一组,劳伦和蒂朵一组。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
心里的不安膨胀,让她喉头发紧。
为什么不可以自己独立完成一记魔药?简直找不出比分组学习更糟糕的安排。
与此同时,坐在前排的凯特忽然转头,目光越过中间那排小狮子,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凯特张了张嘴,似乎准备说什么。
阿什莉迅速低下头,避开了和凯特的眼神接触。
她不想知道凯特要说什么。
四周大家都已经两两分好组,站在各自的坩埚前开始准备魔药材料。
一个人孤零零站着的阿什莉开始局促不安。
她能找谁呢?
环顾一圈,她终于看到了一个同样落单的格兰芬多。
刚松口气准备邀请,就看见对方抬脚走向了另一个格兰芬多,成功组队。
心头刚卸下的石头再次高高悬起。
她又落单了!
别人会怎么看她——被室友抛弃的可怜人,一定品行有问题。
阿什莉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觉得他人随意的扭头动作都是对自己的鄙夷。
她抱着自己的坩埚,一点一点往教室角落挪。
藏在角落,就不会有人发现她落单了吧……
“嘿,希利尔!”
一个黄头发、满脸雀斑的格兰芬多走到她面前。
阿什莉骤然紧张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还记得这个格兰芬多的名字,杰夫·埃默森。
是个很友善的家伙,她曾听说过不少他乐于助人的事迹。
……难道就连这个友善的家伙也要来嘲笑她吗?
埃默森对她的胡思乱想一无所知,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们一组吧?”
阿什莉呆住,随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才说什么,险些激动到说不清单词,忙不迭地答好。
在她看来,此时此刻的埃默森浑身都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感谢埃默森!愿他原谅自己上一秒的狭隘!
他们在角落坐下,架起坩埚准备魔药材料。
二人迅速分好工,阿什莉很快完成了自己的那部分,等埃默森将材料倒进坩埚后,就开始用力搅拌。
“顺时针三下,逆时针两下……”埃默森念出魔药书上的要求。
然而坩埚里的药水并没有如书上所说那样变成暗红色。
阿什莉和埃默森看着坩埚里正不断翻腾的鲜艳绿色,齐齐沉默下来。
“抱歉,是我的错,你的那部分完成的很完美……”埃默森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正准备趁斯内普教授没发现将这锅恐怖药水倒掉,身后就响起了阴森的声音。
“我相信但凡对颜色敏感些,就能发现红色和绿色的差别有多大。”斯内普教授站在他们身后,开始往外喷毒汁,“可悲的是,你们的眼珠只是装饰品,连基本的分辨能力都丧失了。”
“这令我产生了怀疑,你们真的带耳朵进来了吗?”
当然!
阿什莉在心里默默反驳,她自认为自己还是蛮有魔药天赋的!
但是她还是选择了闭嘴,事实胜于雄辩,看着这锅绿色药水,谁也不会相信她的魔药水平能及格。
小组作业,总得两个人完成度都很高才行。
“噢,也许我不该对活泼好动的格兰芬多抱有期待。”最后,斯内普教授从鼻子里滚出一声冷笑,“格兰芬多扣十分。”
坐在他们前排的弗雷德耸耸肩,悄悄挤眉弄眼地模仿斯内普教授说话的样子。
“格兰芬多再扣五分,因为你冒犯教授。”
很显然,斯内普教授才不会给他自我娱乐的机会。
宣布完扣分,他才心情愉快地继续对二人组说道:“下课前做好,否则你们就得把自己的失败品喝进肚子里。”
那恐怕就得进医疗翼躺一整天了!
阿什莉如临大敌,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一边切着瓢虫壳,一边安慰沮丧的埃默森:“别担心,我们不会喝下失败药剂的!”
她对埃默森没有任何不满——大家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事,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果人人都像她父母那样苛刻要求、终日埋怨,那世界得变得多可怕。
因为自己在希利尔庄园的遭遇,她设身处地地想象埃默森的感受,再一次重申:“没关系,别担心!”
埃默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你真厉害,希利尔——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杰夫。”
“好的,杰夫,你也可以叫我阿什莉!”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他无辜地举起双手,“我会努力的!”
阿什莉想了想:“一会儿你来搅拌怎么样?”
“没问题。”
说话间,阿什莉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两人其乐融融的氛围显然打搅到了前排的韦斯莱。
趁斯内普教授走到了斯莱特林那边,弗雷德转身靠过来,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做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天赋异禀的希利尔小姐今天不假装无知了?”
阿什莉磨了磨后槽牙,没有搭理他。
见状,弗雷德身子往前倾了倾,变本加厉地说道:“哇哦,切得不错啊……”
就在这时,劳伦端着沸腾的魔药走过来,手上一晃,几滴滚烫的魔药飞出来,正好擦着弗雷德鼻尖过去。
弗雷德为了躲避,迅速回到原位。
“今天下午要一起去图书馆吗?”劳伦压根没看弗雷德,看着阿什莉,温声细语地问道。
阿什莉沉默地看着劳伦,有一瞬间的犹豫。
最后,她还是摇了摇头,努力挤出微笑:“抱歉,我下午要去斯普劳特教授那里。”
劳伦闻言没有再追问,只遗憾地离开了。
看着对方回到蒂朵身边坐下,阿什莉反而松了口气。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直待自己很好的室友。
即便自己从来都没有恶意。
可是……这怎么说得清呢?
-
原本她说自己要去找斯普劳特教授只是个临时寻来的借口,没想到在庭院闲逛时还真碰到了斯普劳特教授,被对方领着去温室帮忙。
“好孩子,格兰芬多因为你的勤劳加十分。”斯普劳特教授和蔼地说。
阿什莉正在擦拭手上的泥巴,闻言难掩开心地笑起来:“谢谢教授!”
被斯内普教授扣掉的分数回来了不少!
她心情轻松了不少,就连向外走的脚步也轻盈起来。
“阿什莉!”
听见熟悉的声音,阿什莉笑眯眯地回头:“达尔西,下午好啊。”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并肩向黑湖边走去。
“你最近怎么没和那几个格兰芬多一起?”达尔西踢走脚边一颗小石子,问得很随意,“闹矛盾了?”
“没有。”阿什莉下意识反驳,“我们只是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说完,半天没等到达尔西的回应,她才纳罕地抬眼去看。
达尔西正用看破一切的戏谑表情看着她。
“你不觉得自己这个谎撒得毫无水平吗?”他说,“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害怕独处的人了。就算有自己的事要做,你也一定会先黏着朋友,再之后补上。”
谎言被戳破,阿什莉的脸涨得通红,音量陡然提高了好几度:“我才不是!”
“不,你是。”达尔西毫不给面子地继续说,“我就是曾经的受害者。”
阿什莉瞪着他,再次重申:“我、不、是!”
“好吧,你不是。”达尔西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二人重新安静下来,沿着黑湖慢慢往前走。
阿什莉大脑放空,盯着不远处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心中十分纠结。
究竟是强撑着假装“一切都好”,还是让达尔西帮自己想想办法?
她一定会被嘲笑吧?毕竟达尔西之前就说过:“别出了事又来找我哭鼻子。”
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活像是麻瓜黑白电视机里的喜剧演员。
达尔西瞅着她,“啧”了一声,给她递了个台阶:“我有个小烦恼,你来听听?”
“好啊。”阿什莉一口答应下来。
“我的变形术比别人都长,因为我上次上课迟到了。我觉得很烦,每天都为了变形术的作业绞尽脑汁——我说完了,到你了。”
“什么到我了?”阿什莉茫然地看他。
达尔西说得理所当然:“我告诉你了一个小烦恼,你也得拿你的烦恼交换。”
这是哪门子歪理!
阿什莉瞪着自己的鞋尖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嗯,我倒是没什么烦恼,只是我朋友遇到了一件事……”
很典型的“我的朋友”开场。
达尔西需要很努力地按住嘴角,才能忍住笑意,不惹毛背着乌龟壳的阿什莉。
“……她瞒了她的朋友一些事——但绝对没有恶意!可是,她的朋友知道了,现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
阿什莉回到格兰芬多的塔楼时,已经接近宵禁时间了。
缺乏运动的小身板在霍格沃茨里逛了一下午已经快要散架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小腿骨传来的酸痛。
她拖着浑身疲惫走上楼梯,进入女寝。
寝室内已经熄灯了。
只有凯特的床帷后闪烁着微弱的光。
刚才和达尔西的对话在耳畔不断回响。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对方你的想法呢?
——可是这种事没人会理解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总不能一直用“你以为”来交朋友吧。哦,是让你朋友试试。
她盯着豆大的光看了许久,最后挪着步子朝自己的床走去。
“阿什莉。”
就在这时,床帷被拉开,凯特从后冒出脑袋,小声叫住她。
阿什莉立刻停住脚步,僵硬地回头朝凯特看去。
大脑忽然被芨芨草塞满,她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晚上好。”
凯特原本绷着的脸瞬间笑开,原本的严肃也不复存在。
“晚上好。”她说,“我只是想问问,你愿意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大厅吃早餐吧?”
阿什莉看着她,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啊。”她像是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回以笑容,“我们明天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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