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海风潮湿而温柔,海与天的交际处,晚霞璀璨旖旎,将海岸上人们的脸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
莫晚楹原本想从周聿泽这里了解一下男人转性的可能性,但无意识叫出来的那个昵称反而成了谈话的重点,焦点转移,自然什么都没问出来。
同游的人中,不少人在嬉闹的同时,悄悄将目光投向这对新婚燕尔。
有人幽幽叹息“我真没想到周总私底下跟老婆相处是这样的,他平时冷淡得让我跟他说句话都不敢。”
“我去年跟着我爸参加了一场晚宴,远远看到他,我爸让我去敬杯酒,我都不敢去。”一个女生接话,抱着双臂,远远盯着莫晚楹的侧脸思索,“据我所知,莫晚楹家庭很普通,她到底是怎么认识周聿泽的,你们有谁知道吗”
这在整个京市名媛圈都是一个未解之谜,让众多千金大小姐百思不得其解,加上父辈的人脉,她们与周聿泽同处一个交际圈,按理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怎么被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莫晚楹截了胡,让这一贯冷心冷面的天上月动了凡心,死心塌地。
有人朝不远处的盛溶溶方向努了努嘴,眼珠别有深意横过去“要不问问她朋友”
盛溶溶被几个女生热情拉过去的时候,脸上还一脸懵,她并不认识她们,且看她们的穿衣打扮都极为讲究,跟在小红书上看到的那些爱晒名牌的名媛大差不差,与她这种打工人天然有壁,所以有些拘谨。
“你别紧张啊,大家都是朋友,我见你今天上的是姜嘉远的车,你们很熟吗”有人先从旁的角度切入,将真正目的隐藏起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围在盛溶溶旁边的几个女生,脸上笑意盈盈,跟明艳的娇花儿似得,显得热情,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好奇她与姜嘉远的关系,但还是将认识的过程简单说了。
“哇,你能当莫晚楹的伴娘,那你们肯定是无话不谈的关系吧”一个女孩愉快地双手合十,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切入重点,“那她有没有跟你过,她跟周聿泽是怎么认识的”
盛溶溶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品过味儿来。
她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一堆陌生的千金大小姐围着她问东问西,肯定不会是她们喜欢结交朋友这么简单。
一个女生见她神色犹豫,故意激了一下“不会吧她连这个都没告诉你呀”
盛溶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刚打算开口,姜嘉远的声音突然晃了进来,打断她们的话“你们这么热情,可别把溶溶吓坏了。”他脸上挂着笑容,显得随性。
几个女生早就试着从姜嘉远口中套过话,别看他平时口无遮拦,涉及隐私那可是一个字都不多说。
好不容易来个人插科打诨,盛溶溶赶紧接住“随口聊聊啊,我又不是陶瓷娃娃,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吓着。”说着脱离小圈子,朝姜嘉远那方走去。
几个女生也看出对方婉拒的意图,没去追问,笑着替自己解围
“姜少还是一如既往怜香惜玉啊,不就是跟我们说几句话,看把你吓得。”
这句话多少有点揶揄的意思,还暗戳戳点了姜嘉远招蜂引蝶的性格,很难说不是故意说给盛溶溶听的。
盛溶溶跟着姜嘉远走远,踩着湿漉漉的沙子,低头看在湿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姜嘉远注意到她的动作,双手插兜倒着走,风从他身后吹来,额前的刘海飘动,挡住部分眼睛,他穿着一件青蓝色浅印花衬衫,休闲却不浮夸,将近三十岁的男人,此刻身上竟然还有一种少年感,英俊利落的轮廓在夕阳下看着有点不太真实。
盛溶溶恰在这个时候抬头,目光有一瞬间的惊艳,又立刻掩饰得低下头去,故意不去看他。
“哎,盛溶溶。”姜嘉远笑起来很开朗,露出小白牙,阳光之中有有点蔫儿坏。
“干嘛”盛溶溶伸手将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别到耳后,目光落在他倒着走的脚印上。
“你跟莫晚楹认识多久了怎么你们的性格一点也不像”他问。
盛溶溶并没有回答,而是回敬“那你跟周聿泽认识多久了你跟他的性格也一点不像。”
“我啊,打小就跟他认识。”姜嘉远没瞒着,“你别看他现在这副样子,以前脾气最不好的就是他,他高中那会儿跟家里闹不愉快,一气之下推着行李箱去了漳州找他奶奶,把我们这帮兄弟留在京市,打架都提不起兴致了,我们便一起跟着他去了漳州,乌泱泱全住他奶奶那,小别墅别提有多热闹,跟男生宿舍似得。”
盛溶溶并不了解这一段,对于这帮有钱人家的少爷一点也不在乎学籍和成绩的态度颇为好奇,问了一个很实诚的问题“你们这样,学习成绩能好吗”
“那你可真是小瞧人了,我泽哥当年的高考成绩全校第一呢。”姜嘉远一脸骄傲,仿佛考了第一的人是他。
盛溶溶并不了解周聿泽以前什么样,所以这个全校第一她并不奇怪,而是问“那你呢”
这个问题瞬间让姜嘉远蔫儿了下来“好汉不提当年勇。”
盛溶溶抿着唇笑他,海风将两个人的头发都吹得有些凌乱,不远处翻涌的海水湛蓝。
一行人在一个靠海的度假型五星级酒店入住,姜嘉远定的房间是个带了空中庭院的行政套间,十几个人聚在他的房间办arty,玩得忘记时间。
莫晚楹被闹哄哄的声音吵得脑壳疼,转头看见盛溶溶躲去了庭院,坐在休闲椅上,面前是亮着荧光的电脑,正在悲催地改t。
新年当头,还有这么不当人的上司。
好友很倒霉,但莫晚楹看着这幅场景,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拎起两瓶啤酒,正打算出去怜爱一下,坐她旁边的周聿泽拉住她的手腕,语气温柔“去哪儿”
莫晚楹朝庭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周聿泽心领神会,笑了一下,任由她去了。
有人喝高了,敢开起玩笑“周总把老婆看得这么紧啊”
莫晚楹已走到落地
窗边上,听见背后这么句话,脸上有点热,但开窗的动作却慢了一些,想听周聿泽怎么回答。
场上微妙地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对周聿泽的回答很感兴趣。
男人轻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当然要看得紧。”
场上起哄的声音骤起。
莫晚楹双颊发烫,虽然没直接看到周聿泽说这话时的笑容,但那苏磁的声线就足够让她遐想,她赶紧开窗出去了。
合上窗,隔绝了室内的嘈杂,盛溶溶敲击键盘的声音显得更加孤寡了。
“还是我的楹楹还想着我,嘤嘤。”看见莫晚楹过来,盛溶溶苦哈哈地撅起了嘴,开始控诉上司“这个老秃头,等我修完年假回去跳槽,看他到时候怎么哭”
打工人怨气极盛,将莫晚楹带来了的啤酒对嘴吹,吨吨喝了几口。
“对,没错,别以为咱们好欺负”莫晚楹同仇敌忾地附和了一句,将躺椅拉到盛溶溶身边,悠闲躺下,喝着小酒,抬头看天上的繁星,听着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别提有多惬意。
盛溶溶噗嗤噗嗤收完尾,将文件通过微信发送,立马关机盖上电脑,美美躺下“好了,就算天神下凡也请不动我。”
两人一起看了一会儿星星。
盛溶溶又灌了几口酒,转头看向莫晚楹的侧脸,好友的脸精致漂亮得跟ai建模似得,一双桃花眼明亮潋滟,眉眼间是毫无攻击性的温婉,她忽然想起两三年前的春节,去莫家拜访时,看到她站在阳台上的一幕,莫晚楹的身姿挺拔得像小白杨,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寂感,她感慨一句“晚楹,你这样真好。”
“嗯”莫晚楹侧过身,枕着太阳穴,看着她。
“我感觉你和周聿泽复合了之后,又变回了原来的你,虽然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但我更希望你是原来的你。”盛溶溶的声音和缓,唇边含着真心的笑意。
莫晚楹眨了眨眼睛,笑问“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盛溶溶抿了抿唇,似乎是在酝酿如何表达,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你之前有一段时间,有一种封闭内心的孤冷,像是长在沙漠里的杨树一样,很坚强很挺拔,却辛苦得让人揪心。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本该是一朵长在江南烟雨中的一株玫瑰,被爱滋养,让所有人都艳羡。”
莫晚楹讶异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自认为,她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
在看着苏婉婉流产之后,虽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她已深刻认识到,她暗自与苏婉婉之间的比较没有任何意义,她们是不同的个体,有各自的苦难,命运让她们短暂地交接,始终要向各自的方向奔去。
可这个释怀,并不代表原谅了周聿泽。她当时已铁了心离开他,不管用什么方法。
潜意识为她选了一条路,是将心封闭起来,她感知不到爱,自然也没有了恨,是是非非一笔勾销。
是周聿泽用自己的命,血淋淋将她的心再次凿开,那枚子弹同时也将她垒起来的心防打碎,当情绪再次奔涌而出的时候,径流过奄奄一息的周聿泽时,恨意随着他身上流的血,融化在那晚月色里。
她误打误撞,找回了她一直憧憬着的、想象着的、如同烈阳般付出炽烈爱意、不惜自毁的周聿泽。
浓烈而滂沱,她招架不住,沉醉于此。
见她发呆,盛溶溶郑重其事地握住她的手背,在这个平凡却璀璨的星空之下,送出了在婚礼上没机会说出口的祝福“晚楹,杨树很好,只是太孤苦了,我希望你一直是江南的玫瑰花,享尽荣华,平安喜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