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好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早晨被喻桃打电话的声音吵醒过一次,那时候好像还很早,她不知道在和谁吵架,语气挺凶。
姜好强压困意,撑开眼皮问她有什么事,喻桃随意摆摆手让她继续睡,一边出了房间。
回笼觉太好睡,躺着醒神一会儿,她掀被坐起身,去洗手间洗漱,还在对着镜子刷牙时,喻桃拿着房卡刷卡进门,从外面回来。
姜好从镜子里见她风风火火进来。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没”喻桃把手里的打包餐袋放到桌上。
姜好嘴里有牙膏沫,说不清话,懵怔地摇摇头。
喻桃忿忿开口“邵裴早上不到七点给我打电话,叫我去公司。”她现在说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男人,简直是万恶之首。”
姜好听她这样怒气冲冲的语气,有点担心,含含糊糊地问“没吵架吧”
毕竟,这个邵裴不止是喻桃的老板,还是她法律关系上的丈夫。
“没吵,还接了个工作。”
喻桃叫她放心,“衣食父母,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轻的。”
发泄完一通,心情好了不少,她又换上笑嘻嘻的表情和姜好说昨晚的事。
“你不是奇怪陈嘉卓为什么会在西城吗,我旁敲侧击问了下。”
喻桃想着邵裴也是商人,对这种消息知道得应该比她们清楚,于是听完工作安排后没有立刻离开,特意在他办公室里磨蹭了一会儿,见他面色稍霁便开始问东问西。
陈家是靠航运起家的,位于港城的航运公司规模庞大,龙头行业,在整个国际航运界都享有盛名。
然而家族企业的弊端也很明显,制度陈陈相因,很难改革或者突破瓶颈,能共苦难同甘的例子不罕见,想走得长远,必须选择一步步去家族化,不断优化核心层。
三年前,陈氏航运公司掌权人陈懋,也就是陈嘉卓祖父,决定在正式退位前彻底整改管理层,内部动荡不安,这其中有太多错综复杂的利益牵扯,一环扣着一环。
抽筋拔骨,稍有不慎,鱼死网破也有可能。
喻桃摸摸下巴,故作高深地总结“所以,有没有可能陈嘉卓斗不过别人,被赶出来了”
“当然啦,这只是我猜的。”她补充说,“你也知道邵裴那个人噢,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我才刚开始问陈嘉卓呢,他又挂上那个死人脸。”
清清嗓子,喻桃开始模仿邵裴,眉头聚起,粗声粗气道“陈嘉卓你问他做什么”
“我当时还好好和他解释来着,我说之前见过几面,有点好奇嘛,结果等了半天他都不张嘴,还反过来阴阳怪气我能耐挺大。”
姜好看完她分饰两角,好心劝她“再学你都要和他有夫妻相了。”
喻桃惊恐脸“什么鬼故事,你别吓我。”
洗漱完,姜好去客厅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她吃饭时有些走神,脑子里还在想刚才喻桃说的话。
往下深想,这样一个近百年的家族企业,能维持勃勃生机,必然有一套规则和残酷的筛选标准。
陈嘉卓回国那年也才刚刚结束学业,又那样年轻。
喻桃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相处多年的发小,她自然了解姜好的软心肠,被保护得好,看不得身边人受难。
她直言“你不是在同情他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君懋总裁诶,换我来当我都笑醒了,立马去邵裴面前把他大骂一顿。”
姜好抬眼瞥她,嘀咕一句“说得好像你没骂过一样”
“什么”她说得小,喻桃没听清。
“没。”
就在前不久,喻桃在酒局上喝多,邵裴送她回家,姜好当时恰好给她打电话,是邵裴接的,听到喻桃醉了,身边还只有一个男人,加上平时听了太多喻桃对他的负面评价,实在不太放心,找了借口过去。
赶到时,喻桃正从车后座摇摇晃晃下来,指着在身旁扶着她的邵裴痛骂。
姜好拦不住,只能稍稍将朋友护到自己这边,警惕地盯着邵裴,结果从头到尾,那个男人的面色都没怎么波动,还抽空接了个电话,和喻桃形容的人出入很大。
她本来一直为喻桃这场不着调的婚姻发愁,那天看到邵裴本人,心里才安定一点。
喻桃要上镜,得保持身材,她不吃米饭,捧着轻食餐挑挑拣拣,继续絮叨“反正,你也别多想啦,大不了下次我再刀尖舔血一下,帮你问问邵裴。”
“不用了。”
姜好觉得喻桃说得挺对,再不济人家也是大老板,看昨晚在剧院那些领导对他的态度,也知道不会差到哪儿去。
说归说,喻桃对陈嘉卓本人是没什么意见的,相反还很好奇。
昨晚姜好聊了几句就困到不行,只能放她睡觉。
“我回来那年夏天,是他第几次来西城”
“第二次。”
喻桃挑眉,“你就没问他怎么又来了”
姜好说没有,实际上她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想不起来问。
“你也知道,我那段时间状态不好。”
“对。”喻桃想起来,她当时回国,一部分原因是有探亲假,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心姜好。
那年夏天,应该是姜好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难过的一段日子。
她比赛失利,和冠军失之交臂,偶然发现父母分居许久,又无辜的被牵扯进祝樾的风波里,承担一场无妄之灾。
好久没回想,时隔多年再谈及,姜好才发现当时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桩桩件件,全都过去了。
跳过祝樾,姜好只和喻桃谈她爸妈的事。
“其实他们分居是有迹可循的,我当时没能送陈嘉卓去机场,就是因为他俩冷战,我爸爸悄悄叫我回去,为了缓和关系。”
两人相爱吗,也是爱的,甚至可以说是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的爱。
姜潆之年轻时离经叛道,父母是高知,她偏不循规蹈矩,大学时去酒吧驻唱,而姜好爸爸李闻来当时是个在酒吧兼职的斯文学生,两人本该没有交集,他却在姜潆之被酒吧刺头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挥拳。
接着,两人牵手、恋爱,不可思议又合情合理。李闻来毕业后和朋友一起创业,优等生,脑子活络又很能吃苦,也做出了一点成绩。姜潆之则名气越来越大,红极一时。
长相明艳的音乐才女,在事业正当红时被曝出恋情,哗然一片。她坦然承认,继续恋爱,也继续唱歌,再之后选个喜欢的日子,宣布婚讯。
婚后一年,姜好出生,随母姓。
他们俩曾是姜好眼里爱情最好的样子。
姜好笑自己,“所以当时接受不了,几件糟糕的事叠到一起,感觉天塌了一样,还以为会痛苦一辈子。”
陈嘉卓第二次来西城也是那个时候。
有天晚上,姜好收到他的消息。
最近还好吗
为数不多的几次聊天开头,他都习惯问这句话,可那次姜好没有说好。
陈嘉卓很快拨来电话,低沉又温和地问她怎么了。
仗着和他相隔万里,姜好肆无忌惮的吐露在外公外婆面前藏下来的情绪,声音都发颤,“陈嘉卓,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剩下的话被她忍住了,她只抱怨那一句。
陈嘉卓问她在哪里,她说不出话,他换了种问法,问她是不是在外公那边。
好半天,姜好才出声说是。
再回溯,有些细节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陈嘉卓来得很快。
在院门外看到本应该在国外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时,姜好还反应不过来,错愕极了。
陈嘉卓弯腰和她平视,眼里有关切也有着急,问她发生了什么,方不方便告诉他。
那之前,姜好一直不敢在家人面前哭。
她怕外公外婆担心,怕父母心烦。
于是陈嘉卓成了最合适的人选,她哽咽着和他一件一件倾诉,眼泪止不住,干脆不再忍,哭到脊背抽痛。
后来哭累了,很没有分寸的将额头抵在陈嘉卓肩上。
晚风猎猎作响,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植物香气。
他们没有拥抱,他最后也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