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你怎么知道厂里有会员工已经离职但账面上依旧在支付工资的事。”杨驰重音强调道,“我是说你怎么知道厂里内部有问题的,是有人告诉你,还是”
邱至简去了工厂那十来天,工作时间认认真真和普通工人一样工作,饭间时分还会和其他员工一起去食堂吃饭。
而除了工作以外的空暇,他几乎把整个厂区都逛遍了。
什么业务部生产部,什么剪裁车间整烫车间等等,包括成品仓库,库料房以及会计部等等大楼几乎都逛了一个遍。
按理说,以邱至简自己的普通员工证件是进不了那么多地方的,可谁让他拿的是杨驰的卡呢
就这样,他在整个厂区来去自如,有时就连杨驰都不一定能找到他。他那时还觉得是小简玩心太重,小孩子心性,好奇心旺盛而已,但现在看来不是那样。
也是,他一向都是早熟的,这一点在见面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杨驰“”
邱至简“”
两人在对视的十来秒里好像什么都没说,但透过彼此的眼睛,心里都有了那么一个隐约又模糊的猜测
杨驰默默启动车辆,两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算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邱至简嗯了一声。
他那时也在为心里的某个猜测而震惊,生生把视线从杨驰的脸上挪动到窗外不断倒退的的风景上。
不是吧
应该不可能吧
他也知道吗
这个想法简直太过于匪夷所思,但更让他心头一缩的还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要不然这时候冒出来,他几乎已经把它给忘了
那个冰冷的声音彻底把邱至简拉回了现实,对方肯定了他的回复,告诉他每个实验观测对象回忆起来的时间都不一样,所以他到底想起来多少并不能告诉他。
哦知道了,你别出来了。
杨驰想起来多少了呢
是全部吗,还是一部分
随着窗外的街景越来越熟悉,邱至简也明白快要到家里了,到时候杨驰会问哪些问题,他又要怎么说
邱至简的胸口的心脏嘭嘭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去,就是高考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在这样的紧绷的情况下,他脑子里开始反反复复回忆起前面半个月发生的点点滴滴,杨驰似乎和平时也没什么区别啊
等等,还是有的。
邱至简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就是他这次到杨驰家以后,他有一点点和之前微妙的不同。
例如同样是在卧室换衣服,如果是之前的杨驰估计会很习以为常的直接推门进来,会一边唠叨着他怎么瘦的像排骨一样,一边把他换下来的裤头拿去洗。
可能拿起来后,还会当着邱至简的面闻一闻看臭不臭,会直接问他穿了几天啊,并嘱咐说
贴身衣物超过三天必须得换
还记得刚重生回来那段时间,邱至简在杨驰家洗澡,洗着洗着突然停水了,外头的杨驰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来了。
那时的邱至简一时思维还没转过来,赶紧拿浴巾把自己裹着,心里还觉得有点尴尬,但杨驰看到这一幕哈哈大笑起来“小屁孩,你才多大啊,就知道个人隐私了赶快过来,我给你擦干净”
说着,杨驰态度大大方方的拿着浴巾给邱至简上上下下擦干净,又卷吧卷吧卷成一条毛毛虫扛去卧室了。
那是真把他当小孩的态度。
但前段期间,杨驰看到他赤着后的第一反应是立刻退出去关门,然后在外面和他说“你把脏衣服放在盆子里吧。”
有那么一瞬间,
他好像还有点慌乱
然后就是早上,一般杨驰都会比起来早一点,每次等邱至简醒来时,床边几乎都是没人的
但这段时间,邱至简有好几次醒来都能看到杨驰。他几乎都是醒了但没起来,要么是继续把他抱着,要么就是坐在床边静静凝视他的睡颜
有一次邱至简醒来,一睁眼,毫无心理准备的对上一张放大的脸庞,和近在咫尺的眼睛,他一副好像是打算亲他的样子
“啊,没没什么”掩盖当时的解释是邱至简说梦话了,他想听听他在说什么。
果然,不一样了。
从小区到单元楼的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沉默的并排走,脚下的两道影子几乎融合在一起。
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终于到了家门口时,杨驰开口了“小简。”
邱至简“嗯”
“你开心吗”
杨驰问了一个有点没头没尾的问题,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没有看一旁的邱至简的脸色,而是自顾自低头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
男人一面往里走,一面继续刚才的话往下说“你和我待在一起,你开心吗先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好好想一想。”
邱至简则默默跟在身后。
刚才的一路上,他都在想等会儿他要怎么开口,想过要不要委婉隐晦一点,也想过先试探几句想了很多开场白,结果等真正开口时,却直接的不得了。
“你是不是想起来之前的事了”邱至简眼睛紧紧盯着杨驰的面色,不放过他眼里的任何一丝丝的波动。
“也算是差不多吧”
杨驰说了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邱至简更不理解了“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相信那些是真的,我还以为那些就只是一个梦而已,但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开始慢慢试探查了一次账目”
查出账目真的不对后,杨驰也依旧并没有觉得那个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认为那可能是一种预知梦,是过年的时候去庙里烧香显灵了。
至于对于梦里的一些和小简
的相处
杨驰觉得很愧疚。
毕竟梦里的自己比小简大那么多,那种事他可以不懂,但自己还能不懂吗
在杨驰的视角下,小简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他的行为像什么,完全不就是乘虚而入吗
梦里的两人就这么因为那次“意外”,关系开始逐渐变质,外人面前是哥哥弟弟,回房间后又成了亲密无间的“”
他们不能算恋人吧,因为两个人之间压根就没谁表过白,只是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睡在同一张床上,发生了很多亲密的事情而已。
以至于最后,邱至简的离开好像也几乎都是情有可原的
杨驰把那个梦当做是一个警示,所以在面对邱至简的时候才稍微有点心虚,想着刻意和他保持一下距离
“啊”听到这里,邱至简满脸疑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杨驰只是想到了他离开的事儿,别的还没知道
他只能试探性的问“没有别的了吗你还有没有想到一些别的,例如我呢和我有关的呢”
杨驰像是想象到了什么不愿意回忆的画面,面色竟有些惨白,沉默了近乎半分钟后,他说“有点模糊,不记得了。我还想问你呢,你也一样吗”
从杨驰的眼神里,邱至简看出他应该是想说自己是不是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想起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不是,想到这里邱至简心里有些不自然起来,但面上还是没什么变化“嗯嗯,算是吧。”
气氛一时完全凝固住,就连平时压根没有注意到的微小的声音在死寂的沉寂里都被无限放大,例如两人的呼吸声,再例如
“滴答滴答滴答”
这是悬挂在客厅的那座老式挂钟里的秒针滴答滴答走着的声音。
“哒哒”
这是厨房里没拧紧的水龙头一滴滴的淌水的声音。
“沙沙沙”
这是窗外那棵树被风吹动的声音。
“嗡嗡嗡”
谁手机响了。
邱至简下意识摸兜,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是对面杨驰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以后喊了一声二伯,又看向邱至简“啊什么时候,明天晚上,在哪儿行行,我先问一下小简”
都不用问,光听杨驰回答的话以及他接电话的表情,邱至简就已经猜到应该是杨伟光是想明天晚上想请他们吃饭
杨驰“怎么样去吗”
邱至简“不去。”
杨驰“好。”
对话结束,两人之间凝固的气氛也松动了不少,就好像刚才哪些谈话都不复存在一般。
杨驰从他平时惯坐的沙发上起身走向厨房“晚上想吃什么吃火锅可以吗我还冰箱还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配菜”
邱至简顺势打开客厅的电视,倒不是因为他突然看电视什么,纯粹只是为了让房间里有
点声音。
在客厅欢快的广告声中,邱至简和杨驰在厨房里择菜,说着一些白日里在工厂发生的事儿,就好像刚才那一切都只是一个幻想。
菜理好了,杨驰用着刚才闲聊的语气说道“那些都是假的,小简。”
邱至简一开始没听明白,下意识啊了一声。然后杨驰握住他的手继续重复了一遍,声音比之前大了一些“你别担心,那都是假的,不会发生的,你别怕啊。”
邱至简这才发现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邱至简“我没有。”
当天晚上,两人依旧还是和之前一样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不同的是彼此间却隔了一道清晰的楚河汉。
前十来分钟,邱至简问了他厂里的事情,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收集证据然后报警吗他觉得还是早点处理为好。
“万一有什么变动呢,对吧”邱至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还是早作打算。”
“嗯,我知道。”耳畔是杨驰的声音,他也保持着差不多的动作,“我还能让你这个小屁孩这么操心吗”
他们本就已经习惯了挨着彼此睡觉,现在突然要隔开,着太刻意了,两人反而比挨着还觉得不自在。
杨驰“膝盖还疼吗”
实际上有一点疼的邱至简“嗯还好吧不疼。”
可能是说谎话的报应,邱至简话音刚落,他原本只是隐隐发胀的小腿肌肉突然开始抽筋,脚突然不受控制的紧紧绷直。
一旁的杨驰反应也是极块,登时坐起身,一把抓过邱至简的腿,熟练的开始给他捏揉着紧绷的肌肉。
“还疼吗”
邱至简疼得说不出话了,直到差不多最漫长的二十来秒过去,腿部才算好了一点,他摇摇头“没事了。”
杨驰一声不吭的下床,没过一会儿端着一盆热水出现了“再泡会儿吧。”
邱至简“好。”
那晚在热敷了十来分钟结束后,杨驰去倒掉有些变温的水,等再回来后掀开空调被的一角重新躺了回去。
两个人似乎谁都没有发现,前不久还泾渭分明的那一道“楚河汉界”在不知不觉中,莫名缩短了很多。
杨驰“明天早上吃面条行吗”
邱至简“可以啊。”
杨驰“那早点睡吧,晚安。”
邱至简“嗯,晚安。”
醒着的时候尚且可以控制动作,然而熟睡以后可就几乎全凭本能了,睡梦中的两人自然而然的按照往日的习惯紧紧的挨在了一起。
一个靠拢,一个拦住。
彼此都极为配合。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杨驰没从梦中醒来,到从胸口的重物压着的窒息感中惊醒。
他一低头,看到睡前和隔着一段距离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他的胸膛处。
就睡得还挺熟只要一侧目就能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他伸手小心的戳了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