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悯然听到魏长源说想做他哥哥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成心的,一定居心不良。
毕竟认识他的朋友都很少在他面前提这两个字,更被说魏长源连他的忌口都记得,怎么也不至于不清楚这个吧
他绝对另有企图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两秒,很快江悯然又自行否认了这个提议,魏长源似乎并没有理由故意惹他生气啊,他到底图什么呢
“什么哥哥啊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啊。难道你喜欢听别人叫你哥哥”江悯然面上和缓了些,一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样子,故意混淆视听道,“如果只是床上那种也不是不行”
魏长源之前那股眼力劲又仿佛一瞬间全消失了,他明明已经看出了他的不爽,却还是继续往下说。
“其实不算是我想成为,因为我一直都认为我本来就应该是你哥哥。”
他目光灼灼的凝视着江悯然。
“当时我才是综合分数最高的第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本来就该是我待在你身边”
本来就该这个句式有点怪怪的。
说的就好像是某一年,魏长源心仪的某个东西,又或者原本就该属于他的某个奖项被他人夺取,被他人强行占有一般,他语气里还带着明显的不甘。
“额”江悯然的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他的那句话的可能性,“哪一年什么第一名你在说什么啊”
魏长源倒没和江悯然打哑谜,他一五一十的说了第一次见他的场景,以及一些以前在老宅培训时的生活片段,都教了什么,都学了什么
“那个叔叔说你喜欢玩滑滑梯,所以宅里有一条很长的滑梯就是老太太专程为了你修的”
“说你其实很怕孤独,身边离不开人,玩什么都要有人陪在身边。”
“这些我都还没忘”
魏长源对江悯然的感情是复杂的,甚至无法准确的用一个词汇去概括他到底是纯粹的不甘心还是喜欢。
少年时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暖色的光晕给那位尊贵的小少爷整个人渡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晕,漂亮得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魏长源当时想着,要是以后的生活都是一直跟在这个小东西身边,做他的哥哥,那其实也不是很差。
于是他很努力的学习,透过他人的言语一点点了解这个小少爷的小癖好,了解他每一个小动作背后的的含义,就是为了以后能更好的照顾他。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成为江悯然的“哥哥”,但中途突发变故,他只能不甘不愿的离开。
这种不爽的心态也很好理解,毕竟决定不是自己做的,路不是自己选的,他自然会在以后的每一天里对这事耿耿于心,一遍遍美化当初没走的路。
“大概就是这样吧。”
魏长源说着说着抿唇笑笑。
“其实我以前经常做梦,老是梦到你,梦见我当时没有被接走,梦里我们一起走在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马路上,我们一起躺在一片花海里,然后你还叫我哥哥”
江悯然“”
其实他说的这些画面,很明显都是以前和喻熙在一起的经历,他可能看的以后,这才做了更换主角的梦
“每次梦见你,我都会起来看一看你最近的照片,想想你现在多大了,想想长多高了”魏长源说到这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头,“我以前还找过私家侦探拍你的照片,当然,现在没有了。”
魏长源的坦白显然是江悯然没料到的,他几次张嘴,又几次闭上,最后只憋出一句“我,我知道了。”
“我可以叫你然然吗”
江悯然轻轻嗯了一声。
魏长源眉眼含笑,将盛好的汤往江悯然跟前推了推,“现在也晾得差不多了,先喝点暖暖胃吧。”
江悯然从小到大被伺候惯了,很自然的接过魏长源折好的热毛巾擦手,捏着勺子喝了两口温度正好适口的汤。
他喝汤时,魏长源也没闲着,他戴起手套认认真真为他一只一只的剥虾,等江悯然喝完汤,干净的虾肉已在白瓷碟中堆成小山,一旁还有调好的料汁。
“然然,快尝尝看。你最近不是胃不舒服吗,所以我在原来料汁的基础上进行了一点点改良”魏长源对江悯然的一贯口味了如指掌,“”
江悯然尝了一只蘸满料汁的虾肉,味道的确不错,没有腥味,比原来还多了一丝丝的回甘“嗯,还行。”
只是随意的一句称赞,向来稳重的男人面上肉眼可见染上的喜悦,起初还尝试压抑唇角,后来干脆也不压了。
“你喜欢就好。”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身侧那道近乎胶着的视线就没从江悯然脸上挪开过一秒,这太明显了,想装不知道都难。
到这时,江悯然可算有点明白前几天魏长源和他表白时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了。
他一直知道魏长源喜欢自己,不是普通喜欢,是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但这不足以让江悯然对他另眼相看。
起码过往的人生里,他被示好,被表白过太多次了,各种情话听多了,各样爱慕者见多了,自然觉得麻木。
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晚上,江悯然和魏长源打了一个照面,后来又对主动跟上来的魏长源刻意的展现了自己恶劣又花心的一面,目的就是想劝退他。
不过他没后退,于是江悯然使出了第一招。喝了点酒的他被魏长源搀扶着上楼休息,也不是站不起,但依旧理直气壮的把全身重量都靠在男人身上,头靠在他的肩膀,口鼻处呼出去的滚烫气息将男人的耳后烫得一片绯红“所以,你是想和我做吗先说好我是哦”
魏长源怔愣后的反应也非常奇怪,他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跟着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看起来就好像拒绝一样,可无论是他通红的脖颈,
还是上下滚动的喉结、时不时舔唇的小动作又都完全不像啊
这现在想想,他应当是想的,但他又认为一个合格的兄长,一个合格的陪伴者不应该对自己照顾的幼弟产生这样的想法
再结合他好像对喻熙的敌意
之前江悯然每次在他面前提到以前“哥哥”的名字时,男人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单眼微眯,单侧嘴角微挑,是代表厌恶的经典微表情呢。
说白了,魏长源始终认为喻熙是顶替他的冒牌货,想证明自己比他好,比他更会照顾他,更适合做他的哥哥。
想明白这一点后,江悯然抱着一种近乎于看戏的心态答应了魏长源说想做他哥哥的要求,甚至还把自己新助理的联系方式给了他,这样他就能随时知道他的行踪,随时过来找他了。
虽然这事儿魏长源通过自己的手段也能搞到,但自己偷偷摸摸搞到和江悯然本人亲自答应他,这两者终究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得到允许的魏长源满面春风,自顾自和江悯然汇报起了他的日常作息。
他每周一到周四需要回自家集团工作,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周五其他部门会有每周例行的周会,他一般不参加,只看负责人提交的总结。
一般来说,到魏长源这个位置了,主要进行一些规划方面的决定,具体琐碎的事一般由助理和经理来操作的,完全不需要每天去公司打卡,只要保持联系畅通就足够了,但他偏偏就是这么勤勤恳恳的工作。
而有高级领导坐镇在总集团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毕竟一件事通过电话了解情况和现场了解情况终究还是后者真实点,并且也能让魏长源能更了解的集团下设各个子公司的情况。
再者说,这种架构复杂的庞大企业,里头大大小小的领导一大堆,一层层的审批节点,项目流程也长,但商场局势又往往瞬息万变,假如有魏长源在,底下的员工有什么急事就能直接找他本人,跳过繁琐流程,效率也高。
这落在民众眼里就是魏长源名下的丰瑞集团在魏长源上任后变得相当活跃,以前在江家这类老派世家面前远远不够看,现在却此一时彼一时,风头上隐隐还有超过的意思。
为此江悯然的爹就特意说过江悯然,试图让自己都儿子也学学魏长源的样子,去总集团坐镇。
当时的江悯然反驳江启生,说他沉迷拍戏,自己都做不到每天早九晚五的打卡,就别说他了,再者说这就是纯纯作戏。
他爹气了“不管怎么样,就算作戏,人家也作了,你呢你名下几个公司挂着,你去过一次没有啊”
江悯然“我跟他又不一样”
魏长源之所以这么拼,完全因为他的身份在魏家略显尴尬,后来者居上的他要是没有成绩,怎么站稳脚跟呢
上辈子的江悯然一直认为自己和魏一不一样,他不屑争夺,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演戏,觉得自己是父亲唯一承认的儿子,所以那个位置理所应当就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当学人精
这种倨傲一定程度上源于家里老太太对其过分的溺爱,也是这种不以为然的“天真”间接导致了前世的悲剧。
“然然”
思索中的江悯然被一旁的魏长源轻轻拍了拍肩膀,他抬眼“什么事”
“你电话响了,我看你一直没反应。”魏长源指了指他放在桌面上不断震动的手机,提醒道,“已经打了三遍了,之前还有几条简讯,我没看”
“哦哦”江悯然拿起手机时,扫了眼屏幕,对方正好打来第四遍,来电人燕程小叔几个字不断跳动。
他接起,一边拿筷子往嘴里塞虾肉,一边含含糊糊道“说”
边吃饭边讲电话,对长辈本就有些不太礼貌,江悯然的脸色还挺微妙的。
旁边的魏长源听不到具体的通话内容,只能根据江悯然的回答猜测那个小叔可能是说哪个亲戚下下周过寿辰,让他一定要去,问他在哪之类的
“一爷爷生日记得,没忘。”
“肯定去。”
“在吃饭。”
“季福庄,要来买单吗”
“不是,也有别的男人。”
“是谁就和你没关系了”
“随便你吧。”
不到三分钟,电话结束。
魏长源看着表情平静的江悯然,一时有点猜不透江悯然和他小叔的关系到底算亲近还是不亲近。
燕程这个名字听着太耳熟了,好像是娱乐圈那个挺有名的影帝他居然是江悯然的小叔
魏长源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小叔是不是就是那个”
“啊,是他演戏的,你应该认识他吧就上次我去我爹的剧组,他是里面的主演。”江悯然讲话的语速快了几分,“怎么,你想认识他啊要我帮你们引荐吗”
魏长源摇摇头“不用,我就是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想着要是可以,你不想接的电话也可以给我接”
江悯然不置可否,微挑了挑眉。他胃浅,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半撑着腮帮子看向魏长源。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位俊美到熠熠生辉的青年竟陡然对他笑了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哥哥了,对吧”
魏长源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只见对面的青年拖着腮帮子,以一种近乎于开玩笑的样子开始了抱怨。
“我一直都知道外人是怎么想我的,但我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
“其实我也挺难的,你知道我爹吧那个大导演江启生,他以前经常在我面前夸你这个,夸你那个的,所以我那时才不太喜欢你”
魏长源听出江悯然后面肯定还有别的话,没插话,沉默等着下文。
约莫三两秒后,江悯然果然又另起了一个话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魏长源点了点头。
“其实我爸和我妈早就离婚了,只
是没对外声张而已。我妈现在已经有新家庭了,我爸也一样,他偷偷一婚了,和新老婆早几年就生娃了”
容貌出众的漂亮青年说着说着音量降低了一点,话里沉重的内容让他唇边的笑容看起来格外勉强。
“”
毕竟是一个圈子的,魏长源听过一点关于江启生和妻子感情出问题的风言风语,但只是听说,不知道这么详细。
他有心想安慰江悯然几句,但还没开口,被江悯然摆了摆手阻止了。
“现在不是原来的旧社会了,都讲能者居上,我虽然是继承人,但江家最后能不能到我手里还是两说”
“先不说我爸现在的妻子和孩子吧,就说我爸那几个兄弟的儿子们,也就是我那些堂兄弟,我和他们来往不多,听说好几个都进了总公司”
“你说我能怎么办,公司那些我也不太懂,给我递的报表,我也只能看懂一点,有人能看懂,但我怕他们骗我怕他们瞒我”
以往江悯然对外的形象一贯是高高在上的,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身边时刻都围着一大堆人,令人无法靠近。
这时的他却像个在外头受了许多委屈,正可怜巴巴和兄长诉苦的幼弟。
青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像极了一只淋了雨的小动物,试图在他这里寻到庇佑。
魏长源怎么舍得拒绝啊,哪怕明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非常有可能只是江悯然在演戏,甚至还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但他的心脏还是无法抵抗的软化了。
他非常上道的顺着江悯然的话往下接“我要怎么帮你呢”
“嗯”青年似乎很为难,犹豫几秒才又继续道,“你能教教我吗教我怎么打理公司,怎么管理员工”
江悯然作为老派世家的继承人,身边当然有专业老师教他精英管理,不过他以前太傲,周围人又过分顺着他捧着他,不敢真的苛责他,直接导致他出国几年也就学了个囫囵吞枣。
倒不是找不到别的老师,想找还是能找到的,主要问题是不信任,上辈子的事让江悯然有点多疑,魏长源最起码应该不会想害他的。
再说了,
他不是想当自己哥哥吗
利用一下,也没什么吧。
拥有一副漂亮皮囊的青年脑子里思绪万千,嘴上依旧一口一个哥哥,仿佛真把魏长源当做信赖的好兄长,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孺慕之情。说话时,身子还轻微朝魏长源的方向靠了靠。
“哥哥当我的帮手好不好”
“哥哥也不希望我哪天突然就出事了吧可以吗可以吗你会帮我吧”
之前的江悯然总无视魏长源,总把他当做空气,头一次如此主动的亲近。
魏长源几乎有些飘飘然了,喉结上下滚动,像紧张,又像压抑不住的兴奋,嗓音都带上几分微不可查颤音“好,我答应你,然然。”
他语气坚定的重复
“我会帮你的,一定会帮
你的”
魏长源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嘛,哥哥本来就该负责教弟弟的。
得到应允的江悯然开心极了,刚才的可怜巴巴一扫而空,像个拿到心怡礼物的小孩,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
“你刚光顾着给我剥虾了,你自己都没怎么吃饭吧你吃点,然后”
江悯然顿住,这才想起来不该自己决定,该先问问魏长源的。
“对了,你下午没别的事儿吧要没有的话,咱们去球场打两杆球吧哎我最近好想打球,但都没人陪我玩”
江悯然是一个十足的享乐主义,喜欢打球,喜欢喝酒,喜欢插足他人,喜欢一切他觉得好玩有意思的事物,这些喜好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尤其他刚回国不久的那段时间,圈子里盛行过一股学高尔夫,学品酒的风气,就为了搭上几句话,那些铆足了劲想攀附小太子的有心之人可下足了功夫。
怎么可能会有他想打球但找不到人陪的情况呢只要江悯然还是江启生明面上唯一的儿子,那他就是小太子,只要他一句话,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呢。
这明摆着就是一个台阶嘛。魏长源无法拒绝,也断不可能拒绝,哪怕那天其实还有别的事,但他也可以没事。
“没有啊,我没什么事”
过往最是勤勤恳恳的工作狂第一次任性逃班,他在心里开脱没办法,毕竟是哥哥嘛,弟弟现在心情不好,就该哄着弟弟的,很正常很正常。
殊不知比起哥哥,现在的魏长源更像被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的“昏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