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像吻的吻一触即离,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仍旧极近,诸伏景光喘着气,直直地看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其中的挑衅之意。
短暂的惊愕褪去后,那人的表情迅速恢复原本的平静,似乎陷入了什么沉思。
半晌,那人终于开口,淡淡道“松手。”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里攥着的那块衣领。
“回去了。”
诸伏景光支起上半身坐起来,那人的脚步很快,仅片刻,那扇刚刚被反锁了的门就被迅速打开。
关门声响起,他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匆匆起身跟了上去。
他追出那间训练室时,那个背影正巧消失在转角,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诸伏景光以为那个人会直接离开,但实际上,等他到达停车场的时候,透过车窗,他遥遥便看到了坐在自己车里的那个身影。
他莫名就松了口气,但是心很快又提了起来。
诸伏景光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男人与来时别无两样除了那块即使已经极力抚平整理但还是带着褶皱的领口。
他在车门旁站了一会儿,对方没看他,也没做出任何反应,确定无误后,他才试探性地坐了进去。
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尚且不觉得有什么,事后同处一个空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对刚刚的行为的自我问责,但是他并不后悔。
他承认自己的做法有些冲动,但是他并不后悔冲动那一瞬。
他们坐在车里,昏暗的停车场和狭小的驾驶座,这却莫名让诸伏景光想起了那个明亮的训练室,他摇摇头,把那些与此刻无关的思绪抛开。
那只是一时冲动下的行为,或许是真的出乎了那人的意料,所以雨宫清砚并未对他出格的举动做出什么反应,但那不代表雨宫清砚真的会让这件事就此揭过。
“苏格兰。”
那道声音像是什么契机,让他终于找到一个顺理成章地转过头的理由,诸伏景光看着坐在副驾驶的男人,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不说话”那人语气平淡,“算了,无所谓。”
于是诸伏景光彻底闭上了嘴。
“既然不准备说话,那就做点什么吧。”那人说“把安全带系上。”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摸向安全带,身体动起来以后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明明已经系好了安全带才对。
他把系好的安全带解开,又重新系了一遍。
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他笑着说“系好了。”
坐在副驾驶的人垂着头,沉静地整理着袖口,他的手指很灵巧,即使单手操作也能流畅地将纽扣系上。
“我的。”他淡淡道。
诸伏景光反应了两秒才想明白,那是在让他帮忙系安全带的意思。
于是他再次把自己的安全带解开,迟疑地向副驾驶座的位置伸出手。
在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如果想探身去帮另一个人系安全带,即使再小心,也还是无法避免肢体接触的发生。
那具身体他不是没有触碰过,他们曾经拥抱、曾经并排躺在一起,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接触是让他觉得那具身体的存在感是如此清晰。
“苏格兰。”那道声音在耳畔再次响起。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转过头,随之而来的还有突然抓住领口的手,以及来自唇上的柔软的触感。
他的眼睛刹那间睁大,愣愣地看着那双眼睛,忽然就忘了记自己的声音。
那个短暂的吻很快便迎来结束,诸伏景光将手肘撑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勉强拉开一点距离或者说,那是防止他压到身下那个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才更合理。
他们之间的距离微乎其微,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但这与刚刚他攥着那人的衣领强行拉近距离是完全不同的。
他从未如此清醒又如此近距离下去看那双眸子,平静的、仿佛蕴含着什么魔力的眸子,对视时,会恍然生出再也无法把视线挪开的错觉,仿佛永远地沉沦进深绿色的漩涡。
诸伏景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低声道“安全带”
他的手里还抓着副驾驶座的安全带,就像他不久前攥紧一块衣领时那样,掌心攥着的安全带也已经面无全非了。
那个人的神色未变分毫,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以至于他甚至能听到那人分毫未变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愈发加快的心跳声。
太糟糕了,他想。
他缓缓松开手中的安全带,将另一只手也撑在副驾驶那人的耳侧,完完全全地把那个人困在自己的臂弯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说。
那人不紧不慢地松开手,甚至还颇有心情地理了理他的领口,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雨宫,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问了一遍。
诸伏景光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过去的很多次重复同一个问题的时刻,因为那个人总是选择性地忽略他的问题,似乎永远只听得到自己想听的话,于是在经验下,他开始习惯性地将没有得到青睐和答案的问题重述一遍又一遍,试图引起那人的注意力。
“与其问我为什么,不如问问自己。”那人说“我说过,苏格兰,你要保持思考。”
“我不懂。”诸伏景光的喉咙微微滚动,“我还是不懂,雨宫。”
两根手指虚虚地落在他的脖颈,一路向上,流经下巴和脸颊,最终轻抚在他的眼尾。
“我知道你不会懂的,苏格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那人轻笑起来,“但你一定还能做的更好的,对吧”
诸伏景光愣愣地看着那双眸子,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无法说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这很糟糕,但是即使已经意识到这份糟糕,他也还是说“是,当然。”
于是那个人唇角的弧度再次扩大,连带着眉眼似乎都弯了弯。
“但是”诸伏景光第三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为什么”
他试图用更加具体的问题去为自己换取一个答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到底算什么”
“随便你怎么定义。”抚在眼角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诸伏景光忍不住眨了眨眼,而后他听到那人说“如果你会因此变得更真实,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做这种事。”
“又来了,又是无法理解的话啊,但是”
未说完的话的尾音逐渐散去,诸伏景光微敛着眸子,低头轻吻上了臂弯之下的那人的唇角。
那只是试探性的动作,但一只手很快便压在了他的后脑,他能感受到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加深了这个吻。
虽然那句话难以理解,但是他听懂了其中的默许。
诸伏景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想这太糟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