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躺在地毯上,感觉天花板好远。
周唯睁着眼睛,把脸侧过去看沙发脚,五脏六腑好像都不在了,腹腔空荡荡的,一丝风吹进来,她忍不住蜷缩身体,把疼痛压缩得更紧。
紧闭的窗帘让客厅显出一种严密狭窄的氛围。
射灯在地上投射出一小片幽白的光芒,看不到外面,然而雨声绵密不绝,一直延宕到客厅。
浴室的水声只响了短短一会。
谢易初套了条浅灰色的长裤,回来时端着一杯水。甫一进入客厅,入目就是她消瘦的肩胛骨,往下是流丽的身体曲线。
她懒洋洋凹着腰,脚趾像不安分的蛇尾巴,正小幅度地摆动,两腿悄悄在地毯上揉擦,来回盘绕着想要减轻煎熬。
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刺激人。
谢易初垂眼盯了片刻,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喂水。
周唯拥着自己的吊带睡裙坐起来,乌棕色的头发立刻落了满背,有几根黏到唇上也懒得管,就着他手腕抿了两口推开他,继续滑到地毯上躺着。
谢易初笑了,“就这么累吗”
周唯没说话,谢易初席地而坐,俯身将她额头上的碎发撩到耳后,然后握了握她脚踝,周唯从鼻腔里泄出哼声。
他很轻地笑。
另一只手探到她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周唯像被烫到一样勉力撑起上半身,乌黑的瞳孔闪着水一样的光泽。
“嗯”他挑眉。
周唯的眼神转为恳求,“我好累,不弄了好不好”其实是胀。
谢易初又笑,朝她张开手,“那过来抱抱。”
只好慢吞吞爬到他怀里,指尖触到他胸口还泛着湿意,周唯不由摸了一把他背后,全是水,疑惑道“你洗澡没擦吗”
“昂。”谢易初低头,周唯这才看清他漆黑潮湿的眉眼,睫毛根根分明。
想问他为什么不擦,话涌到舌尖,周唯咬了下唇,还没问她好像就知道了。
谢易初从她肋下抄过,两臂抱紧她,把脸压在她肩上。
周唯感到一阵勒紧又灼热的力度。
谢易初轻轻吮她肩颈,亲密得不留一丝缝隙。
“不问了吗”他说。
周唯说,“不问了。”
左不过是怕她失落,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到的这一层,周唯没忍住笑了一下。
“谁跟你讲的”
“什么”谢易初不接。
不说算了,她又不像他那样一定要水落石出,周唯含笑摇摇头,“没什么。”
她转而说起别的话题,倒是谢易初直起身,定定看她,轻笑了声。
回答她,显得他很不值钱,不回答她,她也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就好像无论怎么样都逃不开她手掌心似的。
谢易初不说话,周唯目光触及他微微上挑的唇角,后脊梁窜起一阵麻意
。她心里叫了一声,立刻往后退,抬起的腿踢到他手臂,被攥着脚踝拖回来。
谢易初摁着她肩压在地上。
周唯不会叫,只是拖着低低柔柔的嗓子哼声,呼吸全部从鼻腔洩出来,偶尔急促偶尔轻缓,连最剧烈的时候也总是拼命压住声音。紧接着她纤细的手臂往旁边一搭,两条腿像白瓷摆件,了无生气地搁置着。
她像一条被钉在地上的蛇。
然而周唯越是这样,越是给他一种淋漓尽致的痛快。
谢易初近乎强硬地捞起她上半身,看她被搅乱的眼睛。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神在此时此刻也是迷离失神的,她现在的一切反应都是因为自己,谢易初痛快到恨不得吞了她。
连日的细雨让树叶在落地前就开始腐烂。
周唯觉得自己也在腐烂。
之前还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然而现在她好像在以第三视角观摩自己,眼前光影在晃,谢易初深冷的下颌线,汗滴到她胸口。她也在出汗,后背黏在地毯的长毛里,一下就淋透了的。
她甚至勾不住他脖颈,手臂脱离了躯体,重重砸在地砖上,再骨碌碌滚到沙发腿,被碰停。
周唯感到手指刺痛,来不及凑到眼前看,谢易初不满她移开视线,扳她过来接吻,周唯胡乱攀在他肩头说一些话,乌棕色的发丝含在唇齿间。
她声音底色很柔,被磨哑了也还是柔,无辜又无措地说荤话,还是从他这学来的。她甚至不懂这句话的含意,余晴跟她讲,是南临本地的方言,她便以为可以拿来激他。
她什么都不懂谢易初用手心压住她眼睛,神情里带了几分戾气,哑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唯还是重复。
谢易初气笑了,嗤了一声骂她不知死活。
“操快点,懂吗这句话的意思是再快点。”
周唯一下僵在原地。
谢易初都能感到她在细细地战栗。
“好的不学学这个。”他做最后总结。
之前剩的半杯水还是留给她。
周唯说什么也不敢了,抱着腿缩在沙发旁边。
视野中看到谢易初弯腰从地上捡起件衣服,雪白的衣料,是她的吊带,周唯想。好不容易把断掉的思维接起来,就见谢易初将它团了一下,随手擦了擦小腹。
她脑袋里轰隆一声。
无非是把水渍抹得更开。谢易初蹙眉,轻轻啧声,将它丢在脏衣篮里,折身抱她去洗漱。
等热水泡开筋骨,顺着手臂流下,刚才的刺痛卷土重来,周唯抬起手,发现不知何时磕裂了右手食指的指甲。
长窄的甲床从斜边裂进一道,洇出细微的血色,被水一冲,顷刻间变得粉红,疼痛也愈发明显。
她惘惘地张开嘴,把食指含在唇间。
又是这种全然不设防的神情,谢易初烦躁地揉开她发丝上的泡泡。
周唯低低唔声。
谢易
初动作一顿,接下来果然轻了很多。
周唯不喜欢围浴巾,草草擦完,换了件黑色吊带裙先回卧室。她看到床,愣了一下退出来,沙发也没法坐,只好站在卧室门口发呆,两只手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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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喊累么”谢易初洗完见她还站着。
后面突然出声,周唯吓了一跳,不自在地换了条腿用力,嗯声,迟疑两秒才说“没法睡。”她说完抿了抿唇,也不看他。
谢易初看一眼卧室,擦着头发的手渐渐慢下来,最后捋一把额发,露出漂亮的美人尖来。他甩了甩头,解开周唯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那去隔壁。”
周唯对他的住处陌生又熟悉。
每周有阿姨上门打扫,柜子死角也干干净净,灰白絮纹的地砖光可鉴人。可是许久未住,到处透出种冷清的意味。
谢易初先开了净化器,到卧室从床头掀开一角薄被,下面是同色系的深色床单。和周唯的不同,别墅往他这送的床品多为深色,她那里是浅色,弄脏后很明显。
周唯松开他的手,在电视机柜下找出药品箱。
她翘起还在渗血的食指,用其他手指抠开箱盖。
咔哒声后,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药盒。
常用药放在最上层,多是些感冒药、退烧药。挪开这层隔板,密密麻麻的碘伏瓶子映入眼帘,少说也有十几瓶,旁边棉签、创口贴一应俱全。
周唯伸手,却不是拿创口贴。
她捡了一瓶碘伏放在掌心看标签,晃晃瓶身,紫黑色的液体溅到瓶颈,汇聚到一起滑下去。
目光也跟着下滑,最终陷进那片紫黑色里,周唯感到一丝不可置信。
因为是她买的。
久远到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是高一上还是高一下。
以前在别墅,有一段时间里她经常见谢易初腿上带伤,偶尔脸上也有,青青红红的擦伤,因为皮肤他白,看着很明显。
是打架还是其他周唯不敢问,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是省内高中篮球联赛,谢易初在2号位。班里男生讲他打球很凶,围了一桌人,说起联赛个个眉飞色舞。
那时候周唯对谢易初的认知仅停留在他好像很厉害,因为学校里的体育生提起谢易初都只是撇撇嘴,没说别的话。论坛上也都在说谢易初胜负欲太强,典型的要分不要命。
章阿姨在国外,别墅里无人能管他,他自己也不见得多在意,顶着额头的伤洗两把脸就算完了。
周唯又一次撞到谢易初用纸擦血,实在没忍住,放学后买了碘伏棉签放到书房里,桌子上还摊着他正在看的书。
但是没见他用过。
周唯鼓起勇气问,谢易初颇为新奇地瞥她一会,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出声时,谢易初先笑,说,“麻烦。”
“又死不了。”他口吻无畏又散漫。
“可是看着好疼,”周唯低头,轻声说“觉得麻烦的话那我给你涂”
谢易初不说话,抱胸倚在书柜上,微微撩起眼皮,狭长的眼睛将人从头看到脚,再自上而下定在她脸上,探究意味浓重,可他神色寡淡,像第一次认识她。
他一言不发,但是没有拒绝。周唯只好拿过碘伏,自己拧瓶盖。手心有汗,她拧了半天瓶盖纹丝不动,还是谢易初看不下去接手拧开的。
他禁不住笑,像是不明白怎么有人连瓶盖都拧不开。
周唯着恼,用棉签蘸了碘伏就搽在他额角,动作没有丝毫温柔而言,谢易初却笑得更开,歪头盯她踮起的脚跟。
立刻让她想起论坛里那个高楼贴“艹你大爷的不打就不打,搞什么身高歧视”
抬起的手僵了一瞬,周唯匆匆蹲下给他搽了小腿的伤口,把棉签一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往楼下走的时候还能听到他笑声,冷淡的声线却因为心情好显得很愉悦。
从那以后谢易初受伤了就会来找她,却也不明说,挺拔的身躯倚在她房间门口,头靠着门框,居高临下地看她。
周唯给他买了一瓶又一瓶碘伏。
“之前那瓶呢”
谢易初说“忘了。”
周唯叹气,“那好,我放学买。”
谢易初会回她漫不经心的一声,“昂。”
一瓶又一瓶的碘伏被他攒到盒子里,带到这里。
周唯把它放回空缺处,和四周的瓶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叮铃叮铃声。她不知道说什么,眼睫快速眨动几下,仰头看天花板夹角,闷闷吸了口气。
眼泪很快就蓄满眼眶,周唯把渗血的食指重新含在嘴里,牙齿磨了磨手指关节。
她从来没有那一刻觉得这么无力过,就像明知道前面是沼泽,心里叫了一千遍别这样别这样,会被吞掉的,可一见到谢易初,还是义无反顾地踏进去。
她完了。
周唯想着,冷静地揩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泪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