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云溪也曾试图沿着海岸线捡些能用的垃圾。
海洋会将人类的生活垃圾漂送至各个岛屿,搁浅在海滩上。
可她走了许久,没捡到任何人造物品。
人鱼跟在云溪身旁,倒是捡了许多贝壳、海螺。
每捡到一个她觉得很漂亮的,都要给云溪看一眼。
云溪若冲她笑,她便把贝壳送给云溪;云溪若不笑,她便把贝壳丢到一边去。
云溪是个不太爱笑的人,所以,收下的贝壳不算很多,大约一天只收一两个,收下后拿回旱洞里,放在她结绳计数的那块角落边上。
这半个月来,云溪观察发现,有太阳照射的情况下,人鱼在岸上待不了太长的时间,几乎每半小时就要去喝一下水,在水里滚个几圈。
人鱼和人一样,只能喝淡水,被太阳晒热了,也只去淡水河里翻滚嬉戏,她潜入海洋里,只有一个原因,捕猎。
尽管太阳很晒,但她还是会陪云溪游荡在海边。
通常是云溪走在沙滩上,她在一旁的海水里游,看见沙滩上漂亮的贝壳,她“唰”一下冲过去捡起来。
看到巴掌大的蚌类,她也会冲过去,捡起,撬开,挖出蚌肉洗一洗,吃掉。
云溪吃不来,太腥了,有得选的情况下,她会尽力选择符合自己口味的食物。
在海里游的时候,她偶尔会甩一甩尾巴,翻出一阵巨大的浪花,吸引云溪的注意力;还会溅起一些水花,调皮地泼到云溪身上;云溪愕然看向她时,她若无其事般,潜入海中,不弄出一点波浪。
云溪便只能默默擦去脸上的水花,假装不理会她,过个十几秒,猛然转过头看向水中,便会看见人鱼从水里探出脑袋,偷偷看自己。
她不知道这片的岛屿的具体经纬度,胡乱回忆一番什么热带气候、亚热带气候的地理知识点,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十分刺眼。
她低下头,阳光照射在身上,额头、下巴、脖子都渗出了汗珠。
七月份,盛夏,天气炎热,但没有她在城市里那么热。
好奇怪。
这里的地理位置更靠近南北极吗属于什么带温带暖温带亚热带总之不可能是热带。
这些气候都有什么特征来着四季分明夏季高温多雨要怎么判断经纬度测量太阳和什么阴影的面积来着
云溪试图回忆高中的地理知识,但脑海根本没有储备系统完整的地理知识点。
她念高中那会儿,还有文理分科一说,她是个理科生,地理不参加高考,因而学得不精,知识点回忆起来模糊不清。
此刻身边要是有个地理老师就好了。
可惜身边只有一条人鱼。
人鱼赤身裸体,容易被太阳晒伤,云溪也用树叶子编织了遮挡物,遮住人鱼的上半身,至于下半身,有鳞片掩盖,不用管。
人鱼不抗拒用
树叶子遮挡一下,还会时不时低下头,摘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一下,好吃就吃掉,不好吃就看一眼云溪,背着云溪偷偷吐掉。
若被云溪撞见她吐掉树叶子,她会像小孩做错事那般,眼神无辜,看着云溪眨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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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什么都不说,摸一摸她的脑袋,自己也摘片叶子放进嘴里嚼。
有些树叶确实可以生吃,有些则需要炒着吃。
小时候在农村,大人们经常会摘一种树叶,洗干净后生吃,印象中,口感硬实,味道有些刺激呛鼻,如今却回忆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烈日当空,云溪到植被丛中摘了两片大树叶,一片给人鱼,一片给自己,盖在头上当伞遮阳。
如果不看人鱼的尾巴,她们两个就像原始人一样,过着与世隔绝的原始生活。
捡来的树枝、绒草、芒萁晾在石头上,曝晒了好几天,已变得十分干燥。
这些天,云溪的手指也磨出了茧,不像之前那般娇嫩易划伤。
原始的转木取火法其实十分困难,完全不似荒野求生视频那般,转几下就点着,有时手掌磨得发热,磨秃噜皮,也看不见一点火星。
云溪决定尝试弓弦转木取火的方法。
这几天,她在水潭两岸的丛林间,找到一种很像香蒲的植物,绿色,叶片扁瓶纤长,顶端的有一根十分像烤肠的棒穗。
小时候在农村,每次看见河畔田边一簇簇的香蒲,她都因为看到那根像烤肠的棒穗而感到十分嘴馋。
棒穗是香蒲的种子,用手轻轻一捏,会瞬间涌出一堆瀑布般的绒毛。
小时候她很喜欢玩,就是绒毛弄到衣服上,不容易拍开。
这些绒毛十分易燃,可以充当引燃物,还能塞进布里,当枕头和被子。
云溪割了许多,抱回岸边。
人鱼凑过来看时,云溪使坏,折了一根香蒲棒,像晃逗猫棒那般,在人鱼面前晃来晃去。
人鱼的脑袋随着香蒲棒左右晃动,然后伸手一抓,里头忽然爆开了一堆绒毛,她身子往后一缩,钻回了水里,过了几秒,脑袋探出水面,眼睛滴溜溜盯着那堆香蒲看。
云溪笑了笑,拿了几根给她玩。
蒲棒的表面有一层黄色的蒲黄,也是中药材。小时候,她在外面不小心割伤或者划伤时,奶奶就会往她的伤口上,抹些蒲黄,能很快地止住血。
奶奶手巧,还能用香蒲的叶子编织出蒲席、蒲垫、箩筐、蒲扇。
从前,奶奶坐在院子里编织香蒲叶,她就坐在一旁看书、写作业。
当她学到孔雀东南飞里的一句“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时,转过头看奶奶编织草席,心中很好奇,奶奶手中的香蒲,与诗中的蒲苇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至今,她都还没弄明白。
香蒲底部的根茎,像剥笋一样剥开后,里面的嫩芯可以当菜炒着吃。
那个年代,农民不识几个大字,各种动植物的利
用经验,皆靠祖辈代代口口传授。
云溪走出了农村,不记得那些箩筐草席要怎么编,只记得最基础的揉、搓、捻。
她把香蒲叶揉搓编成一小截绳子。
接着,她找了一截同样韧性十足的树枝,做了把小弓弦。
人鱼对云溪的一切都很好奇,她见云溪做了把弓,凑过去,摸一下,看一眼云溪,摸一下,看一眼云溪,那个眼神好像在恳求云溪,可不可以也让她玩一下。
云溪削了根小树枝当箭,箭头没有削尖,然后拿过弓,把箭搭在弦上,射出去。
人鱼更是瞪大了瞳孔。
云溪把弓和箭都给了她,自己利用剩下的材料,重新做了一把。
人鱼拿着弓箭,在水面上射来射去,像个小孩那般,玩得不亦乐乎。
云溪看着人鱼玩弓箭,就好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农村的小孩,没有城里那般琳琅满目的玩具,她小时候的玩具,基本都是自制的。
小时候,她用开叉的树枝和皮筋制做弹弓;用竹子和绳子做弓箭;用布和沙子缝沙包;用竹片和竹枝做竹蜻蜓;用废旧报纸和书本叠纸枪;用两个塑料杯子和一根绳子做可以传声的土电话
林林总总,充斥了她的童年时光。
一段快乐而短暂的时光。
太阳高高悬挂在半空,约莫是正午时分。
云溪找了个背风处,照旧利用军刀把一根木棍边缘,钻出一个倒“v”形的凹槽,凹糟四周放着易点燃的草绒和芒萁,然后将另一根木棍绑在弦上,垂直竖放,底端对准凹槽处,顶端也拿一块木头摁住固定,另一只手划拉弓弦。
弓弦转木比徒手转木省力,磨了一会儿,云溪没有看见白烟,她停下来,摸了摸木棍的转头。
滚烫的温度。
她“嘶”一声,迅速把手缩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然后继续使劲划拉弓弦。
人鱼玩累了,泡在水潭的一角,那里有树荫遮蔽,晒不到太阳。
水潭里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石头,人鱼泡下半身浸在水中,上半身露出水面,在绿荫下,枕着一块露出水面的大石头,抱着云溪制作的弓箭,闭目养神,耳朵却还时不时转动一下,就像猫咪那样,闭着眼睛,耳朵也能时刻关注到外界的情况。
听见云溪“嘶”叫时,人鱼睁开眼,看向云溪。
见云溪安然无恙,她继续闭目养神,尾巴百无聊赖般,在水中微微甩动。
猛然间,听见了火星噼啪声,她睁开眼,瞳孔里倒映出一撮燃烧的火苗,瞬间惊惧不已,全身鳞片张开,戒备地立起身来,看了看云溪,往前游了游,却又因为谨慎和惧怕,止步不前。
云溪捧着火绒,放到摆好的柴火堆上。
干燥的柴火堆迅速被点燃,火光一窜一跳,噼里啪啦作响,闻到了沁入心脾的木香和烟火香,脸上热热的,那是火源带来的热浪,云溪望着跃动的红色,忍不住欢呼雀跃。
半个
多月了,她终于点燃了火
她结束了茹毛饮血的日子,她迈入了文明社会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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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不可抑制地溢出眼眶,云溪笑着抬手擦去。
火啊火,温暖,光明,希望的象征。
上古时期,人类第一次点燃火时,是否同她一般欣喜若狂
云溪转过头看人鱼,想把她喊过来,教她使用火。
人鱼看着火堆,咕噜咕噜了几声,面上神情像是极为惊恐,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往前又游了一点距离,但依然徘徊在潭里,不敢接近岸边的火堆。
云溪朝她招招手,喊道“别怕,不会伤人的,来我这里,我给你烤熟肉吃。”
人鱼迟步不前,神情好像变得很急切,在云溪和火堆之间来回扫视。
可当她看见云溪脸上的泪水那刻,神情瞬间变得无畏,甩着尾巴急切地冲过去,用她的大尾巴狠狠一拍,沙石飞扬间,尾巴扑腾扑腾,竟直接扑灭了火堆。
火堆熄灭,人鱼的大尾巴一扫,将焦黑的柴火扫进水潭,然后冲云溪大声“咕噜咕噜”,脸上的神情严肃又焦急,像是在训斥,又像是在教导,让云溪以后不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
总之,不像之前那般温柔。
咕咕噜噜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还好听不懂
云溪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点燃的火苗被拍灭,原本以为会气个半死,结果没有。
她的内心很平静,平静之余,还有一丝感动。
生火的技能,她已经牢牢掌握,被灭了的火,她完全有信心再点燃起来。
她一面平静地聆听人鱼对她的训导,一面走过去,翻看人鱼的大尾巴,查看是否有被烧伤。
是她忽视了。
上古时期,人类第一次点燃火时,应当是同眼前的人鱼一般,万分畏惧,而非像她这般,喜极而泣。
在没有学会安全利用火的原始人和动物眼中,火是不可控的、温度极高的、毁天灭地性的危险物品。
自然界大多数动物,本能地害怕,往往避之不及。
可人鱼看到她眼泪的那刻,违背本能般,忘了畏惧火,以为她哭是因为被火吓着了烧着了,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
这个世上,肯为她奋不顾身的没有几人。
或许,没有一人。
只有这条人鱼。
除了不会说话,这条人鱼,几乎用尽全力去对她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