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斜。
海上波浪,起伏不定,云溪盯着渐渐染成金黄色的海浪,望眼欲穿,心中暗暗后悔不该让沧月下海采摘海草的,早知道,捡一些螃蟹和蛤蜊对付对付得了,吃什么不是吃呢
过了会儿,她又想还是尽快提炼海盐好了,一次性炼多一些,这样,她只需要用到海水就好,不用沧月去海中冒险。
她忽然觉得,让沧月下海,是一种十分冒险行为。
虽然在神话故事中,人鱼就是生活在大海中的生物,但海边的异象,总让她觉得心底不安。
云溪正提心吊胆,担心对方发生什么意外,沧月便猝不及防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云溪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急忙从沙滩上跑过去,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了海岸线上。
冰凉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涌过来,轻轻拍打她的脚踝,丝毫浇去她心中的躁意。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沧月从水中探出身子,手里抓着一大把裙带菜,游到云溪身前,把脸颊凑到云溪面前,示意云溪亲一下“喏。”
云溪愣了一秒,没有亲上去,而是伸手捏着沧月的下巴,摆正她的脸,问“喏什么喏今天怎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没有得到云溪的亲吻,沧月的尾巴轻轻拍打了一下水面,咕噜了一声,磕磕巴巴说“这里,没有这个草,我去远的地方摘。”
云溪“附近这里没有裙带菜了吗”
沧月摇头“没找到。”
往常她就在附近的海里,随便薅,就能薅一大把。
云溪哦了一声,不以为意“可能是被附近的鱼吃完了吧,走吧,我们回去。”
这些海草都咸得要命,云溪每次只放一点点拌肉,消耗得很慢,因而沧月来采摘的次数也不算多,总不能是被她一个人吃完的吧云溪决定把这口锅扣到海鱼身上去。
沧月从水里游上沙滩,长尾在沙滩上拖曳出一条长痕。
云溪接过裙带菜,甩干水,放到草篓中。
草篓里,还有被草绳五花大绑捆绑起来的、长得和螃蟹十分相似的硬壳生物。
沧月扒着草篓看它们,还伸手去逗,边逗边口吐人言“鱼,少了。”
“小心被夹断手指。”云溪提醒道。
这类生物,已经有了锋利的蟹钳和坚硬的外壳,起初沧月嫌弃它们肉少,不爱吃。
云溪把它们捉回来,放到火中炙烤,烤熟剥开壳后,沧月才体会螃蟹的鲜美滋味。
“附近海里的鱼也变少了吗”云溪问。
沧月点点头。
那似乎不能把海草变少的锅扣在鱼头上了,云溪想了想,按下心中的胡思乱想,说“那可能是去年冬天太冷,鱼冻死了好多,今年的海草也少长好多吧”
虽然整个冬天,她都没出去过,感受不到有多冷。
溶洞内,算得上
是冬暖夏凉。
如果不是人类不方便进出,且春季太过潮湿,溶洞算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动物巢穴。
当然,对沧月而言,确实称得上是十分完美。
这两周,云溪无所事事,颓废度日,也完全放弃了寻找其它庇护所的打算,但平静下来后,再次想到这个问题,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如果无法解决潮湿和日常进出的问题,那么,搬离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对自己身体健康最负责任的选择。
今年频繁感染的呼吸道疾病,她靠草药和身体的免疫力熬了过去,继续住下去,等到明天春天,身体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走在沙滩上,云溪试探性问沧月“沧月,你想不想住在别的地方呀”
沧月问去丛林玩10”
她以为云溪想和上次一样,去丛林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云溪摇头“不是,就是以后不住在那个洞里,去别的地方住。”
沧月想了想,摇头说“溶洞,安全,别的地方,有大鸟抓。”
对人鱼而言,那个溶洞,是最完美不过的住所曲折蜿蜒,其他生物不容易找进来;有水潭也有岩地,符合人鱼水陆两栖的习性。
云溪嗯了声,没再说什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沧月看见,又对着她吹气,还用手掌替她扇风。
云溪轻轻拍开“不用给我吹气扇风。”
沧月说“你热。”
云溪“也没有特别热,待会下水就凉快了。”
已是六月初,初夏时分,天气越发炎热。
时间过得很快,如果今年冬天之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居住地,云溪就要在那个溶洞,再待上一年。
沧月听云溪说下水就不热了,立刻把她背在了背上,跳到水中,往溶洞口的方向游去。
河岸两旁,垂下一簇簇的藤蔓和绿叶,随风吹拂摇曳;再往深处走,便是茂密的丛林,绿树成荫,不少树木的枝头,已经挂上了青涩的野果,绿的,红的,黄的,一簇簇,一团团,一个个。
沧月早已嗅见了它们散发出果香味。
游到了自己的领地范围内,沧月背着云溪上了岸,进入丛林中,带云溪去摘她最喜欢的野青枣。
起初,云溪对丛林还有些抗拒心理,生怕再遇上体型庞大的虫子。
但不知是天气越发炎热,还是沧月在身旁的原因,那些巨虫并未出现。
恐惧、抗拒心理便慢慢散去。
无论那些虫子会不会出现,她终究需要克服那些恐惧,因为她就像依赖沧月一样,依赖这片丛林的资源。
夏天要到了,她要开始编织夏装。
现在,她有了纺线锤,揉绳的速度快了好几倍,她不再需要用香蒲叶编织麻袋一样的衣服了,她可以转动纺线锤,将植物韧皮纺成线,然后削两根细木条当棒针,就像织毛衣那样,织出一件衣服来。
虽然,小时候她只织过一条丑
不拉几的围巾,但现在花点时间琢磨琢磨,总能织出一件像样的衣服来。
除了衣服,她还要考虑制盐;要制盐就需要用到可反复烧煮的容器,还得先高温烧土,做些容器出来
云溪的脑子里塞满了各种计划,似乎又有了做不完的事情,但她的心情却比前几日开心不少。
因为,心中再次充满了希望。
尽管她无法对付那些庞大的生物,依旧害怕那些生物,但她想尽可能的,让自己和沧月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她们就像去年那样,游走在丛林中,采摘各种野果吃。
野青枣现在尝起来还有些酸涩,个头也小,云溪不愿意多摘,打算等下个月再来采撷。
她只摘了两个,一人一人鱼各吃一个,都被酸倒了牙。
云溪一面被酸得眉头直皱,嘶嘶吸气,一面感叹说“我来这里快一年了啊。”
去年,她在这里,吃到的第一种野果,就是野青枣,也是她在这里,第一个命名的东西。
沧月咕噜了一声。
云溪几乎断绝了回到原来那个世界的希望。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尝试过暴雨天站在户外淋雨,看着电闪雷鸣,想看看这种和沉船那日一样的恶劣天气,能否带她回到人类世界,可惜并没有,暴雨雷鸣只让她得了一场感冒;
她试图让沧月再带她到那个捡到她的海域去看看,但沧月鲜少地表示拒绝。
大概因为,上次她去了那个地方之后,大病一场,给沧月也留下了阴影,所以沧月不愿意再带她去。
濒死的感觉,云溪也曾体验过,同样不能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
她似乎只能待在这里了。
没成熟的野青枣太酸,沧月吃了两口不愿意再吃,随手摘了一片嫩叶子放进嘴里嚼,去除酸涩的味道。
还特意摘了片最嫩的叶子,放到云溪嘴边。
云溪不怎么喜欢吃树叶子,摆摆手拒绝,沧月全送进了自己嘴里。
她们摘了一些稍微成熟些的树莓,然后走向河边。
返程途中,沧月抬头看向一棵树上,叽叽喳喳叫的鸟雀。
云溪趴在她的背上,问“怎么你还听得懂鸟语”
沧月能够模仿很多动物的叫声,能听懂鸟语倒也不奇怪。
沧月咕噜了一声,停下,抬头看旁边树上的鸟雀。
这棵树上有两个鸟巢,春天的时候,这只雌鸟向一只雌鸟求偶,求偶成功后,两只鸟共同搭建了这个巢穴,产蛋后,两只鸟轮流外出觅食,留下一只孵蛋。
其中一只鸟外出觅食回来后,它发现妻子搬到另外一个巢穴去了,并且有了一个新的配偶。
这只鸟气得要命,站在原来两只鸟一同搭建的巢穴里,守着三颗小鸟蛋,叽叽喳喳叫,呼唤原来的配偶回心转意,搬回来住。
但配偶不为所动。
沧月看着那只被抛弃的鸟,指着它原来的配偶,又指了指骂骂咧咧的它,和云溪说“它,不要它了。”
云溪抬头看去“咋滴,动物也有离异啊”
她记得,这种鸟雌雄外表差异不大,似乎雌的壮实一些,雄性瘦小一些;它们还是一夫一妻制的,同性之间也会互相求偶,且数量还不少。
春天的时候,两只雌鸟一块搭建巢穴的场景,云溪看过不少。
但它们选择和同性组建家庭,并不妨碍雌鸟和雄鸟产生交配行为,且往往还是和雄鸟交配后,再选择一个雌鸟,共同组建家庭抚育后代。
它们的配对本能和繁衍本能是分开的。
现在,云溪还见识到了它们抛妻弃子的行为。
“渣鸟。”云溪玩笑道,“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沧月这回没有去掏鸟蛋,也许是怕被啄,也许是同情那只被抛弃的鸟,看向它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
云溪想到自己打算搬离溶洞的计划,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鸟巢,和叽叽喳喳叫的小鸟,莫名地有些心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