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东的脸色由红转白。
他的胸脯开始剧烈起伏,心跳也急促地跳动起来。
她怎么敢
怎么敢这么说
我能走到今天,全都靠的是我自己钱家人算个屁
赵向晚嘴角一勾,笑了。
她的笑容里,满满都是嘲讽“你不会以为,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吧”
项东终于扛不住内心的愤怒,咬着牙争辩“我专业对口,又是大学本科。在传动机械厂发挥我的专业技术能力,有什么问题吗”
赵向晚拍了拍技术科科长那偌大的办公桌“你的意思,就算没有钱家人,你一样能够坐上现在这个位子”
项东没有说话。
赵向晚这个问题问得刁钻无比。
点头说是吧,把钱家人甩在一边,会让钱民强不满;
摇头说不是吧,仿佛自己是个吃软饭的,拥有眼前这一切全靠钱家人,这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屈辱感。
项东下意识望向钱民强。
钱民强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他,似乎他只要说一句“是”,钱民强就会扑上去把项东撕得粉碎。
没有等来项东的回答,赵向晚敛了笑,目光锐利似刀。
她的话语如暴风骤雨,一句紧接着一句,让项东喘不上气来。
“怎么承认自己娶钱艳艳改变了命运,承认走到今天有岳父、大舅哥的帮助,很难吗”
“连承认都不肯,何谈感恩”
“钱艳艳的存在,让你感觉到压力”
“踢开这个绊脚石,重新再找棵大树攀附,你就能走上一个更高的台阶,是不是”
再不否认,项东害怕被赵向晚把自己那卑劣的灵魂剥得一干二净。
他提高音量,大声喝止“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胡说八道”
可是,赵向晚却不愿意就此罢休。
“告诉我,是谁,让你动了杀念”
赵向晚气势惊人,话语间似挟着风云雷电。
项东心虚不已,后退几步,呼吸急促“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们警察就这样随意污蔑人吗”
项东紧张之时,内心闪过几个模糊的词语。
初恋
领导
港城
酒店
不够,还不够
赵向晚继续用语言刺激项东。
“是污蔑吗你一方面享受着钱艳艳对家庭的付出,享受着钱家人对你事业的帮助,可是另一方面却嫌弃钱艳艳粗俗、厌憎钱家人对你的管束。男人功成名就有几个小姑娘投怀送抱,在你看来根本没有什么,何至于要下跪求饶,拼命表忠心那个时候你的内心是不是充满了对钱家人的仇恨,恨不得杀了他们所有人”
被戳中心思,项东感觉双腿发软,一只手扶住办公桌桌
面,这才稳住身形。
办公室外,走廊里站满了传动机械厂的同事,他们听到从警察嘴里说出这样的话,都惊呆了。
“不是吧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无耻的人项东要不是有钱艳艳,怎么可能评上咱们厂唯一的一个高级工程师咱们厂里只有工程师职称权限,这个高级职称的指标还是钱厂长从市里争取过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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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家人这回可真是出钱出力养了一个仇人出来妈的,这个项东不是个好东西,完全是只白眼儿狼”
同事们的议论传到项东耳朵里,这让他渐渐清醒过来。
不能说。
和我对付钱艳艳一样,警察在故意激怒我。
办案需要证据。
项东苦笑一声,看着钱民强“二哥,你也怀疑我吗我知道,艳艳走了大家心里都难过,但是,这事真的和我无关。你们对我恩重如山,艳艳对我情深似海,我如果恨她、害她,那我还是个人吗”
钱民强死死盯着项东,一言不发,显然早已对他失去信任。
项东再看向赵向晚“警察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我有家有口,在咱们传动机械厂担任技术科科长,大好的前途,为什么要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你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你自己的推测。作为警察,这样说话不适合吧”
赵向晚与他目光相接,似有火花闪过。
项东显然也害怕社会舆论,赶紧趁这个机会解释“第一,我非常感谢艳艳对家庭的付出,一直深爱着她;第二,我非常感谢岳家对我的帮助与爱护,也在努力用工作成果回报他们;第三,就算我无耻到非要离开艳艳,离婚难道不行吗,为什么要杀人害命所以”
项东看向霍灼“霍警官,我绝对不是害死妻子的无耻之徒,请你们相信我。”
项东振振有辞,姿态诚恳,一时之间,连走廊口的议论声都轻了许多。
“现在是新社会,离婚也不是什么丑事,杀什么人啊”
“钱艳艳脾气大,经常吼项工,项工也不容易。”
“咱们厂里这么多年没出过恶性案件,怎么就让钱艳艳给碰上了你说会不会是钱家人和谁结了仇,所以报复杀人”
“唉,难说,看警察怎么说吧。”
项东果然是个狡猾的对手,
即使面对群众议论,即使面对钱民强的痛斥,项东依然沉着应对。
他说“和我对付钱艳艳一样”,显然是个惯犯,钱艳艳之所以易怒、泼辣,都是项东故意为之。
赵向晚凤眼微眯,光芒愈盛。
“项东,程欣如现在还好吗你们俩还在偷偷交往吗”
项
东眸光一闪“警察同志,
你是非要往我身上泼一盆脏水,
才肯罢休吗”
这个反应不对。
这说明项东与程欣如还有来往。
再联想到项东刚刚泄露的一点点心声,“初恋、领导、港城、酒店”这四个词语,赵向晚问“你的初恋是谁”
项东瞳孔一缩,心跳陡然加快。
短暂的沉默之后,项东移开视线“我的初恋,就是艳艳。”
明显在说谎。
赵向晚目光似电“不要对警察说谎。”
项东却依然坚持“我没有说谎。”
到现在为止,项东内心竖起一堵高高的心墙,什么心声都探听不到。
欲速则不达,赵向晚没有继续追问“这周不要外出,随时接受警方传唤。”
项东看到赵向晚退却,暗自松了一口气“没问题,我一定尽力配合警方工作,也希望你们早日将凶手抓获归案。”
一行人离开传动机械厂,霍灼有些气闷“项东这个家伙,说话真是滴水不漏。”
朱飞鹏也跟着骂了一句“狗东西,绝对不是好人”
祝康比较冷静“别急,我们听向晚安排。”
霍灼看着赵向晚的侧脸“赵警官,你是不是早就有打算了”
赵向晚点点头“项东目前是我的重要怀疑对象,所以我让他不要离开珠市。”
钱民强马上表态“你们放心,我派人天天盯着他,绝对不让他离厂。”
赵向晚望向钱民强“好,那项东就交给你了。”
钱民强立刻安排保卫科的同事,两人一班,轮流守在项东身边,不管项东走到哪里,都要一直跟着。
项东享受着这样的待遇,感觉自己成了犯人,暗自咬牙,但又无可奈何。
回到公安局,赵向晚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
第一条线索,初恋。
赵向晚问钱民强“项东的初恋是谁”
钱民强茫然摇头“不知道。”
赵向晚再问“项东在下乡当知青、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异性”
钱民强想了想“好像听艳艳提过一回,说项东有一条红围巾,看着就是女孩子织的,可是他死也不承认,非说是当知青的时候他姐姐寄来的。艳艳也和他顶了真,非要问个清楚,和项东回老家的时候特地问了他姐,结果他姐一点也不知道。两人为这事吵得很凶,后来项东把围巾丢进垃圾桶里,艳艳才肯罢休。”
朱飞鹏说“那围巾肯定是项东心爱之人送的,不然大男人谁会一天到晚收藏着一条红围巾项东说是当知青的时候姐姐寄来的,按照说谎说一半的套路来看,估计他的初恋是在乡下当知青的时候认识的。”
赵向晚思索片刻,想到项东曾经说过初恋、领导、港城三个词语连在一起之后,她脑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有没有可能,艾副处长是项东的初恋”
钱民强听到这里,诧异地看向赵向晚。
艾处是项东的初恋情人赵向晚这脑子是怎么转的
祝康却很支持赵向晚“有可能年龄上来看,艾处能够当上招商局副处,可能与项东是同龄人。虽然照片上看着年轻,但那只是会保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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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晚说“目前只是猜想。”
朱飞鹏却越想越觉得合理,开始认真分析起来“这个可能性很大你想啊,如果项东与程欣如勾勾搭搭,或者说项东看上了其他小姑娘,不想和钱艳艳继续做夫妻,完全可以提出离婚,是不是何必要做这种违法犯罪行为除非,他看上的女人位高权重,他和她都十分爱惜羽毛,怕名声不好影响前途。”
钱民强却摇头道“不管项东喜欢的是小姑娘,还是大领导,他都别想离婚只要艳艳不同意,有我和大哥在,他永远离不成”
赵向晚看向钱民强。
项东曾经在心里咒骂过钱家人强势、厉害,沾上就甩不脱,难道指的就是这个他如果提出离婚,钱艳艳肯定不会同意,而钱家两个哥哥也不会放过他。
钱家人对项东付出良多,钱艳艳的父亲在工程机械系统徒子徒孙众多,项东如果敢背信弃义、对钱艳艳始乱终弃,那项东必将接受来自钱家人的报复,项东的名声、工作、前途都将受到影响。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项东在变心之后,不敢提出离婚,而是采取了更为阴狠的手段,直接要了钱艳艳的性命。
钱民强的眼睛里闪过怒火,继续发泄着对项东的不满。
“他项东凭什么离婚当年他分配到厂里的时候除了一口破箱子外,身无长物。要不是因为艳艳喜欢他,坚决要和他结婚,我们根本不可能同意艳艳嫁给他。
他是大学生,有文化,长得也好,写得一手好文章,的确很优秀。但我家艳艳也不差,年轻、漂亮、开朗、厨艺出众,厂里不知道多少小伙子追求。我们当时也劝过艳艳,说她与项东学历相差太大,怕他俩没有共同语言。而且项东家庭条件不好,他又是家里的长子,将来负担可能会很重。
可是,艳艳那个时候对项东崇拜、欢喜得很,信誓旦旦说她不在意项东家里条件差,说她将来一定努力做好妻子、好儿媳,还说她的工资可以用来补贴项东,听着真是心梗。
项东也拍着胸脯保证,说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艳艳学历低,说他就喜欢艳艳单纯、可爱,说他可以教艳艳学文化,努力培养共同语言,说他会一辈子对艳艳好,会把艳艳的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对待。
看他俩爱得那么深刻,我们全家人只有祝福。
艳艳和项东结婚的时候,项家人过来什么忙也帮不上,除了送一对枕巾、一对开水瓶,什么也没有。一大家子又是住旅馆又是吃饭,临走还要买礼物,全是我们家里操持。
他俩新婚时,装修房子、布置家具,采买床上用品再后来,分新房
、生孩子、升职称、当科长,项东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我爸妈、我大哥和我,事事尽心尽力地帮忙,只要艳艳过得开心,我们恨不得把心掏给他们。怎么,项东现在翅膀硬了,糟糠之妻就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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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恨我真的恨我为什么没有早早察觉到项东的狼子野心,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巴心巴肝地付出,为什么逼着艳艳做贤妻良母,成全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应该把艳艳送出去读书、进修,好好培养她。靠山山倒,靠水水流,艳艳还不如靠自己”
霍灼拍了拍战友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民强,别自责了。你和艳艳都没有错,错的是项东。既然是他的错,你后悔什么”
朱飞鹏也安慰他“对要让姓项的狗东西后悔。”
无论是谁,经历这样的情感背叛,都会愤怒。
付出十几年,终究都是错付。
人心易变。
曾经答应过白头到老,中途却移情别恋;
接受过岳家无私帮助时感激不尽,可是某一天却把这份恩情当成了束缚。
自私、贪婪,永不知足,这就是人性。
赵向晚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项东道德败坏,抛弃糟糠之妻,将钱家人对他的维护关心视为无物,自有社会大众谴责,公安局管不着他。
可是,项东若是枉顾法律,唆使、雇佣他人杀害妻子,赵向晚绝不容情。
第二天,祝康拿到了省招商局艾铃兰副处长的履历。
不出所料,艾铃兰与项东同龄,在同一个地方当知青。
1977年高考失利,她留在乡下。
1978年,艾铃兰高考再次失利。
1979年,返城。
1981年,艾铃兰赴港,与舅舅欧得旺的资助下完成学业,并于1988年作为人才引进,成为省招商局副处长。
赵向晚打电话回星市,许嵩岭亲自跑了一趟省招商局,了解到更多细节。
据招商局相关领导所言,艾铃兰是个极为自傲、清高的人,生活精致讲究,行事作风洋派十足,在局里没有什么朋友。
艾铃兰之所以回国,据说是因为在国内有一个牵挂的人,但这个她牵挂的人,谁也不知道是谁。
许嵩岭还了解到,这半年里艾铃兰经常出差,她舅舅欧得旺在珠市投资建设一个汽车产业园,这是她的重要业绩之一,所以一个月总会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待在珠市。
想到项东曾经提过的“酒店”一词,赵向晚若有所思。
招商局领导驾临珠市,市里安排自有章法,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艾铃兰住在威尔薇丝酒店。
走进珠市最奢华的外资酒店,威尔薇丝酒店,赵向晚便闻到一股淡雅的香味,让人感觉轻松、舒适。
这香味,赵向晚分辨不出,但季昭知道。
白茶香,混合天竺葵和小苍兰的味道。
调取住客名单,果然艾铃兰是常客。
再拿出项东的照片,服务员都称见过项东很多次,应该是来见艾铃兰。但具体他俩说了些什么、待了多久、有没有过夜,这些问题服务员并不太清楚。
项东匆匆而来,悄悄离去,从不登记,服务员也只是偶尔在大堂、走廊、楼梯间遇到他。
赵向晚在酒店会客厅见到了艾铃兰。
艾铃兰比项东小一岁,今年三十九岁。她身材保养得很好,见到警察过来调查情况,态度有些高傲。
赵向晚问她“艾处,你认识项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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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晚再问“你是项东的初恋吧”
艾铃兰抿了抿唇,摇头否认“我们下乡当知青的时候才十几岁,单纯得很。”
赵向晚双目微眯,淡淡道“你曾经送过项东一条红围巾吧他一直留着。”
艾铃兰没有说话,眼中露出深深的情意。
我拆了身上穿的毛线背心,织了那条围巾送给他。
可是,两个掉落泥潭的人,谁能拉谁一把只能忍痛分开。
赵向晚再问“你知道项东有老婆吗”
艾铃兰脸色一变,眼神变得冰冷“赵警官,请注意你的言辞。我和项东只是普通朋友,他有没有老婆,与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艾铃兰的内心想的,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有老婆怎么了有老婆就不能追求自己的真爱吗
那个粗鲁的女人,哪里懂得项东的心
识于微时的情义,也不过是沉没成本罢了。该丢弃的时候,就该丢弃
艾铃兰虽然自私,心机却不深沉,至少她的内心是敞开的,赵向晚听得清清楚楚。
赵向晚目光锐利“现在钱艳艳已死,还有什么阻止你和项东在一起呢”
艾铃兰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绷着脸,没有表现出异常。
她假意生气,站起身来“赵警官,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因为许局长给我打过电话,你根本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审问我”
项东说了,他会安排好一切。
我们的事情绝对不能曝光。
赵向晚也跟着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艾处,这并不是审问。”如果真正进入审问环节,我的态度绝不会如此客气。
从酒店出来之后,赵向晚第一时间见到闵成河。
闵成河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盯着赵向晚的一举一动。
赵向晚抖了抖肩,仿佛要把身上沾染的香薰气息抖散“你闻到项东身上的香味,是不是就是这个味道”
闵成河连连点头“是,是是。”
闵成河问“这是,什么味道”
赵向晚如实回答“威尔薇丝酒店大堂的香熏味道。”
闵成河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奇怪的光芒“项东,有人”
要停留很久,才能有那么浓的味道。
他和谁好上了
赵向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起身来“霍警官会与你办理手续,你可以回厂上班了。”
闵成河站起身,冲她鞠了一个躬“谢谢。”
赵向晚摆了摆手,看着他那张被火烧坏的半张脸,嘱咐了一句“我们警方正在全力侦破,你不要打扰我们的节奏。”
闵成河闷声不响。
项东嫌弃她。
不好好待她。
他该死
赵向晚冷着脸“听见了吗”
闵成河抬头看着她,这才点头应承“好。”
闵成河回到珠市传动机械厂,车间同事看到他回来,知道他不是杀人凶手,流言再一次满天飞。
“知道吗闵成河被警察无罪释放,他没有杀人。”
“那是谁杀了钱艳艳不会真是项东干的吧。”
“不不不,不是项东,钱艳艳被杀那天,项东和我们几个一起吃饭喝酒呢。”
“那会是谁会不会是项东找人干的”
流言飞到项东这里,项东明显地慌了。
钱家人也有了动作,他们把项承嗣送去寄宿学校,减少他与项东的接触。项东的工作被停,人身自由受到限制。
项东来找钱民强,一再表达忠心。
可是,钱民强不再相信他。
无论项东说什么,钱民强、钱国富一概不听,也不管项东是不是凶手,反正妹死断门亲,妹夫从此是路人。
项东上一次门,打一次就对了。
项东原本还想经营妻子意外身亡之后的悲痛人设,没料到警方一介入,自己却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哪怕有不在场证据也没有用,这让他很烦。
而赵向晚,正忙着收集证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