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外头听到动静的顾问行对廊下站着的季纶摆摆手。
季纶会意,连忙带着永和宫的抬水太监去水房提一早准备好的热水。
顾问行又把小东子叫过来“去膳房瞧瞧, 晚膳准备得怎么样了别误了膳点。”
小东子“大总管放心, 老早我就去看过了,准备的齐全着呢”
顾问行看看时辰,永和宫膳房在北面的神武门附近,离永和宫可不近便“那你这就去传膳吧, 让他们每道菜下面都备上风炉, 千万别凉了。”
等屋里平静下来, 晚膳正好送来。
榻上乱糟糟的一片。
沈菡拽过毯子捂住脸太羞耻了。
玄烨隔着毯子压住她, 手还有些不老实, 他戏谑道“这是怎么了之前不还挺大胆的吗”
大着肚子那会儿都敢挑衅他呢,现在生完了反而害羞了
不过这样的她真是很久没见了。
玄烨想起之前她仗着自己没法动她, 总是挑衅折磨他,这会一见她害羞,就忍不住想要整治整治她。
沈菡被“打击报复”,没一会儿就扛不住了。
她裹着毯子躲, 玄烨却始终不肯放过她。
最后沈菡被逼到了墙角,没办法了,只好撒娇示弱道“我饿了”
玄烨拽着毯子用力, 眯着眼睛盯着她笑“朕这不是正喂你呢吗”
沈菡“”
沈菡脸爆红
她看他兴致勃勃地还想来, 连忙把毯子往上一拉,使劲儿挡住自己,只露出一双通红水润的眼睛,小声求饶“我受不住了,你就饶了我吧好不好”
玄烨“
玄烨瞪着她,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沈菡“”
屋外头。
正准备往里面抬热水的季纶“”
正准备摆膳的小东子“”
正准备进去伺候主子的顾问行和紫芙“”
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顾问行最有经验, 他淡定道“季纶,带人去水房再抬些热水回来备上。常东,膳房这菜估计等会儿就不新鲜了,抓紧去膳房让他们再做些新的送上来。”
最后他对紫芙道“你去看看小阿哥,和乳母们说,有什么事儿先自己解决,不要过来打扰主子们。”
“是。”
三人抓紧去了。
顾问行回头看看屋里,有些感慨
这宫里,真是什么时候都不缺有本事的人呐
皇上过完年又开始一个劲儿地往永和宫跑,后宫众人都奇了怪了。
这两人怎么又黏糊到一起去了
德嫔不是在喂奶吗
这样也能拴住皇上
总不会是戴佳氏那个小丫头拴住了皇上吧
其他主位念叨念叨也就罢了,她们都不侍寝了。
佟贵妃因为上次的事儿正难受着呢,听到消息更加丧气,已经颇有些心灰意冷,懒得搭理了。
惠嫔、荣嫔忙着照顾孩子,自己的事儿还忙不完呢,哪有空管皇上去哪歇。
安嫔忙着练功
敬嫔忙着琢磨怎么改嫁
端嫔怎么想没人关心
只有宜嫔。
翊坤宫里,宫女担忧地对宜嫔道“主子,您得想想办法啊”
宜嫔搅和着眼前的燕窝粥,懒懒道“想什么办法”
宫女小声道“想想怎么争宠呐”
宜嫔抬头看她“争宠和谁争德嫔吗”
宫女点点头,不是德嫔还能有谁,这宫里现在最受宠的不就是德嫔了吗
宜嫔一笑,没说话。
她把燕窝粥递给小宫女“凉了,这碗赏你了。和膳房说,我爱吃甜的,这碗不够甜,我不喜欢,换一碗来。”
宫女不解,不过既然主子不接茬,她自然也不敢再说,莫名其妙地换燕窝去了。
宜嫔把点心盘子挪到眼前,拿了个蜜麻花慢悠悠地吃起来这是前几天永和宫刚送来的。
之前重阳节她借着花糕和德嫔搭上话,此后但凡她给永和宫送东西,德嫔便总会礼尚往来地给她送些新鲜的点心吃。
虽然因为两宫隔得太远,德嫔又在待产,两边不大好走动,但这么你来我往的,慢慢地也算有了些面子情。
她也渐渐摸到了一点德嫔的性格。她心眼儿不多,对人情世故并不热衷,也不太擅长,但为人善良且细致体贴。
宜嫔打量着眼前这盒子点心,德嫔不过见了她一次,就看出了她喜食甜食,更爱奶香味的点心。
且上次与她打交道,宜嫔还发现她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很细微,但她坐在那里,看起来就是和别人有那么点不一样。
这种特殊的气质配上她的美貌和体贴,混合成了一种极具吸引力的女人味,连她一个女人端详久了,都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下,何况男人
进宫之前,阿玛曾细细地给她和姐姐分析过皇上的喜好、性格和脾气。要论这宫里谁的娘家和皇家最亲近,除了佟家,能比得过她家的可不多。
阿玛当时信誓旦旦道“你们放心,以你们姐妹的模样和性格,再加上咱们家和皇家的关系,皇上定然不会冷落你们的。”
但最后不知怎么回事,皇上并没有去看寡妇的单独挑选,是太皇太后去的,姐姐直接落选了。
她倒是顺利进了宫,还很快封了嫔,成了一宫主位。
宜嫔能感觉到,皇上确实不讨厌她,甚至可以说挺喜欢她的,而且因为家里的关系,待她也很亲近、很温和。
但皇上并没有被她吸引。
喜欢就只是“喜欢”,皇上可以喜欢一个女人,也可以喜欢一张画,一个瓶子甚至一匹马,这种喜欢对皇上来说没有差别,他可以随意地喜欢上任何东西。
但皇上很难被一张画、一个花瓶深深吸引,女人同样如此。
那天见到德嫔后她就明白了。皇上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他已经被更有吸引力的东西吸引到了。
这就像两个漂亮的花瓶同时摆在主人的面前。
一个只是比其他的好看一点,款式新颖一点;另一个却与主人曾经见过的所有花瓶都不太一样,更有特点。
那主人当然会好奇地经常去观察与众不同的那个,而不够独特的那个就只能被主人束之高阁,等待主人偶尔心血来潮地把玩了
宜嫔想起宫女说的“争宠”,无奈一叹,一个花瓶,怎么可能改变主人的喜好呢
她只能努力把自己变得更新颖、更独特,去想方设法吸引主人的目光,却无法决定主人最终选择把玩哪一个。
哪怕她想办法把那只独特的花瓶打碎,难道以后就不会有另一只更独特的花瓶吸引主人了吗
主人只有一个,可花瓶却是怎么碎也碎不完的
玄烨最近突然来永和宫来的这么勤,沈菡当然能感觉出宫里氛围的微妙变化。
别的先不说,紫芙和季纶就反映,现在他们出去办事,更顺溜了,外头都是客气人,殷勤周到着呢。
往永和宫递帖子的小妃嫔也更多了,还有巴结着想住过来的。
皇上待她好,沈菡当然是高兴地。
不过心里甜归甜,担心却也是真担心。
沈菡一个劲儿地跟妈妈们确认“真的不会怀孕吗我这还喂着奶,月事就来了那一次就再也没来过了,应该不会怀孕了吧”
她的月事只有在刚出月子时来了一点点,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这是不是代表她哺乳期就不排卵了呢
妈妈们“”
“主子,这个,奴婢不敢确定啊”
按理说,好像是怀孕几率不大了,但
精奇妈妈道“以前奴婢家那条街上,也有孩子就差个一两岁的。”
差不到一岁的也不是没有,不过特别少就是了。
民间没有宫里那么些讲究,哪有喂着奶就不用伺候男人的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怀了再生就是了。
精奇妈妈安慰沈菡“主子何必担心,有了不是更好说不定能再添个小阿哥呢”
瞧瞧她们主子这个得宠劲儿,要是再给万岁添个小阿哥,那万岁还不得把主子宠上了天
这宫里现在可没人有两个小阿哥呢
精奇妈妈劝道“主子正该趁现在加把劲儿,再给小主子添个弟弟啊”
其他妈妈也在一旁跟着点头。
沈菡“”
沈菡死鱼眼看她们我谢谢你们了
跟妈妈们讨论这个就是自己找不自在,沈菡也懒得问她们了。
不过她也听明白了,这个事真不好说,风险还是挺大的。
沈菡有些焦虑,她该怎么办呢
又一次酣战到深夜,沈菡讨饶道“不来了,不来了,我困了。”
玄烨看她仰着脸大喘气“这就不行了”
沈菡拉拉他的手“皇上龙马精神,小的实在是不敌,举手投降还不行吗您就放过我吧”
她捏着他的手晃晃,跟他求饶。
玄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是真想朕饶了你,就少作这幅样子再来招惹朕。”
看着就欠收拾
沈菡委屈巴巴的闭上嘴。
是你自己定力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药,专逮着她这一只羊薅。还不能让人说两句了她什么样子了啊
两人孩子都有了,沈菡这脑子里想什么,玄烨一看就明白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意味深长道“朕看你这样子,怎么不像是真心求饶呢要不咱们再战一场”
沈菡立马怂了“我错了,皇上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小的计较。”
玄烨“”
玄烨瞪着她,牙根儿有些痒痒“要不是朕明天还要听政你给朕等着”
沈菡真想仰天长叹她到底怎么了吗现在撒个娇都不行了
男人,你一定是火星来的
两人洗漱完收拾好准备睡觉,玄烨见沈菡要下去“怎么了去哪”
沈菡有些不好意思“我去方便一下。”
她去西面屏风后轻手轻脚地把下ian的东西处理干净,净过手,闻闻没有味道了,这才若无其事的回到床上。
屋里已经熄了灯烛,玄烨困劲儿上来开始打瞌睡了,沈菡摸黑钻进被窝,玄烨拽过她的手轻轻握了握“睡吧。”
沈菡在他的胳膊上蹭了蹭,挨着他睡了。
进了二月,南方的三藩又有了变故。
前线传回来消息,说最近吴贼帐中不少人在撺掇吴三桂称帝。
玄烨火冒三丈,急匆匆召了内阁和王公大臣入宫商议。
乾清宫又开始通宵达旦亮着灯,每日人来人往,三更半夜还有被皇上叫进宫来商议事的大臣。
不同于乾清宫的喧哗,交泰殿后面的坤宁宫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寿嬷嬷跪在榻前哭得凄凉“姑娘”
这是她一口一口奶大的姑娘,比他自己的亲儿子还要亲呐
这些年来,她先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这宫里受折磨,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好不容易有了好转,结果转眼竟是这么个结局。
早知道
早知道,还不如不要做这个皇后
塔娜费力地握住寿嬷嬷的手她不过才四十岁,却已经为了她付出半生。
塔娜虚弱道“嬷嬷跟着我,受了这半辈子的苦,是我对不住你。”
寿嬷嬷泪痕满面“姑娘,我不苦。”
说句不敬的,她早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了。这辈子她就只有这一个指望,陪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苦什么呢
塔娜无力地摇摇头,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只能尽力挽回罢了“枕下有我之前写好的折子,等我走后,送去给皇上”
寿嬷嬷一怔“皇上”
塔娜看着帐子顶,渐渐地,眼睛有些睁不开了“你们跟我一场,我走后不能让你们没了下场。皇上不是个刻薄之人。”
她絮絮地念叨着,也不知是在和嬷嬷说,还是自言自语
“你回到公府后,一定要和额娘说,让她千万不要再像娇惯我一样,娇惯妮楚娥了”
额娘,对不起,塔娜太任性了。
“要让她学会温顺学会驯服学会听话”
她的心里始终有一把火,烧的她不得安宁,让她无法做一个“好女人”、“乖女人”。
“如果有一天,妮楚娥也不得不进到这里,告诉她,一定要全心全意侍奉皇上、敬畏皇上”
千万不要像她这样。
只有忘记她自己,她才能好好活下去。
史载。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巳时,皇后钮祜禄氏崩逝于坤宁宫,年二十岁,谥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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