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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风动 教导与思量。
    因为今天各县的佥事和守备要过来朝见, 玄烨并没有出去狩猎,忙完之后就想带沈菡,雅丽奇、太子和大阿哥出去游玩一番。

    结果御辇行到途中, 理藩院的尚书阿尔尼突然前来奏事。

    御驾的大队人马停下,玄烨掀开车帘看阿尔尼“什么事”

    阿尔尼满脸喜色道“启奏万岁,侍郎明爱遣拨什库席纳尔图疾驰奏称, 我军将士于雅克萨轻取罗刹, 大捷”

    玄烨当即直起身, 大喜道“果真”

    阿尔尼连忙将奏报呈上。

    车内众人闻讯也都喜上眉梢,纷纷恭贺万岁。

    玄烨看过邸报, 问阿尔尼“可有详情奏来”

    阿尔尼已看过一应细则,此时方一一将详细军情回禀圣上。

    沙俄和大清围绕雅克萨这块地方的矛盾已是陈年旧怨。

    早在先帝末年时,沙俄对尼布楚和雅克萨等地就有侵占之举。不但在那里构筑寨堡,设置工事, 还以此为据点,不断对黑龙江中下游地区进行骚扰和掠夺。1

    玄烨当时忙于内务和三藩,无暇对沙俄兴兵, 只能多次遣使进行交涉、警告,结果当然是一点用都没有。

    玄烨平定三藩、收回t湾后, 沙俄仍对他的警告置之不理,终于把他给惹毛了

    玄烨遂决定以武力驱逐沙俄。

    阿尔尼奏称“之前皇上不忍对雅克萨兴兵, 我军主将把此洪恩悉数写信告知了罗刹国。结果罗刹自恃巢穴坚固,不肯将雅克萨归还。二十三日, 我军方将水路官兵分为两处列阵, 并将神威将军等火器置于阵前”

    大军于黎明突然发动进攻,雅克萨城中骤遭炮轰,一时惊慌失措, 城中瞬间内乱四起。

    战事结束的很快,不过倾刻后,罗刹国守将额里克舍等便率军出城投降。

    阿尔尼道“都统彭春将圣上不世出之隆恩宣谕额里克舍等人,一众降将及其所率兵士皆感念圣上隆恩,几番垂泪,道今后愿为我圣主效犬马之劳”

    阿尔尼说得激情澎湃感天动地

    沈菡“”

    这,是不是也有点儿太夸张了

    俄罗斯人听得懂彭春他们说的是什么吗刚才还在拼死顽抗,大炮轰几下就被感动哭了

    但看玄烨、太子和大阿哥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沈菡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能大臣们汇报都这样吧。

    阿尔尼还道目前将军们已经照皇上之前的旨意,将罗刹国投降的士兵及妇女儿童尽数归还,并收回了我国逃人,正在逐步恢复雅克萨城的秩序。

    玄烨点头,吩咐他道“今仰承天眷,遂朕之心克收此地,朕心佳悦,尔将此捷音传谕诸王大臣。”

    “是。”

    阿尔尼退下后,玄烨命车回銮,他看沈菡“朕估摸着等会儿众人可能会来奏事,只好改日再带你们出去了。”

    沈菡连忙摆手“正事要紧,我带雅利奇先回去。”

    玄烨点头,又看太子和大阿哥“你们也不小了,等会儿一起来听听。”

    大阿哥和太子一愣,继而面上都露出克制不住的激动之色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接触朝臣,就连太子,之前也不过是看过几本奏折,听汗阿玛讲过一些朝政之事。

    玄烨一路上先给沈菡和孩子讲这次雅克萨之战的来龙去脉“之前朕打算兴兵征罗刹时,朝里众臣都觉得雅克萨等地路途远难,地处偏远,没有征伐的必要。唯有朕以为,雅克萨等地既是我大清国土,便是再偏再远,也不应放任其被他国侵占,否则国威何在是以必要以武力收复此地”

    沈菡听到他这番话后突然心潮澎湃,情绪万般激荡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来。

    玄烨没注意到,说完后转向胤褆和胤礽。

    他看着两个已经渐渐长成的儿子,语重心长道“治国之道,当期久安长治,而不能只图苟安一时。即使是天下承平无事之时,你们仍应时常殚心竭虑。像此次征罗刹之举,看起来似非甚要,实则关系极大。罗刹骚扰我国乌龙江、松花江一带三十余年,其窃居之地,与咱们发祥之地相近,若不加以剪除,以后边缘疆域,再难安宁朕自十三岁亲政后就留意于此,平日将其土地险易,山川形胜、人物性情,道途远近,一一详细备查,仔细斟酌天时地利,至机宜合适时,方能够不询众见,决意命将出师,深入边疆挞伐。不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兵贵相机而动,变化无穷”

    玄烨教导儿子的话十分恳切,沈菡在一旁听着,心中动容

    至少现在,他是这样殷殷期盼着儿子,特别是太子的成长,希望他们能够尽快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皇子,来帮助他撑起大清的江山

    玄烨虽然因为太子的身份殊为不同,平日更关注对他的教导,但对其他儿子也不曾忽视。

    他看向胤褆“你是大哥,要给诸兄弟做个好榜样。要时刻记得,你们是皇子,更是兄弟,以后大清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唯有兄弟勠力同心,方能一起扶保社稷”

    沈菡回到驻跸点后,发现此时正中央的空地上已经拉起了一顶巨大的帐篷,样子很像蒙古包。

    几人在车前就分两路走了,大阿哥和太子被玄烨支回各自的屋内换衣服。

    玄烨换完衣服,临走前看沈菡“今晚营中要宴酒庆贺,可能要到很晚,你和雅利奇先睡吧,不用等朕。”

    沈菡点头,翻着他的袖口往里看“这边儿夜里冷得很,你里面穿的是夹的还是单的”

    刚才两人都换衣裳她没注意到。

    屋里一群奴才都低着头在地上找宝贝。

    玄烨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穿着夹的呢,放心吧。”

    沈菡看他头顶的大帽子有些不顺眼“这个也太重了,戴久了脖子都要断了。”

    玄烨笑着扯扯她的手“知道了,朕会早点儿回来的。”

    沈菡“”

    啊,她不是那个意思。

    嗯

    咦可能

    玄烨好笑的用食指蹭了她的脸颊一下“昨儿刚打的野鸭子,朕一早就吩咐膳房用燕窝炖上了,晚上你多吃点儿,这个对体寒女子最好。”

    沈菡心中温暖,左右看看,见所有人都低着头,放心地凑上前去搂住他的脖子,轻轻亲了他的耳垂一下,在他耳边轻声道“知道了你也少喝酒,我让他们煮好小米粥等你。”

    玄烨其实不爱喝应酬的酒宴,每次这种大席他只要一喝酒就吃不下饭。

    他自己说可能是因为脑子太累了,坐在上面看着满屋子的人,要想的事儿太多,根本顾不上关注眼前的饭,也没食欲。

    偏偏每个人都要敬他酒,不吃饭干喝酒的结果就是,他每次回来都是既饿又不舒服。

    而且这一整天都会吃不下饭,只有小米粥最适口。

    玄烨也知道她一定会等他回来才睡,也不多说了“夜里风凉,你不要在外面坐着等,在被子里躺着就行了。”

    “好。”

    今晚的营盘内灯火辉煌,四处点着无数的灯笼,将河畔的半边天都映红了。

    正中的大帐中尽是歌功颂德之语。

    这个夸皇上能于事形未发之先,洞悉事理必至之势,涉事至深至密,寻常浅近之人难解万一,我等佩服啊

    那个赞皇上真是有好生之德,罗刹不过未教化之小国,皇上对其俘虏不但丝毫不加诛戮,反而予以豢养。皇上仁德覆被天下,不但罗刹仰戴圣恩,就是海外诸邦听说后,也会向化的

    玄烨“”

    怎么一年比一年吹得大了呢

    玄烨摇头,看一旁的太子正举着酒盅,嘱咐道“你年纪尚小,玉泉后劲足,浅酌一二意思一下即可,切勿多饮。”

    太子忙起身道“是,臣领训。”

    玄烨“”

    哎。

    玄烨拉儿子坐下,给他夹了片烧鹿肉“你我父子,是世上至亲至近之人,不必如此拘束。你小时候出痘那会儿,阿玛心焦不已,那时咱们昼夜同寝,阿玛无时无刻不盼着你快点好起来。虽然现在你长大了,阿玛不能再像待小孩子那样待你,但你当明白,这不是阿玛与你不亲近了。是因为阿玛心里最看重你,所以才将你看做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孩童。”

    胤礽突然听到阿玛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然后瞬间眼泪就下来了“阿玛”

    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在大宴上,他是太子,不能失态,所以立马将眼泪擦干了。

    但他的内心仍很激动,脸庞通红的看着威武的阿玛,心里全是对父亲的孺慕,之前那如山般的压力好像全都不见了。

    玄烨拍拍他的肩膀,又夹了个螺丝饼给他“也不要光吃肉,你的肚子吃肉多了不克化,吃个螺丝饼先垫垫,这个是发面的,好克化。”

    胤礽高兴地吃起来,这一瞬,他看起来才像一个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一个太子

    胤褆坐得离玄烨并没有太子那么近,但他能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看清两人的神情。

    他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心里那点不甘和不平突然又冒了出来。

    虽然汗阿玛之前说了那样的话,看起来好似是在一视同仁地教导他们,但胤褆心里清楚,汗阿玛待太子,终归是不一样的。

    即便老四和老六的额娘如此受宠,汗阿玛都没有像待太子这样待过他们。

    只有太子。

    能被汗阿玛这样对待的儿子,只有太子,也只能是太子。

    可是,难道他们就不是汗阿玛的儿子了吗

    一个帐篷再大,有些人只要你关注,不管他做什么你都绝不会注意不到。

    尤其是这个帐篷中最重要,也是这个国家最引人瞩目的一对父子的事,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帐篷中所有人的眼睛。

    索额图如今虽然已经身无要职,但只看皇上又带他来围猎,听说之前还特地叫了他围炉夜话,就知他这是起复在望了。

    更何况

    还有太子呢。

    只看太子身上的圣宠,这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啊

    酒宴半酣后,营帐中的座次渐渐有些乱了。

    大家各自欢乐,互相敬酒。

    索额图的座位周围围着许多人,这个说“我家最近新圈了个院子,改日请索相来赏光坐坐可好”

    那个道“我近日新得了幅董其昌的字,原想进给圣上,可惜我才疏学浅,难辨真假,不敢冒进,不知索相可有空给掌掌眼”

    佛伦在对面坐着,看着对面索额图风光的样子心里不爽。

    他拿杯子半掩着嘴,和旁边的明珠说话“我看太子,圣眷正浓。”

    明珠这会儿谁也没看,也不去跟谁敬酒,连皇上那边儿都没去。

    他拿筷子随意夹着桌上的菜吃,偶尔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润润嘴,闻言面上仍是八风不动,随意道“那是自然。”

    佛伦放下杯子,学他那样随意夹菜吃“如何是好”

    明珠夹了个酱香花生塞嘴里“静观其变就是。”

    佛伦见他吃花生吃得香,侧身往他盘子里夹着吃“半点儿不动”

    明珠又拿了个卤鸭脖子啃起来,啃得形象不太好也不介意“我们不动,自有风动。”

    他看看对面被群臣环绕的索额图,又瞧了一眼坐在御台下方,自顾自吃菜不发一言的大阿哥。

    最后看了看台上父慈子孝,仿若亲密无间的皇上和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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