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裳和季纶面对面站在大太阳底下发呆, 心里都在纠结
主子正害喜遭罪呢,到底该不该打扰主子呢
四周站着的宫女太监悄悄打量这两位主子的心腹,不知这是出了什么事, 搞的他们愁眉苦脸,也没人敢问。
季纶试探道“要不咱们先去和主子说一声”问问主子的意思, 看看主子想不想接这事儿
紫裳犹豫了一下,想起万岁之前的嘱咐, 还是摇头道“这不行吧主子这两日吐得厉害,吃不下饭正难受呢。何况主子这胎还不满两月, 连胎都没坐稳。这么大的事, 里头还牵扯着内务府, 处理起来劳心劳力, 一个不好说不定还要惹上一身骚。若是最后影响了主子和肚子里的小主子, 咱们谁能担待得起”
再说了,这事儿明明是皇贵妃和内务府的罪过,凭什么让他们主子挺着大肚子去收拾烂摊子。
季纶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们只是奴才, 他们不敢做这个主啊
他看紫裳“那你说怎么办这事儿可不能再拖了,再说咱们也不能瞒着主子。”
确实不能欺瞒主子,但也不能就这么告诉主子。
以主子的脾气, 听完肯定二话不说就自己揽下了。到时候万一累着主子, 再伤着小阿哥, 皇上能活撕了他们。
前后左右都为难, 紫裳想了想“要不咱们先去禀奏二公主和三公主,问问公主的意思原本万岁走之前也说了,园中一应事务交托给公主,让主子好好养胎, 不要劳神。”
三公主是个有本事的,要是能把事情接下来处理个差不多,不让主子操心就好了。
季纶一犹豫,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行,那咱们先去问问公主,看怎么办吧。”
公主们听完来龙去脉后都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和卓看乌云珠“不然咱们先回去处理,待事情平缓些了,再告诉德额娘”
乌云珠正凝神思索,听到这话摇头“不行,这事儿咱们不能瞒着德额娘。”
紫裳一急,一时没注意身份“可是”
出口就想起来了,把话又咽回去,紧张地听公主们讨论。
乌云珠倒没介意,继续道“如今汗阿玛正在前面打仗,后方稳定至关紧要。此事牵涉到内务府,便不再是后宫之事。事关前朝,可能连内务府总管大臣都要被问罪,这岂是咱们能处理的何况宫中皇贵妃是咱们的长辈,如今长辈都没有出手,我们却贸然上前处置,又将皇贵妃置于何处。”
紫裳和季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这些人私贩妃嫔冰例,若无巨额利润,绝不可能一干就是这么多年,其中牵扯的人也绝不是一两个。
乌云珠看和卓“咱们无权无印,无章无法,拿什么去处置内务府臣子”
这就不是公主该管、能管的事。
和卓明白过来“可德额娘的身子汗阿玛走之前特意嘱咐咱们了。”
紫裳也跟着点头,是啊她何尝不知瞒着主子最后自己会被问罪,可这不是担心主子劳累吗
乌云珠无奈地看着这些人“你们想多了,德额娘执掌内务这么多年,经的事儿多了,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
德贵妃看上去确实只是个纤巧温婉的美人,可若是没有坚定的心志,她根本不可能从小格格走到今天。
只看她打理园子和处理奏章皆有条不紊,这么多年一丝纰漏都没有,便可知其为人。
而且只是害喜,又不是重病不能理事,这些人也太小看德贵妃了。
乌云珠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些“并非公主不能出面理事,只是咱们必须先将事情上报,听长辈们要怎么处置。到时若是德额娘有什么需要咱们代劳的,咱们再代长辈出面料理,方是名正言顺。”
紫裳和季纶互相看看,一起跪下行礼“谨遵公主吩咐。”
清溪书屋里,沈菡正皱着脸端详眼前的膳桌,左看右看想找个能吃下的东西。
最后还是忍不住撇过头呕了两下,对紫裳摆摆手“不行,受不了,快撤了吧。拿几个苹果来,还有之前那个西番柿,去了皮切成块,用砂糖拌一拌,我吃那个就行了。”
啊,烦死了
明明玄烨走之前她还是能吃一点肉和菜的,特别是鸡肉,她一连数日吃了好些。
玄烨当时见她的筷子频频往酥油野鸡瓜去“朕看你这几天专爱捡鸡肉吃”
沈菡“嗯,别的肉都吃不下,太腻了,鸡肉还好,油水少。而且我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想吃鸡。黄升来把过脉,说是一切都好,孕期专爱一味的孕妇也有,没什么大事。”
玄烨知道这个“确实,即便是同一个产妇,每次的妊娠反应也不尽相同,朕记得你怀胤祥和雅利奇时爱吃的东西也不一样。”
他又夹了片锅塌鸡放到她的碗中“只是要注意别缺了营养。上次也不知怎么回事,生之前你那腿抽筋抽得厉害。这次饮食上该更仔细些,毕竟不比年轻时候了。”
沈菡“我记着呢,太医说多吃奶制品不容易腿疼,所以我现在早中晚都会喝杯牛乳。”其实就是防着缺钙。
怀雅利奇的时候,一开始她也是准时喝的。可是奶这东西又不是水,喝着喝着就喝烦了。
后期疏忽的结果,就是生产前、哺乳后期她都死命抽筋儿,补了好久才止住。
这次她可绝对不敢再疏忽了。
想起玄烨,沈菡有些走神他才不过走了几天,她竟然开始觉得有些难熬了。
这次虽然没有上次怀胤禛的时候那么难受,但早孕反应还是准时到了。
这种时候,有一点儿难受都恨不能叫孩儿他爹知道。
沈菡没精打采地吃着西红柿充饥,别说,虽然没有现代的西红柿口感好,但这种青青涩涩,酸不啦叽的味道,她现在吃着竟然觉得十分适口。
沈菡问紫裳“这个西番柿,丰泽园今年种得多么我喜欢。你去问问看够不够吃,要是不够现在抓紧再种一些。”谁知道这次她要吐几个月。
紫裳“主子放心,奴婢已经问过了,万岁命人种了许多,准够吃的。”
“那就好。”
哎,看来这次害喜结束前,她还是只能拿水果当饭吃了。
紫裳服侍沈菡回榻上躺下,青桔从门外进来,和紫裳对视了一眼,对沈菡道“主子,二公主和三公主请见,说是有事回禀。”
沈菡从榻上坐起来,理了理皱起的衣裳“请进来。”
两人坐下后,乌云珠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沈菡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比乌云珠想得还要更深一层此事可能不止牵涉内务府,说不准还有些至关紧要的人和事要细查。
沈菡神色凝重,半靠在迎枕上细细思量“这些人偷了冰,是怎么运出去的,卖给了谁,中间过了几道手,最后如何分润的,如今都查实了吗”
乌云珠一愣“这其实现在还没有人详查此事。如今只是私下里收到的消息,说宫中的庶母们因为此事受了委屈。因着皇贵妃未有旨意,敬事房便只拿了几个太监,内务府那边扣下了冰窖的两个管事。”
沈菡皱眉,内务府这是想把事情捂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这里头还有的麻烦”
她看公主们面露不解,解释道“想从隆福门把那么显眼的运冰车一口气运到京城,还顺利卖出去,并不是件容易事。”
紫禁城的宫城防卫极为严密,重重宫门,数道岗哨。侍卫每天都要换班,每一班侍卫都有数人。
沈菡“这些人想出去,必要买通岗哨。那他们走的是哪个门,哪条路是每次只盯着一班岗哨打点,还是每班都有串通好的人,或是直接买通了侍卫长数年下来,侍卫轮换升迁,到底有多少人牵涉其中”
这样想下去牵扯的事情可太多了,沈菡道“而既然涉及到了侍卫,这说明宫城的防卫出了漏洞”
宫中巡逻随从,宫门值守的权责是归内务府三旗包衣营管的。也就是说,牵涉其中的侍卫大概率都是上三旗包衣。
而包衣能进侍卫营,家中必定也不会太差,说不定还是包衣世家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真若是如此,那事情就大发了。
沈菡仍在思量“这还不止,冰库有这么多负责的内务府官员,哪些是知情并协助的,哪些是知情不报只吃回扣的,哪些是清白的”
这些冰运到京里,销路是肯定不愁的。京里达官贵人有钱人有的是,但采冰却是皇家独有的权力,只归内务府掌管。
又是内务府。
沈菡“他们能常年干这买卖,总不会天天沿街去叫卖,必定有个稳定的销路。京里都有哪些人家是“买家”呢”
最重要的是
沈菡眉间凝起一抹深深的愁思“寻常冰例只有一季,何况不管多大的冰山,说白了也不过是块冰。利润肯定是有的,但沿路需要这么多的打点,若只是私售冰山,落到最后又能有多大的分润只为着每年夏天这点儿利润,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乌云珠听的心里一沉“您的意思是这中间还有些别的事”
沈菡摇头“我也只是推测,自来财帛动人心。便是一开始他们只想用冰山赚些小钱,但等他们打通了这条“通路”,皇上又长年不在宫中,无人震慑,我不信这些人守的住。”
人心不足蛇吞象。
冰山才值几个钱这世上最赚钱的,永远都是“路子”。
沈菡和内务府打了那么久的交道,隐约有了点儿想法要说宫里、内务府的库房里,妃嫔的份例中什么最值钱
那可真是太多了
绫罗绸缎,香料瓷器,首饰珍宝只要有了完整的利益链,何处不能来钱
紫禁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宝库。
寻常太监出宫都要搜身,哪怕偷窃,也不过带些小物件,耳环玉佩,金银锞子,能成功带出拳头大的东西都顶天了。
可若是真有路子运出一座冰山,这车能藏多少东西呢
屋里众人听沈菡分析出这么多事本就听得一脸蒙,听到这里更是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她们完全没想到一块冰竟能牵扯这么多事。
紫裳几乎要吓坏了,这么大的事她若是当时隐瞒了主子,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公主们也都蒙了,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菡反而镇定道“这些都不过只是猜测罢了,未经证实,还需刑部和敬事房进一步细查。”
若真的有大臣和太监勾结在一起犯上作乱,那可是犯了本朝的大忌了。
沈菡“此事还需尽快通知内阁的大学士,不管咱们在这里做什么,都只是应急之策,当务之急是尽快写折子上奏。”
只有拿到明旨,一切方名正言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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