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纶道太子接到谕旨后, 给皇上写了折子,说本该即可前往迎驾,但现在京里这边要安排太后和各位妃母迎驾的事儿, 如果他迎出去太远, 那宫里就没人能办理此事了, 所以臣这边把事情安排妥善,再前去恭迎皇父。
又说现在宫里留下的御马、诸位阿哥之马,他都不能擅自处置, 决定不了用哪匹马去迎皇上和诸位阿哥, 所以向皇父请旨, 问该如何安排。
沈菡“”行吧, 她无话可说。
沈菡没再管太子那边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心里又是打着什么盘算, 他爱去不去, 他不去正好,她们自己走就是了。
“传銮仪卫,即刻起驾。”
反正没有太子也碍不着他们什么。
“是。”
沈菡没有再等, 直接带着公主们和小十一启程了。
她也没提前订好要去哪里等玄烨, 反正有顾问行带路,玄烨往南走, 她就往北走,什么时候碰上什么时候就算完呗。
凤驾出行, 仪仗并不比御驾简单多少,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顶着大太阳走得并不算快。
等沈菡快要接近御驾的时候, 玄烨早已经收到了太子无法即刻前来迎驾的折子。
玄烨看着这封折子,心中很有些无奈。
他实在不愿意总把自己儿子往坏处想,可
其实要是往好处想, 太子也未必是有什么特别不好的意思。
可能就是想在京里站好最后一班岗,好完美交差吧。
要说太子完全不体谅他,也不是,太子也让李玉捎回了两筐杨梅枇杷果,还遣了四百匹马过来迎驾,可见心里还是想着他的。
只是可能太子打小儿就习惯了由别人来体谅他,他一直在接受别人的照顾和关爱,根本不需要体谅别人,所以在人情世故上就欠缺了一些,也不太会照顾别人的心情。
他只是不太会话家常,倒也不一定就是存着坏心吧。
玄烨正对着折子出神,胤祥突然脚步轻快地从外头进来“阿玛前面探马来报,说是额娘来了”
玄烨一愣“你额娘来了”
怎么跑这儿来了
玄烨已经收到了顾问行的折子,说是菡菡要出来迎他,但也只以为她是要在京城附近等他,万万没想到她会一口气跑到奎素来,这里虽不是戈壁,但还没入边呢
沈菡是个路痴,要是没有引路太监,叫她自己在宫里走她都迷瞪,分不清东西南北,更不用说京城外边了。
沈菡正在屏风后头换衣服,听玄烨问“奎素奎素是哪”
玄烨“就这儿。”合着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哪了
“我上哪知道去啊,我又没问,都是顾问行在前面和銮仪卫沟通引路,我就只和他说了一句我要来找你。”
然后车队就一直在向北走,走啊走,走了好几天才碰上他的探马。
玄烨闻言忍不住扶额,真是
沈菡终于换好了衣裳“走吧。”
刚才凤驾进来,其实诸位皇子都在营前接驾,但沈菡和雅利奇等人在车里赶了好几天路,洗澡更衣都不甚方便,大热天的身上都快馊了,实在不想这样见人。
好在玄烨很体贴,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帐篷,大家先进来各自更衣,阿哥们都还在外面等着呢。
玄烨看她这就要走,忍不住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急什么。”
好不容易来了,话还没说一句呢。
沈菡回头,眨了眨眼。
“这不是外头还有人等着,回头再说就是了”
“嗯,叫他们等着就行了。”
御帐外不远处,一溜儿阿哥在大太阳底下恭敬肃立着,准备给皇额娘请安。
结果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位公主都梳妆完毕回来了,还是没见帝后一人的影子。
诸位阿哥“”
有什么话都憋心里,啥也别说,等着就行了。
说了那就是大不敬
胤禛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和姐姐妹妹说话。
胤祥两眼望天,只当自己不存在,勾着老七和老八的脖子跟着四哥走,还顺手拽了五哥一把“来来,咱们也好久没见姐姐们了。”
剩下个老很自觉地打圆场“大哥,你看皇额娘的仪仗总停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不然咱们去帮忙安排安排”
胤褆看看那边一群装傻的弟弟,再看看远处的御帐,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过去营地门口和銮仪卫交接去了。
御帐里。
其实沈菡和玄烨什么也没干外面还有一群孩子,他们还没那么那啥。
无非是靠在一起说了几句体己话,只是他们自己觉得这几句话用时很短罢了。
两人从御帐里出来,外头等着的诸位阿哥终于见到两人,赶紧从散漫的状态里恢复过来,整理好衣冠,依次上前给沈菡请安。
帐篷外面都是沙堆,大风天气下,一开口就是吃沙子,大家走个流程也就散了。
只有胤禛、胤祥跟着父母弟妹进了御帐,诉说离情。
一别个月,胤禛和胤祥最大的变化就是皮肤那个黑的呀
不但黑,而且明显变得粗糙好多。以前再怎么说也是养尊处优的皇子,皮肤比起现在普通男人还是细腻很多的。
更别说阿哥们入朝办差后大多时间都闷在屋子里面处理政务,比以前还要白皙一些。
结果现在再看两个儿子好沧桑的两个糙汉子
沈菡伸手捏了捏胤祥挂着胡茬的腮帮子这俩孩子自从单独住出去,来她眼前都是干干净净修过面的样子。沈菡养了儿子这么些年,还没见过俩儿子满脸胡茬的样子呢
胤祥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也摸了摸下巴“在营里没功夫修面”
“没事,这样也挺好,挺爷们儿的。”
说完还不经意地看了玄烨一眼他脸上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一来沈菡嫌有胡子扎的慌,一来玄烨自己也不喜欢,觉得难受不方便,所以这么多年沈菡从没见过他蓄须的样子。
玄烨“”
玄烨摸摸鼻子,把儿子往外赶“咳,行了,你们额娘赶了好些天路也累了,有事儿回头再说。”
儿女们都告退了,沈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觉得有必要再换一套衣裳不过出去这一会儿,身上竟然又蒙上了一层细沙。
“怎么把队伍停在这个地方呢”
玄烨解释说虽然之前在昭莫多取得了大胜,但最后叫噶尔丹跑了,他实在是心有不甘,所以下令叫费扬古派兵进行搜索追击。
说起这个他就皱眉“好有几日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回来。”
他怕再生出什么事端,到时候离得远了不好处置,所以就停在这儿了。
玄烨“等费扬古那边的消息来了,要是噶尔丹死了,自然万事大吉。要是没死,朕也得确定他再无滋事的能力,事情才算暂时了解。不然,朕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哦,强迫症作祟。
沈菡明白了,也不再多问,再次转回屏风换衣服。
玄烨亦步亦趋地跟进来,突然道“这地方儿的气候不比京里,你别看现在还热着,一过正午接着就冷了,这儿的人中午穿棉纱,但早晚都得穿皮褂子。”
“啊什么可我没带啊。”
谁会在六月天带皮褂子出门呀。
“那不然你先穿我的吧。”
“你的我穿着能行吗,大小不一样吧”而且他的是男款啊。
“怎么不行,一样穿,不信我教你。”
沈菡“”
不远处的臣属帐篷,索额图焦躁地在帐中踱步“太子还没到吗”
迎驾这么大的事,不说赶在皇后前面到,至少也得和皇后一起到吧
怎么能叫皇后自己来了呢未免显得对皇上也太不殷勤了些。
常泰与太子的联系比索额图更密切,还有个亲妹妹在宫里,内外消息渠道也更多,此时便道“太子说是已经给皇上上折解释过了,前朝后宫仍有许多事务,太子出迎距京太远,恐事情没人处置。”
常泰倒觉得太子做的并没有错,一国储君,正在监国代理国政,一切自然要先以国事为重。
群臣都在紫禁城里看着,太子好不容易才借着监国建立起了威信,要是只为了过来给皇上献殷勤,就把手头上的事情扔下,那还是一国储君该有的样子吗
何况皇上也是出于信任才叫太子监国,要是太子虎头蛇尾半途而废,估计皇上也不会高兴吧
常泰随意道“叔父也不要总是想太多,皇后是女人,看皇上跟看眼珠子似的。但太子爷是储君,哪能跟皇后一样,做出这等争宠姿态”
索额图不过说了一句话,倒招来常泰这一大通教诲。
他抬头看了常泰一眼,意外地没再多说什么,只随意敷衍了两句,就把人打发了。
胤礽在京中也确实没有多想。
皇后在园子里闲着又没事,想迎驾,去就是了,他这边手上还一堆事情等着处置呢。
若只为了表忠心,就将偌大个国家撇下不管不顾,汗阿玛和朝臣知道了恐怕都会失望,以后还如何信任他。
毓庆宫这些日子每天一开门,来请见太子的人就没断过趟儿。
先是内宫的谷太监过来请示太后和后宫主位们迎驾的事。
胤礽“皇上来了旨意,说是太后年事已高,如今天气炎热,实在不该劳动太后出来迎驾,此事作罢。至于后宫妃母们,着于宫门外迎驾即可。”
“是。”谷太监应下后自去料理。
胤礽刚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两口,礼部又来人了,说是兵部刚递过来消息,一等内大臣镶黄旗阿尔弟病故了。
这事有些突然,胤礽想了想“此事原有定例,阿尔弟既有爵轶,按规矩赐予其家人造墓安葬的赏赐即可。”
又命以一等祭祀赐银差元,让礼部缮拟祭文,前去读文祭奠。
礼部官员又问可要赐予谥号
胤礽斟酌了一下,阿尔弟原为科尔沁台吉,之后自愿依附大清,谨慎效力多年。
这样的身份,又正赶上现在这个时机,加恩于他其实是很合适的。
“不过此事当由圣裁,回头待孤给皇上上折请旨,以御批为准。”
礼部官员“是。”
之后又有漕运总督的折子送过来,说是运粮船到了山东济宁,比去年早到一个月,都是多蒙圣恩云云。
胤礽看完将折子放到一边,这种长篇大论的,其实除了开头那一句话,后面全是颂圣的套话,他将重点摘了下来,写到阿尔弟病故一事的下边,这事儿给汗阿玛说明白就行了。
再往后又有户部过来,说黑龙江将军来了信,黑龙江和齐齐哈尔等处化冻了,月初十下了种子开始春耕。之前有旱情,现在终于下雨了
胤礽认真听完,农耕是大事,皇上一贯重农,所以这事儿得写的详细点儿。
他一笔一笔把户部的消息条分缕析地写清楚发生旱情的墨尔根是四月十下的雨,下了寸,黑龙江下的多,十一、十下了两天,够用了,齐齐哈尔没下,米价现在一大石是八两银子
如此在书房里忙碌一整天,看折子带见人,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这才将事情理顺个差不多。
胤礽将写满政务的折子封箱,贴上皇封交给侍卫“尽快发去御前,不要耽搁。”
“是。”
胤礽自觉更重国事的想法并没有错,实际上论道理也确实没错。
他读书一十载,好不容易得来了监国的机会,走上前台执掌权力,文武百官、宗亲勋贵,全天下人都在审视着这位大清首位储君的第一次执政,胤礽自然一言一行都不敢授人把柄。
他想给皇父和百官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以此得到皇父和百官的认可,何错之有
奈何,父子一人的想法总是南辕北辙。
如果沈菡是胤礽的生母,那胤礽就能明白他的父亲,其实是一个情感极为丰沛的帝王。
不管是在情感需求还是在情感供给方面,玄烨不但要远高于其他皇帝,甚至还要高于这世上的大多数普通人。
他会本能地给予关心对象细致无比的情感关怀,这种关怀的体贴程度有时候甚至会让对方惊讶,但同时,他也会期望从对方那里得到同等的关怀。
而一旦给予的情感屡屡得不到反馈结果显而易见。
但偏偏,沈菡不是胤礽的母亲,胤礽也没有一个能够教给他什么是情感需求,怎样向别人情感供给的母亲。
他也不是玄烨,能在自幼丧父丧母的环境中,无师自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