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奥运会开幕式的当天。
原本空荡荡的奥运村满是不同发色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运动员的身影。
大家大多行色匆匆。
华国的运动员们也不例外。
大部分人都在为今天晚上的开幕式做准备。
在运动员们的心里,期待已久的奥运会之旅从他们落地举办国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但在全球观众们的眼里,奥运会开启的标志则是那场全球同步直播的盛大开幕式。
这也是每届奥运盛会的最大看点之一。
毕竟开幕式往往是举办国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家软实力和进行文化输出的较量舞台,属寸土必争之地。
举办国但凡脑子正常,都会尽可能拿出自己的最大诚意,用舞台效果和丰厚底蕴征服全世界观众的眼球,以扩大自己在国际上的文化影响力。
就算脑子真不正常,主办方爱好阴间,中饱私囊,把热闹大会办得槽点满满,全球观众也可以一起同步吃瓜,把开幕式变成一场旷日持久,花式挑刺的吐槽大会。
前者远有华国带头,后者近有r国打样。
反正一定会是一场全球性的省会就是了。
全世界正在期待奥运到来的观众们已经蠢蠢欲动。
奥运村的运动员们也都在为自家代表团的入场式积极准备。
但这些人里暂时不包括余曜。
倒不是说他不需要做准备。
事实上,作为本届华国代表团的唯一举旗手,需要代表着整个华国运动员的正面形象,他比代表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忙碌和压力山大。
但同时作为一名参赛运动员,他还需要在今天同时完成十米气步枪的赛前训练和马术比赛盛装舞步的赛前验马。
这也是不能轻忽的任务。
偏偏两者的场地距离还很远,来回也不便,且耗时够久,都不是什么轻松事。
所以一大清早,纪净仪和闻鹤洋来敲门遇见时,对视一眼,就不受控制地愁眉叹气。
纪净仪一脸头大“你说你们马术那边为什么不能往后移移时间,偏要挑这个点明天我们就要比赛了,这下好,赛前训练只能待半天还不能专心”
他的质问理直气壮。
毕竟作为奥运开门红项目,射击向来是雷打不动地在开幕式前就开始赛前训练。
闻鹤洋年纪小,又知道自己理亏,只好按捺住焦灼和脾气,客气道,“一般马术比赛靠后,不会在今天验马,但今年这样安排,没办法。”
最重要的是,黝黑皮肤的少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主办方不知道有人会兼项射击和马术。”
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兼项放在整个奥运史上都是相当炸裂的第一次。
人家主办方当然不会考虑这种可能。
纪净仪其实也知道这个理儿。
他只是一想到余曜今天需要先
去射击的赛前训练,然后马不停蹄地奔赴马场验马,最后还要紧急准备今天晚上的开幕式和举旗手彩排,就觉得一阵阵头晕。
“这也太熬人了”
光是说说都觉得辛苦。
不能想不能想
纪净仪觉得自己现在只要一想到明天就是十米气步枪个人赛的资格赛和决赛,余曜今天还不能安心地进行赛前训练,就有一种想要直接昏过去的冲动。
紧急到这种程度的行程绝对会影响到余曜的正常发挥。
这可是整场奥运的头彩
更是华国的经典拿牌子项目,全国人民都盯着呢
所以紧张兮兮的纪总教练压根没听清闻鹤洋说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房间的门把手,心脏怦怦怦直跳,脑筋也在一个劲地转。
他拼了命地在想,一会见到人了该怎么安慰和开解余曜的心情。
也就在此时,“咔哒”
房门打开,露出内里一张清俊干净的少年脸庞。
“现在就走吗”
余曜被门神似的两个人惊得飞快眨眨眼,叼着半块三明治含糊问道,一手拎着沉甸甸的大包,另一手抽出房卡,顺带着把房门带上。
“这装的都什么这么沉”
刚好赶到的赵威明赶紧把包接到自己手上,没有心理预期的情况下好险被坠到地上。
“是射击服,验马要穿的服装,还有华国队的队服”
余曜历数着,三下五除二地吃完自己的早饭,感觉有点干,顺手从运动裤口袋里又摸出一盒牛奶。
赵威明就皱了皱眉,“这种盒装的牛奶不新鲜,我明天提前去餐厅给你拿鲜牛奶,你以后别喝这个了。”
余曜答应一声,冲着门口另外两人点点头,一边喝一边往外走。
“我觉得也还好,这种没有腥味。”
“但那种比较有营养,你别跟我犟,我明天就去给你拿。”
“那谢谢赵教。”
师徒俩的说话内容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还以为一开门就要开始做心理辅导的纪净仪a闻鹤洋
他们俩沉默着,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诧异。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余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其实是皇帝不急的那个急太监的感觉。
呸,谁是太监呢
闻鹤洋第一个缓过来劲,连忙追上去。
“余,你的衣服准备得好吗,验马是马术比赛的看点之一,会有很多人看你验马还会拍照片”
余曜把几口喝完的牛奶空盒丢进垃圾箱里,迟疑地挑了挑眉。
“我昨天熨烫了好几遍,刚刚也用蛋糕卷方式折叠好了,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起褶皱吧。”
少年的声线懒懒散散,还带着点吃饱喝足后的淡淡餍足感。
反正就是没有焦躁
和紧张。
纪净仪很确定自己能分辨得出来,心下一定,抹一把脸就跟了上去。
“那咱们现在就去射击馆”
余曜有点奇怪地看了自家突然笑起来的教练一眼,对。”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澄澈透亮,就像是在问不去射击馆,总不能现在就去验马吧也没到时间呢。
纪净仪上下多打量几眼,这回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带上一行人坐上了摆渡车。
一路顺畅。
等到了场馆,时间还早,其他运动员还没有来。
余曜活动了一下筋骨,去更衣室换过服装后,就从常方毅手中接过自己特殊调教过的气步枪。
他跟工作人员签了个到,随意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还是那副带着单片镜的全遮脸打扮。
然后一口气把硬质皮革外套的拉链拉到下颌,从枪架取下枪,端平,瞄准了十米外那个几乎看不起的靶心。
少年的动作太流畅太自然。
如果不是周围背景有明显的变化,纪净仪几乎要错觉余曜现在就是在他们自己的场馆,正在进行日常的训练。
总之就是完全没给自己留下替徒弟打气的机会。
这样也好。
纪净仪大口呼吸着,走到观众席边。
其他人见状,也轻手轻脚地坐去后面观众席上屏气凝神。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纪净仪看着余曜站定在枪架前,不出意料地看着少年陷入了久久的沉寂,同时也一如既往地觉得那尊静静而立的挺拔背影看上去如雕塑般。
正常情况下,自己已经可以开始期待新一轮的优异成绩了。
纪净仪顺理成章地这样想着。
但他的双手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攥成了拳头。
不,还是跟平常的训练不一样。
纪净仪不安且悲哀地想道,换了完全不一样的环境,又是大赛前夕,今天的赛前训练状态对明天的比赛心态至关紧要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带过的上一个可以被称为天才的徒弟,天赋很高,平时的训练成绩也曾和余曜一样令人赞叹。
最后还不是毁在赛前训练的糟糕心态上,因此在正式比赛上大崩特崩,从此一蹶不振。
从前的心理阴影再度卷土重来。
纪净仪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很期待余曜的第一枪,却又不自觉地恐慌少年刚刚只是在大家面前故作轻松。
那种盼望又害怕的复杂心情乱糟糟如毛线般缠绕着他的心神,让他既盼着第一声枪响,又怕它真的响起。
紧绷的心弦彻底绷成窄窄一束。
周遭的每一丝异响都在不间断地刺痛着他的敏感神经。
偏偏场馆根本不可能完全安静下来。
陆续进场的其他国家选手就不说了,赛方安排的摄影师也正扛着机器走进来,吱嘎吱嘎地在安装设备。
这些动静在原本安静的场馆里格外突兀。
纪净仪额头青筋直跳,简直恨不得把这些制造噪音的人统统都轰出去。
但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华国场馆。
比赛当天的场景估计也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所以,余曜还能稳得住吗
纪净仪用一种近乎狂热的复杂目光灼灼地钉在余曜背后,连一旁赵威明和闻鹤洋都感觉到了。
他们不清楚射击项目的具体情况。
但赛前的最后一次正式训练的意义可想而知。
余曜还是在肩上任务极其紧迫的情形下试训。
陪同二人组不自觉地绷紧心神,和纪净仪一起看向少年。
站在枪架前的余曜自己却没有一丁半点儿的多余心绪。
没时间想。
也没心情想。
余曜比谁都清楚自己今天的任务有多么繁重。
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第一次参加夏季奥运盛会的运动员,在本就紧张的情况下还要身兼重担,最有可能面临的就是全面崩盘。
但余曜不会。
参加过很多次的奥运经验还在其次。
回归原世界以来,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极限运动经历极大程度上地将他本就顽强的神经捶打得更加坚韧。
试问,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会为声名、荣耀、成绩所累
那怎么可能
余曜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机械瞄准镜里的那个针孔大小的靶心。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项目要一个一个地来。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这是每一个经历过义务教育阶段的华国人都曾经背诵过的古老道理。
也只有先过了试训的头一道难关。
后面的其他事务才会顺风顺水。
余曜很慢很慢地深吸一口气,沉心静气,很快进入到了自己熟悉的射击状态。
哪怕有别国选手在进入场馆后,制造噪音的同时,对他这张射击场上的生面孔表示出好奇,不时投来神色各异的火热视线,也没有让他的眼睫颤抖半分。
“砰”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其他人的枪声,整座场馆都因为这第一声枪响而热闹一瞬。
纪净仪等人神情也变得更加紧绷。
就在此时。
少年终于找准了自己呼吸心跳的频率,指腹从容扣下
“砰”
这声枪响并不像第一声枪响那么引人注意。
但紧跟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余曜照旧一口气打完了决赛第一阶段要求的整整十发,才放下枪,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这种连射的新奇打法顿时吸引来了全场馆里所有运动员的目光。
大家都是巴不得每一枪的间隔时间越长越好。
因为这样才能重新调整好因上一枪而紊乱的肌肉和心跳,结果这人
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嘿,老伙计,你猜这样能打得准吗”
一头银发的高鼻梁r国运动员鲍里斯眯着眼,促狭地撞了撞队友安东尼的肩。
安东尼就知道自己这个自视甚高的同伴对此持完全不认可的嘲讽态度。
不过也正常,鲍里斯手头有一金三银,还拿到过多次世界冠军,这一次奥运会的夺冠呼声也是最高,自己才只是第二,他有这个资本看轻这里的每一个人。
白圆脸的安东尼闷闷道,“反正我不会这么打。”
正常人的枪都是在不停晃动。
每一次的射击都需要找准新的平衡。
这么快的速度,怎么可能找得准,绝对是炫技和引人注目的成分占比更高。
备受瞩目、被认定为极有可能包揽金银的r国师兄弟组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几眼,发现看不清对方的确切面容,就不再多看。
其他运动员初时惊诧,但在想明白同样的点后,很快就不再感兴趣。
虽然只能看见一张陌生的冷漠侧脸,但他们很确认这个年轻人之前没有出现在华国队里,大概率是个新人。
那就正常了,新人最喜欢干些标新立异的事情。
玩射击的运动员们很快就开始专注自己的事情。
场馆里才被搅动的气氛很快又恢复沉寂。
很符合射击运动整体偏冷血冷漠的调性。
也就是玩惯热血项目的赵威明和闻鹤洋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悄悄咬耳朵,用的是气声。
“他们都不好奇余的成绩吗”
“就是,居然都没想过来看一眼吗这是瞧不起谁呢。”
纪净仪却没有功夫想这些。
他死死瞪着余曜一如既往稳定的好成绩,整个人就脱了力似的,一下子坐倒在座位上。
“还好还好”
纪净仪的声音压得很低,整个人仿佛小死一回,“我可算能放心了。”
余曜合着您现在才放心
少年沉默了下,有点好笑地伸手把教练拉起,顺道把气步枪放进对方的怀里。
“那纪教我就先去马场了。”
他的验马序号靠前,理论上越早去越好,准备的时间也越充裕。
主要是背包里的衣服太娇贵了。
余曜很怀疑自己到马场之后还要先打理打理衣服。
纪净仪有心想说时间还早,再练练呗。
但看余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摸了摸新鲜出炉的成绩,再想想余曜今天的事情确实够多,就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余曜去更衣室换过衣服就悄然离开。
他的整个试训过程没超过二十分钟,快到了一旁赛方摄影团队的设备都还来得及安装好。
有意无意注意到这边位置已经空了的鲍里斯皱起了眉,很快又舒展开。
“这届新人有点狂了。”
打连
枪就算了。
居然这么快就走了。
他和安东尼可是打算一整天都泡在场馆里。
不过华国队不是一向最是求稳吗
怎么会放任队员这么干
鲍里斯脑海里有什么没来得及抓住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过想到明天就是比赛,就用力摇摇头,把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预感都甩在脑后。
安东尼则是全程没回头,一直专注在自己的靶心之上。
场馆里的枪声此起彼伏。
少了一个并不如何显眼。
但这只是表象。
扛着设备终于赶来采访的华国大台记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纪教练,余曜人呢”
作为本次奥运代表团的专用记者,负责采访的苏益川早就知道了余曜具体兼项的情况,今天来也是想多拍几张余曜,震惊震惊全网观众的。
结果倒好,人没了
纪净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没留意的那点不对劲是打哪里来。
他有点心虚“那什么,小余已经去马场了,他今天要验马。”
苏益川当时就是眼前一黑。
他顾不得多说,紧赶慢赶拍了几张全景,就匆匆奔赴下一程。
中途路上抽了个空,把照片发到了官博上。
c大台五套新闻射击华国射击队赛前训练
配图全场馆图jg、侧面全场馆图jg、全排背影图jg、常方毅特写、常方毅特写、纪净仪特写jg
等待良久的网友们一一点开,人都麻了。
啊啊啊,我们等的射击新人小哥呢
不是,我不理解,都这个点了,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
我的天,这次的保密工作绝了,我明天一定要早起看比赛,我倒要看看,这个藏得严实的帅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1,带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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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区彻底逆反,热闹得要翻天。
苏益川这次是真的没时间看,他一路狂奔,紧赶慢赶到了马场,刚刚好就赶上余曜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的一瞬间。
“哦豁”
苏益川眼前一亮,下意识举起手中的相机,对着少年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
四周注意到这一幕的工作人员也是眼神里瞬间盛满了惊艳和赞叹,还有人小声地吹了几下口哨。
周遭同样要验马的运动员更不用说,几乎当时就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抹抹头发,在心里暗暗对比起来。
等到同样打扮得好了的橙子糖挣脱费汉秋手里的缰绳,嗒嗒嗒地小跑到少年身边,高高昂起脖颈
这对一人一马的组合当场就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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