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会后的几天,网上讨论得热烈。
国内网友大多都是大力支持,可在外网上却是反对的声音更多,毕竟这种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就无法再阻止,当各国都将自己的文物收回去,那些博物馆里又会剩下些什么
苏方没有太关注网上的言论,一来确实有些话不堪入耳,沈应舟和苏振清有意让他远离网络,二来弗仑萨这一批文物入库,要做的事实在是多。
不过他现在也确实算是风云人物了,沈应舟对此很不放心,干脆坚持上下班接送。
“那我去上班啦。”苏方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却被沈应舟拉住手一把拽了回来。
他似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但没有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
刚回过头,便迎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今晚我下班早,你晚饭想吃什么”沈应舟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围巾,一边仔细地给苏方围上,一边温声道。
苏方看了看窗外的飘雪“这个天,吃羊肉锅吧。”
“好,下了班我就去买菜。”
打开车门出去,迎面飘来的雪花落在脸上,冰得苏方打了个哆嗦,他回过头,朝着沈应舟挥了挥手“我走啦。”
沈应舟摆摆手“快进去,别冻着了。”
苏方转身,搓搓手往故宫里走去,没走两步就突然被身后扑来的一人搭住了肩膀,转头一看,是程青。
“小苏,厉害啊,居然有人开大g来送。”程青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再瞄了一眼。
和大多数的男人一样,他对着车也是有着格外的痴迷。
只是刚回头,没等再欣赏一眼车子,他就对上了一双冰冷的充满压迫感的视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就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并撤开了一步僵立在原地。
苏方诧异地看了一眼程青,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到依旧坐在车里注视着他离去的沈应舟。
他忍不住抿起笑意,一边后退走着,一边朝着沈应舟招了招手。
沈应舟不赞成地朝他摇了摇头,说了两个字,看嘴型分明是“小心”。
苏方吐了吐舌头,转过身乖乖看着路往前走。
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的程青小心翼翼飞快瞄了一眼车里的身影,还不及看清就匆匆收回了视线看向了苏方“我去,小苏,你这是名草有主了啊”
苏方也没想着隐瞒,大大方方就点了头“嗯哼”尾音荡漾出的音调彰显着他的好心情。
程青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然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当场愣在原地两秒。
看着苏方轻松愉悦的背影,程青连忙跟了上去“诶别走那么快啊你什么时候谈的啊之前怎么没见你说过,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说话间来到了书画组的小院,苏方走进屋,抖了抖身上的雪。
“师父,你和师娘走的也太快了吧,”苏方一边脱下大衣
挂在门边的衣架上一边说,“也不等等我。”
苏振清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等他笑话,都年过半百的人了,天天看小情侣腻歪,哪受得了还不是一到地方就下车走人,半句话不带多说的。再说这真要是停下来等了,指不定还被说一句没有眼力见呢。
苏方也看出了苏振清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蹭了下鼻尖,朝着桌案走了过去“咱们今天做啥”
苏振清抬眼望了望“大家都到了那就开个早会,咱们同步一下接下来一个月的安排。\"
大伙儿闻声都聚了过来。
苏振清说“弗仑萨博物馆的归国文物咱们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其中大部分都是需要修复的,大家都知道一个月后就是归国文物展,昨天,各个组的负责人和院长一起开了个会,列出了展出文物清单,其中有六件书画作品是需要咱们在这一个月内修复的,所以接下来,咱们分成三小组,每组负责两件作品,如果有提前完成的再去支援别的小组”
苏振清给大家分了组并安排好了各自负责的作品,随后带着众人一齐前往库房领出了待修复的画作。
苏方自然是和苏振清一组,同组的还有郝文和程青,而他们负责的,正是朝元仙仗图残卷之南极大帝,且修复完成后,还需要将三幅画卷拼在一起,完成真正的朝元仙仗图
苏方早就知道归国文物里有朝元仙仗图的最后一份残卷,可当他看着画卷在自己的眼前被缓缓展开时,心里还是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师父,另外两幅残卷嗷”话没说完,就挨了一记脑瓜崩。
“另两幅当然在库房,急什么,手上这副还没修呢。”苏振清大手一挥,“给你和郝文俩小时,把修复计划书给我做出来。”
“两小时”
“怎么嫌多”苏振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后特别体贴地说,“那就一小时吧。”
“不”苏方连忙抬手阻止,“两小时两小时挺好的”
苏振清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程青的肩“来,咱们喝茶去,让两个小的锻炼锻炼。”
两个小时,真是太紧迫了,以至于郝文一时有些无措“师兄,那、那咱们现在开始写计划书吗”
“别发懵啊”苏方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郝文的额头,“检测还没做呢快把画包上咱们去检测室,晚了可是要排队的”
两人急匆匆又不失小心地把画送进了检测室,靠着苏方的出卖色相并一声声甜甜喊着“姐”,负责检测的检测员放下了手中本来打算开始但并不算紧急的文物,给两人插了个队。
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还好,比起从拍卖会里拍回来的第二幅残卷,这一副保存得还算完好,轻微霉斑,局部撕裂,命纸有部分脱落,不过这倒是让揭画变得轻松了一些。
得了检测结果,苏方和郝文又匆匆回了书画组,打开ad开始埋头苦写修复计划,而苏振清则
坐在一边和程青悠然品茶。
虽然知道师父这是在考验和磨练自己和郝文,但看到这一幕,苏方还是忍不住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
紧赶慢赶,两人终于在dd前完成了修复计划书的填写。
“嗯,不错,”苏振清点点头,“这份计划书写的很完善,就按这个做吧。”
一声令下,四人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残卷被小心翼翼地展开平铺在桌面上,郝文去烧了开水准备稍后洗画用,而剩下的三人则用排笔小心翼翼地弹去表面的浮尘。
等初步除尘结束,开水也降到了合适的温度,顺着排刷轻柔地流到画卷上,将沉积的灰尘与霉斑一一带走。
苏方和郝文拿着毛巾小心地卷走画面上的积水,然后挤到盆里,很快就挤出了一盆黑得看不见底的脏水。
“看着还行,没想到洗起来这么脏。”苏方打量了一下盆里的脏水,“还有热水吗换一盆吧。”
“有有有,我刚烧了,”程青端着水壶往屋外走去,“先等等,太烫了,我拿外头凉半分钟。”
连烧了三次水,这幅画里洗出来的水才终于变得清透。
“行了,上午就到这吧。”苏振清看了看时间,“走,咱们吃午饭去。”
苏方直起身子,忍不住用手锤了锤酸软的腰。
苏振清注意到苏方的动作,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就不行了”他犹豫了一下,低声劝告,“晚上早点睡嘛要节制。”
苏方的神情冻结在了脸上,半晌才脸皱成一团没什么说服力的辩解“我只是弯腰时间太长了”
苏振清轻飘飘看了一眼苏方的腰,很是嫌弃,那神情分明是半点不相信苏方的话。
苏方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说什么都像是在掩饰
吃了饭简短的午休了一下,他们又围到了桌案前,合力将画翻了个面后,大家各自拿着趁手的工具开始揭画。
朝元仙仗图作为一副横长580的长卷,就算分成了三份,每份的长度也有将近两米,如果是一个人独自完成修复,恐怕就算是揭画这一步骤就得花上个四五天。
不过四人轮番上阵,加上本来就有部分画心脱离命纸,倒是让他们在下班前就完成了一多半。
下班时,苏方跟着苏振清走在了最后,将宫门一一落了锁,接上同样下了班的林疏玥,沿着宫墙走出了大门。
刚出大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熟悉的车子。
车里开着暖气,隔绝了外面的飘雪与寒冷,一上车,苏方的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杯热奶茶,插好了吸管的那种。
苏方美滋滋喝了一口,舒坦地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撒起了娇“今天弯了一天腰,累死我了。”
沈应舟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回去我帮你揉揉。”
苏方刚点了下头,猛然觉得不太对,下意识抬头看向后视镜,果然就见苏振清又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顿时觉得自己是哑巴
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怎么了”沈应舟疑惑地看向苏方。
苏方表情纠结,神色变换了一会儿后干脆地松了劲儿往椅子里一窝,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没事,赶快回去吧,饿死我了。”
他清楚地听到后座上苏振清悄声对林疏玥说,改明儿买点韭菜包顿饺子
虽说有些又气又不好意思,但除此之外,苏方又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之前总是四处奔波,现在总算回到了正常的工作生活,每八晚五,平静且安心。
其实苏方根本不是喜欢热闹爱寻求刺激的人,为了文物他可以国内国外的奔波,但如果一切安好,他更愿意在工作室里画上一天的画,或是在小院里摇着摇椅看着书,围炉煮茶,亦或是窝在柔软舒适的被窝里什么都不想,刷刷手机困了就睡。
这样的日子,才叫闲适安逸
“院长下达了任务,要求我们对把朝元仙仗图三份残卷拼起来的过程做一次直播。”
看着转达任务内容的苏振清,苏方无语望天。
果然,话不能说的太早,说啥来啥,看看,这不就安逸不起来了。
“师父,为什么突然要开直播啊我们这也没准备啊。”
苏振清点了点苏方的额头“你现在可是代言人了,总不能天天窝在组里不露面吧,距离倡议发出也有一周了,舆论渐渐平静了下来,现在直播,一来可以让你露露脸,承担起你作为代言人的责任,二来可以借你的热度把观众吸引来看咱们修复朝元仙仗图,也让大家看看,咱们的国宝在外人的手里,究竟受了什么样的折磨,只不过”
苏振清的神色肃然了起来,“一旦直播,咱们的修复就必须万无一失,你们,能不能做到”
苏方郝文和程青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苏方笑道“师父,咱们修文物,什么时候有容错率了”
文物修复,从来不容许犯错。
于是,在残卷完成揭画的第二天,朝元仙仗图全图修复正式开始,同时,直播也将准时开启。
当苏振清和苏方照常准点来到小院时,程青和郝文已经在等着了,两人都穿了一身新衣,程青甚至还剪了个头发,如果不是工作不允许,恐怕他还会用发胶抓个造型出来。
“你们这”苏方眨巴眨巴眼,“这么正式呐”
程青朝后捋了一把头发“毕竟是要上镜,多少还是要注意点形象的。”
“我妈知道我要上直播,特意拉我去买的衣服,”郝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苏方低头看了看自己,普普通通的羽绒服,里面是卫衣加牛仔裤,这个冬天已经是第不知道几次穿的搭配。
这么一对比,好像是不太重视了一些啊
“你够了啊,”程青一眼看出苏方心里的想法,当即翻了个白眼打断道,“我们这些普通人才需要靠衣服加成一下,你有这一张脸就够了,就别再给我们压力
了。”
他有些期待地搓了搓手,我刚刚看了一下,直播间里已经有几万人在等着了,待会儿直播开始岂不是要十万以上的在线人数嘿嘿,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有五分之一heihei不,十分之一的人注意到我我就满足了。”
“好了,瞧你,哪还有点前辈师兄的样子,”苏振清走过来,呼了一把程青的脑袋,“快准备准备,开始干活了,软软,直播你来弄。”
“诶,来了”
三幅残卷都被取了出来,而用于操作的桌案也换成了三张大桌子拼在一起,表面铺上了专门定制的厚桌垫。
苏方拿出申请到的工作机架在手机支架上,登上了故宫的官方号,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家朝他点头示意准备好了后,深吸口气,打开了直播。
正如程青所说的,直播间里俨然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而直播一开,在线人数更是蹭蹭往上升,瞬间就超过了十万人并持续上涨。
“大家好,我是苏方,欢迎来到故宫文修直播间,今天修复的,是朝元仙仗图。”
苏老师好
哇塞这不是我们文化与文物代言人吗谁的眼光这么好啊,竟然请了个这么帅的代言人
宝,你这代言都没给我消费的机会就算了,怎么连送礼都不开啊我好想支持你啊怎么办呜呜呜。
楼上的,想支持的话可以去故宫参观啊还可以多了解咱们的传统文化和非遗技艺哟
苏方看着弹幕上刷过的消息,笑了“感谢大家的支持,送礼就不用了啊。说起来,故宫的第一次文物修复直播也是我,那时修复的也是朝元仙仗图,不过那时只是三分之一的残卷。
“很幸运的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就找回了剩下的三分之二,让它们在故宫重聚,所以今天,我们要将三幅残卷拼在一起,让它们恢复到从前的模样,直播期间无法观看弹幕,也就不能回答大家的问题,希望大家可以谅解。”
没事,我可以来答
哇,竟然有专业大佬陪我看直播。
不是大佬哭,是苦逼的文修学生来完成作业的。
楼上带我一个,虽然我是历史系的,但还是被布置了作业,唉
举爪,我考古系的。
哈哈哈哈哈,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做作业啊
本来我很期待这次直播,直到它变成了作业
“噗”苏方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连忙避开镜头一边调整着手机角度一边介绍,“朝元仙仗图是一副长卷,全图纵443横580,我没法一直拿着手机跟踪拍摄,就把手机立这了,不过这个镜头还是很高清的,想看细节的话后期录屏可以放大。”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笑了
苏方假装没看到弹幕,再次确认镜头可以将整幅图囊括在内后便走到了苏振清身边“师父,可以开始了。”
“
好,那就把另外两幅画拿过来吧。”
朝元仙仗图一共三幅,一副在桌上刚揭完命纸,还有两幅之前修复好放在库房里,如今也被取了出来。
“咱们这两幅真是修的太快了些,”苏方摇头感叹,随后看向镜头解释道,“第一幅画收到时刚经历受损,关注度又很高,所以当时就修复了,第二副是在拍卖会上找到的,受损非常严重,当时没想到这么快能找到第三幅,为了延续它的寿命,就紧急把它修复了,结果这才过了几个月,我们就收到了第三幅,为了把它们拼回到一起,我们需要把先前已经做好的装裱拆了,揭掉背纸,把它们重新粘贴到我们特别准备的这张大背纸上。”
苏方在介绍的时候,苏振清和郝文程青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把画背面朝上放在桌案上,一边讨论一边仔细挪动着位置。
“现在操作的难度是,这三幅画都经过重新装裱,也就是说它们断裂的部分都经过了裁剪,”苏方撇了撇嘴,“出于各种原因,我们的大型文物在海外经常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比如被分成三份并用日式折屏手法进行装裱的女史箴图,比如被割成十二块的“三菩萨壁画”。比如龙纹琉璃上清晰的裂痕,比如因为无法搬动于是只夺走头部的十二兽首
苏振清看了苏方一眼,眼神里满是安抚。
苏方也知道,这样的场合,他不该太过情绪化,当即深吸了口气扯出笑容继续道“所以现在修复的困难是,我们需要在把三幅画拼接起来的时候留出刚刚好的空隙以便后期全色时填补被裁剪掉的部分,注意,是刚刚好,不能多也不能少。”
听着就好难啊。
“幸运的是,朝元仙仗图有留存较为清晰的图片资料,我们把它原比例打印了出来,可以作为参考。\"
苏方走过去,把镜头歪向一旁的板墙,让直播间里的观众可以看见上面张贴的一副超长的打印出来的朝元仙仗图。
他将镜头重新调整回来,走到桌案前“有了原作图片资料的参考,我们修复起来也会轻松很多。”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调整起来难度也是不小,四人对着墙壁上的图片反复调整,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最终确认下三幅画各自的位置。
“行,开始揭画吧。”
前两幅画都是才经过修复不久,画上干净整洁,不需要再次进行清洗,因此用开水将画淋湿浸透后四人直接开始了揭画,两人负责一幅残卷,同时动手。
也正式因为这两幅画都是才修复的,背纸都是新纸,比较坚韧,揭起来都是大片大片地取下,不过十几分钟,两幅画就已经揭好了,三幅画心并列排在桌案上,隐隐已经可以看见朝元仙仗图的全图旧貌。
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贴背纸。
贴背纸说难不难,不过是将一张纸覆在画心上,可说简单却也不简单,胶太多了不行太少了也不行,涂得不均匀不行,没有把空气排干净更不行,一不小心要么溢胶要么空了,轻则小活
变大活,重则对文物造成二次损害,谁也担不起这责任。
更别说这是一副将近长达六米的长卷,贴起背纸来难度是更上一层楼。
想看闲与写的退圈后我成了国家宝藏守护人第 91 章 番外一归国文物展吗请记住域名
苏方也没再管直播,全神贯注地捏着背纸的一角,四人齐心协力,在苏振清的指挥下将背纸覆上,随后拿起排刷开始上下排刷,让画心和背纸可以充分接触,紧紧贴合在一起。
直到最后一角被牢牢地贴紧,大家才直起腰长舒了一口气。
苏振清笑吟吟地看向三个小辈“休息会儿吧,待会儿还要补映洞呢。”
三人沉默地看向这五米八的长卷,脸上的神情视死如归。
补映洞很难吗怎么大家的脸色都这么难看啊
不难,主要是要弯着腰一个个地补,而且不止是要把纸贴在有破漏的地方,还要把四周边缘轻轻刮平以保证看上去是平整的,比较磨人。
最重要的是补映洞是补在背纸后面,也就是说他们之前补的两幅画都白费了,现在需要重头再来,一次性补三幅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幸灾乐祸的笑声有点太明显了啊。
因为他们让我多了一份三万字论文do。
哈哈哈哈哈哈
苏方走过来地时候,就见弹幕上一片笑声“你们笑得太大声了啊。”
很好,笑得更放肆了。
四个人,补映洞就补了两天,大家总是俯着身子埋着头,小心翼翼地刮着纸张边缘,偶尔才会聊上两句,更别说和直播间观众互动了,根本没机会,整个过程可谓是枯燥又乏味,可就算是这样,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却从未跌下过十万,甚至连弹幕都热闹无比。
苏方没时间管他们,他们就自己聊自己的,明星八卦家长里短,有时你一句我一句话题隔着十万八千里,依旧能聊的不可开交,如果弹幕中有人对修复过程和操作提出疑问,立马会有人热心地帮助解答,如果有人想要挑事说一些容易引战的话,大家也会默契地刷弹幕把ta的言论刷下去
这个直播间,根本不需要什么主持人,苏方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架上手机把直播间打开。
而苏方也真是没有时间管他们。
虽说补映洞磨人,但总归是没有什么操作难度,当映洞补完后要把画上墙,那才是真正的考验。
将画贴上墙是书画修复的重要环节,通过把画贴在墙上,用其自身的拉力使它在晾干的过程中保持平整,以避免出现常见的纸张湿透晾干后的褶皱问题。
作为书画修复师,这样的操作他们做过无数次,而这次的特殊,就在于这幅画的尺幅。
实在太长了。
为了保证上墙时操作顺利,苏振清叫了书画组几乎所有的人来帮忙,众人齐心协力,有的帮忙举画有的帮忙排刷,总算是顺利地把画贴在了板墙上。
苏方举着手机将画从头到尾拍了一遍,虽说衔接部分依然有着大片空白,但浩浩荡荡神采飞扬衣袂蹁跹的队伍
已然跃入人们的眼帘。
据说这幅画是道馆壁画的小样,白描就已经感受到了神威浩荡,真不敢想象放大到墙上然后填上色,会是怎样的壮观。
也多亏了这是幅白描,不需要去考虑研究颜色的深浅,否则又是一项大工程。
在保持着温度湿度适宜的房间内,画卷缓缓晾干,而后就被苏方等人从墙上用竹起子起了下来,重新平铺在了桌案上,一人负责一截开始了全色。
有了参考的图片在前,全色变得轻松了许多,不过每下一笔依旧是小心翼翼,不仅不能出错,还要注意不能画到画心上。
这么忙活了大半个月,朝元仙仗图才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修复。
“感谢大家这半个月的陪伴,朝元仙仗图修复直播到今天就结束了,接下来这幅画会送到专业做装裱的老师手上,大约一到两周后就能完成装裱,而后准时出现在我们归国文物展上,本次展览会持续一个月,预售通道已经开启,所以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前往我们的官方网站,挑选您合适的时间进行订票,那么,我们的直播到此结束,再见。”
在直播间观众们的恋恋不舍中,苏方利落地关闭了直播间,伸了个懒腰“下班”
只是直播虽然结束,文物修复的工作却是没有止境。第二天,苏方这组立马又取了另一件待修复的文物开始了埋头苦干。
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展览前完成了任务。
“归国文物展”开展一周内的票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售空了,一大早,苏方就发现进宫的检票处排起了长队,还有不少媒体记者在做着采访和报道。
苏方趴在车窗上看着这一幕从眼前略过,有些感慨“如果我们没有去弗仑萨博物馆,没有设下赌局,这些文物恐怕还在那个狭小的工作室里师父,你说还有多少文物,在等待着这一天”
“放心吧,”苏振清的声音温和舒缓且坚定,“他们会等到的。”
一个月的文物展,几乎每天的票都是售空状态,可直到一个月后撤展,还有不少人表示遗憾没能去参观一回。
但紧接着,故宫官博就发了消息,表示这批文物会分送到各个展馆中继续展出,大家想要参观的还可以继续前来,只是恐怕要找上一会儿就是了。
周一闭馆日,苏方等文物修复师来到了归国文物展所在的雁翅楼,开始分送文物至各个展厅。
到达雁翅楼时,却发现里面有人正在参观,带领着参观团队的正是院长江鸿达。
院长看到了他们,立刻朝着身边人介绍道“这是我们故宫的文物修复师,正是有他们在,这些文物才得以延续生命,承载着文化源远流长。”
院长身边的是一个高大的外国男子,穿着只能算是合身干净的西装,脸上带着友好的笑意。
那人朝着他们点了点头,目光礼貌且尊敬地扫过众人后落在了苏方身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我听过你发表的讲话,那是一个非常棒的倡议。”
院长抬手介绍道“这是a国国家博物馆的馆长,他这次来,是带着他们国家的珍贵文物来华夏进行展出的,接下来这雁翅楼的展厅就将迎接来自a国的客人们。”
a国,一个沦陷于战火之中的国家。
“我相信,这批文物在华夏能得到很好的优待,也相信,我们会有轻松平安迎回我们国宝的那一天。”那馆长笑着,眼眶之中却蓄着泪光。
“会的,”苏方扬起一个温柔明媚的笑意,“你们把希望的种子留在和平的土地上,它一定会迎来发芽新生的一天。”
文化存,则国家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