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九阿哥拆穿了作弊的胤俄并不脸红,他皱了皱鼻子得意地轻哼一声,冲九阿哥绽开灿烂的笑容炫耀道“九哥你就羡慕我吧,我这叫准备充分”
既然知道下午是骑射课,那胤俄当然是老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做,怎么应对课程。这袋松子糖就是他的准备之一,为的就是和分到他名下的小马驹尽快打好关系,和它们熟络起来。
九阿哥撇了撇嘴,也不跟胤俄废话什么,上来就抢松子糖。
他是没有提前准备,但没关系,胤俄准备了就相当于他准备了嘛
两人歪缠在一起打闹了一番,在外谙达轻咳一声提醒他们不要忘了骑射课的重点后,胤俄和九阿哥才消停下来,不再闹在一处玩耍。
分别摸了摸红枣和白雪的头,胤俄凑到九阿哥身旁,一边打量分到他名下的两匹小马,一边嘻嘻笑着问“九哥,你给你的小马起了什么名字说出来让我见识一下呀”
突地,胤俄打量九阿哥名下小马驹的目光一凝,霎时间定格在了原地。
和分给胤俄的红枣和白雪相似,分到九阿哥名下的两匹小马驹同样是一匹枣红色一匹白色。
只是枣红色的那匹小马驹毛发并不鲜艳,颜色相较于红枣有些黯淡,更接近棕色而非枣红;白色那匹小马驹也不是通体纯白,虽然不太明显,但马身上确实有零星一点的杂色。
先不谈这四匹小马的其他属性,光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品相,分到九阿哥名下的两匹马驹就逊色了胤俄的红枣和白雪一筹。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胤俄心中并未生出得意的情绪。
相反,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迸发出来,顷刻间席卷全身,将他的血液、呼吸、心跳全部冻住,也让他的意志和情绪跟着降到了最严寒的冰点。
胤俄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跟九阿哥同一天入学,但他们俩所受到的待遇却有所不同。
原因很简单也很可笑,就因为他是贵妃之子,九阿哥是四妃之子,他们在出身上分出了高下,所以他们入学后相应的待遇也有所不同。
胤俄并不怀疑这是尚书房、内务府的宫人们看碟下菜,故意将品相差一些的马驹拨到九阿哥名下。
宜妃位列四妃之一,更是圣宠不衰、圣眷最为优渥的宠妃。她本身出身包衣家族,内务府的包衣大族是有多想不开才会给宜妃和九阿哥这样的难堪
就算内务府中盘踞的包衣大族并不齐心,那些有女子进宫为妃的家族对占据圣宠太长时间的宜妃心怀不满,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和难堪。
会出现当下的情形,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内务府这么做,要么出自于康熙的授意,要么他们有自信不会被康熙责骂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内务府对皇子这样的区别对待符合康熙的心意。
将自己的儿子根据出身不同划分出三六九等,这是康熙做得出来、也一直在
做的事情。
但胤俄并不会为自己被划分的层次高一点,比九阿哥强一点就沾沾自喜。
如果他为此感到高兴,又或者生出得意的情绪,那就说明他认同甚至维护康熙的这个理念,也意味着在这清宫中生活了六年,他进一步地被环境同化了。
胤俄并不想走到面目全非的地步,今天他能为自己比四妃之子地位高感到开心,明天他就必须接受自己生来不如太子、不如大阿哥这个长子,承认“人生而不平等、出身决定一切”的“真理”。
康熙是父亲但也是皇帝,皇父皇父,“皇”在前“父”在后。
不管康熙有多疼爱自己的儿子,有多真心想自己的儿子成材,看重出身的他早已经将皇子们划分出三六九等,皇子们再怎么蹦跶,在康熙眼中也挣不开身份的枷锁。
即使不考虑储位的问题,单说康熙展现出来的对皇子们的态度,就足以令皇子们心中发寒。在看清楚康熙的偏心后,更是会对他这个皇父心生怨怼,再也生不出孺慕之情。
但好在胤俄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康熙投入太多的感情,也不曾真的将康熙视作父亲。
如今又一次印证了康熙的无情,确定康熙一开始就将皇子们区分出高低贵贱,胤俄也并不觉得难过伤心。他只是痛恨于这样的现状,对这一切感到排斥的同时也觉得无比悲哀。
当条咸鱼躺平是最轻松的。
胤俄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选定了最适合的道路,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也反抗不了什么,所以他选择接受现状,浑浑噩噩地地活着,把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想得多了,想得深了,就会发现自己早已经深陷于泥沼之中,爬不上去,但一时半会儿也沉不下去,只能在无言的绝望当中接受自己一点点沉没的未来。
“我想好它们的名字了就一个叫红栗,一个叫浮云”
九阿哥清脆明亮的声音唤回了胤俄发散的思绪,他下意识地展露出笑容,回应起九阿哥的话“红栗是红栗毛的红栗九哥你起的名字也很烂嘛”
浮云这个名字不用多说,这本是名驹骏马的名字。西京杂记卷二有记载“文帝自代还,有良马九匹,皆天下之骏马也,一名浮云。”
而红栗这个名字也算是有典故可以考据。全身被毛呈浅红色或者暗红色的马匹俗称赤马、赤兔,而红栗毛就是这种马的学名。
九阿哥名下的那匹红马毛发颜色稍淡,可以勉强说是浅红色,但与枣红色相去甚远。九阿哥给它起“红栗”这个名字倒也算是贴切。虽然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寓意,但确实挺合适的。
只是红栗、红栗,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眨巴眨巴眼睛,胤俄眸光清澈的杏眸突地睁圆了一圈红栗,那不就是弘历的谐音吗
啊这
虽然有点冒昧,但胤俄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倒是将胤俄脑海中那些胡思乱
想的凌乱思绪全都冲散了,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刚才烦恼过什么,又为什么心生过悲哀的情绪。
“干嘛,我起的名字有那么糟糕吗难道比你的红枣和白雪还要难听”九阿哥不满地瞪着胤俄,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精致昳丽的小脸上染上几分忿忿不平
摇了摇头,胤俄止了笑,一脸认真地说“九哥,我不是在笑你起的名字,只是想起了其他的事情嗯,一些好笑的事情。”
狐疑地瞥了眼胤俄,九阿哥不太相信地噘着嘴问“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我听听”
眨了眨眼睛,胤俄一时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把谐音梗这件事告诉九阿哥。
主要是四阿哥未来的儿子弘历现在根本就没有出生,康熙也没有给这个未来的孙子赐名,红栗与弘历同音的谐音梗就算说出去,九阿哥也领会不了这个梗好笑在哪了。
而且,康熙现在连一个孙子都没有。已经大婚的大阿哥膝下只有嫡女,太子身边虽然已经有了服侍的人,但还没有皇孙诞下。
到目前为止,“弘”这个字辈根本没有在正式场合出现过,九阿哥就是智多近妖,也没法立刻从“红”联想到“弘”,猜出自己给马取的名字会在未来和皇孙的名字重合。
但九阿哥给自己的小马驹取名为红栗也不算犯了忌讳,毕竟弘历现在还没有出生,现在谁也不会想到日后会有皇孙的名字刚好是弘历。
胤俄也只能默默祈祷,希望未来真正的弘历被赐名时,九阿哥的小马驹红栗已经退休了淡出了九阿哥的视线。
不然以九阿哥和四阿哥天生相性不合的不对付,以九阿哥爱挑刺又有点嘴贱的性格,他是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嘲笑四阿哥的机会的。
有一件事胤俄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九阿哥欠起来,是真的挺讨人厌的。
没法把有关于弘历的事情说出来,胤俄只能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但他还没有想好说什么打岔把这一茬糊弄过去,给他们留足了时间与自己的小马驹接触认识的外谙达就走了过来。
胤俄一时有些庆幸,好在他们现在是在校场上,是在上骑射课,有教导他们的外谙达及时为他解围,要不然九阿哥真的打破砂锅问到底,胤俄也不知道该怎么把事情圆回来。
认识了分到他们名下的小马驹,接下来还是让胤俄和九阿哥分外头疼的理论课,包括但不限于分辨马的品相、年龄,骑马的姿势、要诀。
当然,最后也有让胤俄和九阿哥分外期待的“体验课”。虽然是被外谙达带着骑马,但这也是胤俄和九阿哥第一次骑马,两人都又激动又开心,恨不得时间嗖嗖过去,立刻就到了他们能独自骑马的时候。
外谙达带胤俄和九阿哥骑马时用的是大马,被抱着坐到马背上,胤俄的视野一下子拔高了许多,似乎可以将宽阔的校场尽收眼底。
外谙达为了给胤俄适应的过程,驱使着胯下的骏马从踱步走到慢跑再到疾驰,带着胤俄在校场中风驰电掣地跑了起来。
骏马越跑越快,胤俄的心也跟着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但他并不觉得惶恐害怕,但秋末略带凉意的风在他耳畔吹拂而过,他只感觉一阵自由和轻松,好像淤积在心头的烦恼都在策马狂奔中被甩开了,整个人只觉得无比畅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