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说不上是众叛亲离,但确实是无人相助。
在场的众多妃嫔、皇子皇女中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话缓和场面,让太子有台阶可以下。
太子的亲姨母储秀宫妃小赫舍里氏没有,从前一直跟在太子身后的三阿哥也没有。
康熙没有搭理太子,但也没有出言训斥,只是冷淡地不去看太子,将他晾在一边,径直陪着皇太后说话。
坐在皇太后身边,康熙面上神情和煦,语气温和地提起这次大清与准噶尔开战后漠南蒙古在科尔沁的带头下颇为积极,向皇太后暗示等大清击退准噶尔后,会重赏科尔沁。
皇太后心眼粗,没什么斗争经验,为人没那么敏感,丝毫没有察觉到亭阁中的气氛有异,只听着康熙赞赏科尔沁的话开心得不行,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为科尔沁高兴,但皇太后却是个知足的,并不贪心,也没有一心为科尔沁谋求好处,反倒连声对康熙说“皇上不必特意奖赏他们,这是科尔沁该做的,他们都是知道忠君的,蒙古是大清的蒙古。”
皇太后没有孝庄太后那样的政治素养,没那么多谋算心计。皇太后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脑子笨,不懂得政治斗争,便牢记着孝庄太后临死前对她的叮嘱
凡事都顺着康熙,尽量不要与他起冲突。只要没与康熙翻脸,就算皇太后只是康熙的嫡母,凭着康熙的孝顺,皇太后在宫里也能安生地过一辈子,安享晚年。
对蒙古、对科尔沁,皇太后可以适当护一护。小事上护短无伤大雅,但若是涉及到军国大事,那万万不能护短。大事上对科尔沁该用什么方针、怎么对待,全照康熙说的去做,这样反而对科尔沁更好。
康熙听了太后的话微微一笑,神情隐约更柔和了一些,他没有继续承诺重赏科尔沁,只是转而说道“纯禧嫁去科尔沁已有数月,今天中秋团圆家宴她远在蒙古没能参加,儿子心中十分挂念。”
“中秋已经赶不上了。皇额娘,我们就新年时多赐些赏赐给纯禧,快马加鞭送去科尔沁,让纯禧知道我们都记挂着她。”
皇太后没有转过弯来,还真以为康熙被她说服了不再提赏赐科尔沁的事情,又因中秋家宴满家团圆唯有纯禧不在,便心疼起远嫁到蒙古的大女儿。
皇太后不禁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萧瑟,长吁短叹地点头道“皇上说得有理,正应如此,不能让纯禧觉得自己在科尔沁一个人孤零零的,要让她知道我们都挂念着她,都心疼着她。”
叹息一声,皇太后微微摇头“哀家在蒙古长大,自然是觉得蒙古千好万好,对科尔沁魂牵梦萦。可纯禧毕竟是在京城长大,这里才是她的家乡,她一时半会儿怕是习惯不了草原上的气候。”
皇太后从科尔沁部落远嫁来到京城数十年,一直没有机会回到故土,踏上家乡的土地。
她最知道远嫁的苦楚,不会因为纯禧公主嫁去她的家乡科尔沁就理所当然地认为纯禧公主会喜欢在科尔沁的生活。皇太后不聪明,
但人是真的慈祥和蔼,很能共情他人,有一颗善心。
听着上首康熙与皇太后的对话,坐在他们下首左下第一位置上的贵妃星眸低垂,秋水一般清透的眼眸藏在浓密鸦黑的纤长睫羽下,连一丝眼风都没有泄露。
她的目光落在交叠在自己膝盖上的双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指上佩戴的护甲,似乎在今天、在这个适合突然地意识到这枚做工精细、金丝掐线的护甲很是美丽,情不自禁地入迷欣赏起来。
坐在贵妃附近的惠荣宜德四妃还有储秀宫妃赫舍里氏、咸福宫妃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也是如此,她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端坐着,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奉承两大巨头,插进康熙与皇太后的对话当中。
康熙回宫后,脑子没进水没傻透的人都发现了康熙与太子之间的古怪氛围,发现这对往常亲密无间、感情深厚的父子闹起了别扭。康熙心中有气,太子却性情骄矜到不肯低头,也不懂得如何低头。
谁不知道做了十几年鳏夫的康熙最是爱重太子,就算他们现在闹了矛盾,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康熙就不生气了,和太子重新和好如初。
宫里能混到嫔位以上的妃嫔都不傻,脑子清醒着,在康熙和太子这对父子之间的纠葛别扭理清楚之前,没谁敢胡乱伸手掺和进去。
储秀宫妃赫舍里氏坐得还算靠前,因此也与坐在康熙身旁无人理会,表情略有些沉重阴戾的太子离得很近。
紧抿着嘴唇,有孕后消瘦了一圈的储秀宫妃脸色略有些苍白,她的右手一直搭在肚子上,看似很松懈,动作随意,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储秀宫妃的身体一直紧绷着。
储秀宫妃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宫装,这衬得她搭在肚子上的右手肤如凝脂、指若葱管。只是她的纤纤素手微微蜷缩着,手指不时轻颤两下,手背上更是有青筋暴起。
胤俄见九阿哥一直朝一个方向张望,手里拿着的兔儿爷要掉不掉地快要摔到地上去,一边顺手接过九阿哥手中的兔儿爷放到桌上,一边朝九阿哥张望的方向看了过去,好奇问道“九哥,你在看什么”
被胤俄顺手放到桌子上的兔儿爷兔首人身、泥质彩塑,是内务府送过来的精品,小小一个三寸高的兔儿爷做得十分精巧,比起祭月时的对象和祭月完成后的玩具,更像是件艺术品。
兔儿爷粉白面孔,头戴金盔,身披甲胄,背上插着同样小巧玲珑的令旗,身下骑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大虫,既因小巧玲珑的身形和兔子头显得可爱灵动,又因装扮和身下骑的老虎显得威武庄严。
九阿哥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眼中幸灾乐祸与同情恻隐的眸光交织着没有散开,还盛在修长昳丽的丹凤眼中“我在看三哥。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三哥那副模样,我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九阿哥一向和三阿哥不对付,两人是从小结下的梁子,在九阿哥进尚书房读书后,两人时常争吵,发生口角之争,不是你怼我就是我怼你,恩怨一点没消反而越演越烈。
但如今看到三阿哥的消沉模样,九
阿哥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细想一下,心里却也不是全然的高兴,总有那么几分同情挥之不去。
听了九阿哥的话,胤俄不由失笑“九哥,我们跟三哥是不对付,但我们就是嘴上不客气,没闹出过什么大事。我们和三哥吵吵起来,都是当场就把恩怨结清,可不会背地里记仇私底下使坏下阴手。”
胤俄确实和三阿哥关系不睦,兄弟俩就没怎么好好说话过,不是语带嘲讽就是互相怼来怼去。
但胤俄还愿意和三阿哥吵吵闹闹,可对太子、大阿哥甚至是八阿哥,胤俄却是敬而远之,连句话都不多说,不想与他们有任何过界的接触。
三阿哥被康熙从前线赶回来以后一直都很沉默,在尚书房都不怎么说话了,一改显眼包作风。
本来康熙还朝后安慰了他一番,提前给他指婚后三阿哥恢复了一点精神。但今天在中秋家宴上见到太子,三阿哥又情绪低沉下去,缩在自己的位置上呆坐着,兔儿爷不玩、八角宫灯不拿,连月饼都不吃了。
“说起来,三哥确实有点倒霉。”胤俄摇了摇头,忍不住在心底为三阿哥点了根蜡,“从京城疾驰前线多辛苦啊,都没来得及歇一下就被赶回来了,这奔波之苦一般人可受不住。”
悄悄瞥了一眼太子,胤俄突然想到什么,凑到九阿哥耳边小声问“三哥被太子连累,被汗阿玛迁怒赶回京城,汗阿玛回京后都对三哥一阵嘘寒问暖,提前给他指婚弥补他,可太子不会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吧”
“嗤”地笑了一声,九阿哥表情尖酸,阴阳怪气地哼道“人家可是太子,是储君,多尊贵多骄矜的人物啊,哪里能跟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子低头道歉。”
“你看,太子惹恼了汗阿玛,被汗阿玛冷了许久,不也一样不肯低头认错,诚心道歉人家既是嫡子又是太子,从小千娇百宠地长大,可咱们不一样,那头是低不下来的。”
九阿哥反应这么大,倒不是为三阿哥抱不平,只是因三阿哥的遭遇多少有些感同身受、兔死狐悲他主要是为胤俄悲,自己和太子倒没什么直接的冲突。
胤俄住的乾西三所被内务府总管凌普紧盯着的事情九阿哥还没忘呢,他们在三所折腾羊毛的事情就是凌普捅到康熙面前告的状,小心眼的九阿哥不记恨凌普和太子才怪。
九阿哥本来就不喜欢矜贵傲慢的太子,经了凌普特意针对乾西三所的事,更是巴不得太子从高位上跌下去狠狠摔上一跤。九阿哥就是这么爱憎分明的性格,对讨厌的人,他只希望他们要多惨有多惨。
微微摇头,胤俄对太子的行为不敢苟同。他一时有些弄不明白,太子是太骄傲太矜贵了,还是才华横溢但情商过低,自己做错了事情,竟然还不肯低头,等着苦主给他台阶下。
要知道,目前为止,三阿哥可是唯一一个愿意亲近太子、跟随太子的皇子,其他皇子和太子的关系都不怎么样,恭敬是有,但亲近是半点也无。
就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太子党的四阿哥,对太子的支持也是出于太子是储君、身负大义的原因,本身和太子并不亲近,兄弟感情不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