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程灼起床去上厕所的时候,揉了揉眼睛意识半梦半醒,一只脚刚踏下床,就倏地看见宿舍里有东西在发光,映出幽幽的彩光,吓得魂差点飞了一半。
那一瞬间,程灼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一头砰地撞在了床上。
睡在上铺的许景因这动静被吵醒,敲了敲床板,“橙子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
程灼听见许景因的声音如同听见了救星,蹦起来去扒拉他的床帘,惊恐道“景因你快看,咱们宿舍有东西在发光”
“”
许景因的睡意被打断,一脸黑线“发什么光,你还在做梦吧”
说着,他拉开帘子探出头看了眼,在的确看到发光的东西后,甚至亮光还在晃荡,整个人陷入了怀疑。
好在许景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反应还算镇定。
“我眼镜呢”许景因眯了眯眼,“是谁没关灯不对,我们宿舍有这种灯吗”
有个伴就有了胆子,程灼起身摸索着去开了灯。
程灼“”
许景因“”
房间亮起,他们这才看清是对面的床上系着几个发光气球,伴随着有风吹过而微微摇动着。
“气球”程灼整个人都懵了,没想到刚才吓了半天的是这些东西,“现在的气球都这么高级的吗,还能发夜光”
许景因看清是什么后,松了口气,“估计是小顾带回来的,我以为是什么呢。别怕,睡觉吧。”
“大晚上还怪吓人的。”程灼重新关了灯,嘟囔两句“原来是气球顾哥去哪儿买的气球出去玩不带我们”
次日清早。
顾迹刚从床上起来,就看见程灼啃着包子站在他的旁边,幽幽开口道“昨天晚上是谁背着我们偷偷去游乐园了是谁呢顾某某。”
“你怎么知道”
顾迹的动作顿了顿,思考自己好像并没和程灼说过这件事。
“昨天晚上做梦梦到的。”程灼幽怨道“一想到你去游乐园不带我们,我睡都睡不着。”
顾迹下床道“是吗”
“你气球的o都没撕掉我一看就知道。”程灼咬了口包子,酸里酸气道“真不错,出去玩不带室友捏。”
顾迹笑道“下次再和你们一起去玩。”
程灼开个玩笑而已,也不是真的计较,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随口问道“你之前出去玩的时候不是不喜欢这些小东西吗,怎么这次买这么多”
这点程灼没说错,顾迹出去玩的时候不太会去买这些玩具,他总觉得这些东西像是给小朋友玩的。
宿舍里这些都是言从逾买的。
他抬手摸了摸系在床边的气球,“突然发现这些挺好看的。”
“是好看。”程灼撑着脑袋道,“就是晚上有
点吓人。”
顾迹疑惑“怎么说”
许景因路过拿东西,无情戳穿,“他昨天晚上起夜,被这些发光的东西吓到了。”
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顾迹笑道“这样吗那我今天晚上拿东西遮住。”
“以后就没事了。”程灼嘴硬道“昨天是因为太突然,没做好准备,我其实一点也不怕。”
“对了。”程灼转移话题道“顾哥你篮球练得怎么样了”
因为爱好而偶尔打篮球,和因为要比赛而每天练球,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东西。
顾迹沉默几秒,“再说吧。”
在顾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练了几天球后,当初答应谢褚要参加的篮球赛如期到来。
附近几所大学之间经常会进行一些友谊赛,输赢并不重要,目的是交个朋友切磋切磋,这次的东道主正好轮到荣城大学,地点在本校的露天体育场。
顾迹只用参加一场,没什么心理压力,提前在前排视野好的地方占了一排位置,留给室友和言从逾。
程灼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看学校球赛了,进场后和顾迹打了个招呼后,轻车熟路地在位置上坐下。
“言同学呢”程灼知道言从逾也会来,看着旁边仍然空着的座位,“他还没来吗”
顾迹道“可能还在路上。”
接近比赛开始的时候,场馆里已经坐了一大半的同学。在顾迹印象之中,学校的篮球赛很少会有这么多观众,通常能坐满一半就算多了。
他听到周围有队员在说今天人多的事情,却没来得及在意这些,只是抬头看了眼留给言从逾的座位,仍旧空着,对方迟迟未到。
顾迹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过了他们约好的时间,心中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对别人来说可能会因为有事晚到,但从认识言从逾开始,顾迹从没有见过他迟到,甚至每次只会比约定时间提前。
时间慢慢过去,来看比赛的观众也已经落座,前面比赛的队员开始准备入场。
顾迹坐在后台休息室里,刚才给言从逾发的消息仍没有得到回复,过了会儿,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着,电话却无人接听。
顾迹微微皱了皱眉,思考片刻后,拿上手机出去找言从逾。
既然对方答应了会来,顾迹没怀疑过他会放自己鸽子,只是担心言从逾是不是没找到地方。
露天体育场馆有好几个入口,顾迹出去后沿着外围走了一圈,周围经常有进进出出的人,却没在其中看到言从逾的身影。
真的没来吗
顾迹手里拿着手机,心里一阵不确定。在外面等了会儿后,他听到了场馆里比赛开始的声音,最终只能选择先进去。
在回到后台休息室的路上,顾迹经过一扇关着的门前,偶然听到里面传出桌子碰撞的响声。
体育场里很吵闹,顾迹听得不太清楚
,以为是后勤工作人员在搬运东西,却忽然听见几道模糊不清的骂声,伴随着重物磕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发生了争吵一样。
顾迹叩了叩门,“有人吗”
屋里的动静戛然而止,像是刚才听到的声音只是错觉。
没多想,顾迹拉开门把手打算进屋看一眼,却在开门后陡然愣住。
“小言,你怎么在这”
这个房间是平时堆放体育器材和杂物的地方,空间显得有些狭窄逼仄,阳光透过窗户扫了进来,打在屋里男生身上,轮廓像是模糊了一层金边。
除了言从逾以外,屋里还有两个人,一个靠在墙边,还有一个被言从逾攥着衣领,两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言从逾没想到顾迹会直接进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下意识松开了手里人的衣领,那人顿时如释重负,大口呼着气,立马躲到了一边。
顾迹整个人都是蒙的,不知道是先问为什么言从逾会在这里,还是问他为什么在打架。
房间里的桌椅器材杂乱散落,再结合他在外面听到的声音,毫无疑问能猜出这里发生了什么。
言从逾看着顾迹朝他走了过来,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他倏地有些不知所措,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我”
顾迹走到他身边,低声开口道“没受伤吧”
言从逾愣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对方拉住。
顾迹之前见过言从逾画画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手很好看,拿着画笔的时候,手指白皙修长,而现在这双手上已经多了些擦伤,指骨处还有些许青紫。
顾迹一声不吭,言从逾有心想说话,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言从逾只能笑了笑“没多大事。”
顾迹皱着眉,碰了碰他手上的伤口,轻声问道“疼吗”
言从逾看着顾迹,摇摇头。
顾迹的视线掠过屋内的两人,松开了言从逾的手,走到墙边蜷缩着的人面前,毫无预兆地一脚踹了上去。
被打的男生吃痛,连头都抬不起来。
“谭杨。”顾迹蹲了下来,声音听不出情绪。
谭杨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身上的痛感剧烈,想往后退却发现身后就是墙,无路可退。
他看向顾迹,主动示弱道“对不起,我这次”
没等谭杨的话说完,顾迹拽起谭杨的衣服领口,一拳实打实地揍到了他的脸上,拳肉的碰撞声响起,头都被打偏了过去。
谭杨嘴角青了一片,痛感终于告诉他对方是来真的,面露惊慌,恐惧之下抓住他的衣袖,“顾迹,你不能这样,清然知道的话会”
又是一拳打在脸上,谭杨不敢说话了,拼命地往墙边躲。
房间里另外一个男生是外校篮球队的,此时看见顾迹朝他瞥了过来,腿都在发抖,连忙辩解道“都是谭杨,和我没关系”
顾迹却没
搭理他,牵起一旁的言从逾走出了房间。
言从逾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先察觉到顾迹带着他出了体育馆,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你的比赛。”言从逾回头看了眼,似乎有些犹豫,“开始了吗”
顾迹道“先去医务室。”
言从逾了解自己的身体,除了手上有擦伤,其他地方并没有受伤。他不想因此让顾迹错过比赛,微微用力拉住他,“我没事。”
“去检查。”顾迹拽着他走,“手上的伤需要消毒。”
言从逾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见已经过了比赛开始的时间,有些着急“比赛结束再去医务室。”
言从逾固执,顾迹比他更执拗,两个人就耗在体育馆门口。一个要进场,一个要去医务室。
顾迹不同意“伤不能拖。”
言从逾拉住顾迹,“那我自己去,你去比赛。”
他看不看比赛不重要,但不能让顾迹为了他放弃比赛。
言从逾不愿意走,顾迹就算力气再大,也没法把人拖过去。
他只能停了下来,在心中叹了口气,“你认识刚刚房间里那两人吗”
言从逾“不认识。”
“一个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一个是对手学校球队的。”顾迹弯了下唇,“他们两个被你打成这样,比赛肯定会延迟。”
言从逾拿不准顾迹的态度,没听出来是不是在生气,小心试探道“对不起”
医务室距离体育馆不远,顾迹瞥了他一眼,“你跟谁对不起”
言从逾心中感到内疚,他没有想破坏顾迹比赛的意思,但事情阴差阳错地发展,好像还是被他毁了。
“你没有别的要说吗”顾迹问道。
言从逾垂了垂眸,心里乱糟糟的,“我不是故意的。”
顾迹脚步顿了一下,他真不知道言从逾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刚才在器材室里,顾迹看到谭杨和另外一个男生时,就猜到可能发生的事情。
前世他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大学时期的记忆也过了十多年,有些事情并不那么容易想起来。
谭杨也参加校篮球队,是主力队员。因为他是体育系的,平常训练时间多,出去比赛的次数也多,也认识许多其他学校球队的人。
在上辈子的一次球赛里,谭杨和对手队伍的一人串通,场上打脏球,故意违规撞人。球场上快速跑动时本就具有危险性,防着对手不够还要防着队友,最后还是因为受伤被迫下场。
这件事顾迹仍有印象,只是记忆中并不是在这个时间点发生的,但也许是因为他和林清然分手的原因,导致了有关联的事情相应地发生了改变。
前世他和林清然还没有分手的时候,谭杨这样做是因为嫉恨。而这辈子早就已经分手,这个理由已经不再说得通,顾迹倒是很好奇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谭杨这么执着。
但谭杨会做这种事倒是意料
之中的事情,令顾迹更意外的是,这件事里会牵扯到言从逾。
到了医务室后,校医检查了言从逾手上的伤势后,从柜子里取出酒精和棉签。
“坐下吧。”校医道,“先消个毒。”
言从逾坐到校医面前的椅子上,校医拿着酒精棉涂在伤口上,力度不怎么温柔。
顾迹看着校医的动作都觉得疼,没个轻重似的,忍不住提醒道“医生,您轻点。”
“你是他朋友吧,剩下的那你来吧。”校医看了顾迹一眼,“我去拿药油。”
校医起身离开去拿药,顾迹早就嫌这个医生粗手粗脚,自己坐下拿起酒精棉帮言从逾消毒。
动作很轻,带着些小心翼翼。
言从逾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热气打在皮肤上,有些痒,指尖轻轻颤了两下。
顾迹啪地按住他的手,“不要动。”
“”
言从逾心里都是比赛,又看了眼时间,确认道“真的不会耽误吗”
“不会。”顾迹重新换了根棉签,抬眼看向言从逾,“比赛不重要,我现在更想知道另一件事情。”
言从逾道“什么”
顾迹匪夷所思“你是怎么打过他们两个人的”
言从逾看着并不弱,身高在同龄人中也算突出。只不过另外两个男生都是打篮球的,其中还有个是体育生,体型上都差距悬殊。
顾迹之前没想过言从逾还会打架,毕竟观念先入为主,平时只见过他拿画笔,却没想到一动手能把体育生都打趴下。
“”
言从逾滞了下,“他们反应太慢了。”
“反应再慢他们也是两个人。”顾迹沉思片刻,“小言,你深藏不露。”
同时对上这两个人,顾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赢他们。
言从逾笑了下,“之前学过些。”
“好厉害。”顾迹细心地涂完酒精后,开玩笑道,“以后我要小心点了,可能打不过你。”
言从逾下意识解释道“我不会打你。”
顾迹根本没听进去,还有些好奇,“要不改天我们打一次试试,看看我能不能打过你。”
“不打。”
言从逾摇头,一点也不愿意,他不想和顾迹打架。
不管是打顾迹还是被顾迹打都不是什么好事,他哪个都不想要。
顾迹还有些遗憾,“你是不是觉得我打不过你”
言从逾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应该打不过你。”
如果顾迹非要和他打架的话,他可能连手都舍不得动。
手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顾迹手里拿着酒精,“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言从逾摇了摇头。
顾迹似是不太相信,又亲眼检查了一遍,比较容易受伤的脸和脖子都没事,耳朵后面也没有被划伤。
他又把言从逾的衣袖往上拉了拉。
言从逾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无奈道“真的没受伤。”
一会儿后,医生把药油拿过来给他们,顺便说了些注意事项。
“没多大问题,平时注意点就好了。”校医道。
拿上药油后,两人从医务室离开,往体育馆走去。
言从逾又看了眼时间,担心道“要是耽误比赛了怎么办”
“不会。”顾迹晃晃手机,“开始的话队长会打电话。”
如果谢褚找不到他的话,一定会先给他打电话。况且那边还有个烂摊子还没解决,一时到不了他这里来。
言从逾终于放下心来,步子也不再着急。
顾迹随手搭在言从逾肩膀搂住,轻轻叹了口气,“小言,我刚才还以为你不来了。”
当时比赛快开始了,他还没看见言从逾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言从逾有些歉疚,“下次我会早点到。”
顾迹没想到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言从逾居然还闭口不提刚才打架的原因,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可以解释清楚。
顾迹虽然猜到可能发生的事情,但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具体事实除了那两个挨打的当事人以外,就剩下言从逾了。
“我等了你好久。”顾迹开始打感情牌,放低了声音,“我还出去找你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言从逾这才发现手机上的新消息和未接电话,“对不起,我没看见。”
“这样吗”顾迹收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低声道“我以为是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言从逾瞳孔微缩,立即澄清道“我没有这样想。”
顾迹嗯了声,“我知道。”
言从逾觉得对方的语气敷衍,像是根本没有相信的样子。
自从顾迹刚才这么说过后,言从逾总觉得他们之间横着一条误会,他明明很早就过来了,还给顾迹带了水。
只不过在找顾迹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别人在说话,言从逾不是刻意偷听,只不过意外在他们对话里听到了顾迹的名字,才提起些注意力。
这才发现这两人是在商量场上怎么打脏球,怎么针对顾迹故意撞他。
当时听到里面有人笑着说“到时候趁他上球的时候,从侧边撞他的腰,之前试过,没个半个月出不来医院”的时候,言从逾最终还是没克制住。
言从逾不想跟顾迹说,是因为这些人的做法太恶心了,球场上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说出来怕会影响对方比赛的心情。
可现在又因为那两个人,让顾迹不相信他了。
言从逾后悔刚才打轻了,恨不得回去重新揍。
“我提前就来了。”言从逾不希望顾迹误会自己,迟疑半天还是开口解释道“但是不小心耽搁了,被刚才那两个人。”
顾迹道“然后呢”
言从逾依然不想让顾迹接触这些不三不四的手段,模糊不清道“发生了些口角。”
顾迹忍
不住想笑,小言怎么这么可爱,这样都不肯说吗
“那我猜猜”顾迹偏头看着言从逾的眼睛,笑道“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想在比赛上针对我”
距离离得近,顾迹把言从逾的表情变化看得真切,从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勉强回归平静。
“没有。”言从逾否认,“你放心比赛,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
顾迹看着言从逾,忽然靠着他笑了出来,“小言,你不用这么保护我,有些事情我还是能接受的。”
言从逾猜到顾迹可能知道一些,却不清楚他知道多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有这些,你去比赛,我在下面帮你看着。”
顾迹心中有些失神,忽然想到如果上辈子他能早点认识言从逾就好了,这种想法之前就产生,却在这一刻尤为强烈。
进到体育馆后,球场上一片嘈杂,像是在争论什么,顾迹在其中看到了谢褚的身影。
他先把言从逾送到了座位旁。
程灼打招呼“言同学,你终于来了。”
“顾哥,这次太有意思了。”程灼乐于看热闹,“比赛还没开始,一边先丢了一个主力队员,然后就吵架了,现在还在吵。”
“今天这么多人,好像听说是这几次比赛观众最多的一次,结果却出了这个幺蛾子,全部都在等。”
对于对篮球本身不算热爱的程灼来说,这种吃瓜纠纷明显更能提起他的兴趣。
顾迹朝球场上看了眼,又听到程灼说到一边丢了一个队员,和刚才的事情瞬间连上了。
他弯下腰,凑到言从逾耳边道“小言,你干的好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