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岁的路迟穿着挺拔的西装,不再是以前的休闲运动衣,脸部棱角也渐渐分明,个子也高了,早已从昔日青涩的少年长成了男人。
顾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他。
“路迟。”顾迹见对方滞在原地,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声音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站在医院门口的西装男人一开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以为自己是幻听,直到确切地听到第二声下意识转过了身,和不远处的顾迹对上了视线,瞳孔猛地收缩,“哥”
他快步走到顾迹面前,耐不住激动之情,又堪堪止步在他面前,多了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哥”
路迟已经数十年没有面对面和他哥说过话了,本就不确定的内心,现在更是不安。
自从多年前他哥带男朋友回家过年那次,路迟一时失态用椅子砸了林清然。哥一气之下离开了家里,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路迟后来无比后悔当时的冲动行为,可后来他却一直没有得到哥的原谅。
直到有一天顾迹离开了荣城,也换了联系方式,他们也算彻底断了联系。
路迟一开始不知道,往弃用的手机号里锲而不舍地发了几年的消息,还充过话费,希望哥可以看到他的道歉,后来才知道顾迹已经换了号码。
两人并不是亲生的,可路迟对顾迹的兄弟感情却比亲得还真挚。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过去。路迟终于也成为了大人,可最懊悔而无力挽回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始终放不下。
如果不是他当时冲动打了哥的男朋友,他哥也不会因此生气,而不愿意回家
“对不起”路迟在外已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此时此刻面对顾迹他却希望哥能原谅他,鼻尖发酸道“哥,我”
顾迹斜靠在栏杆上,不让右腿承担太多负担,拍了拍路迟的肩膀,阳光映出眼中的细碎笑意“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路迟忍住酸涩的心情,重重点了点头,但一开口声音便哑了许多,“哥”
在此之前,他明明有很多话想对顾迹说。却没想到一见面,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顾迹看出来路迟的局促,主动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到新闻”刚才见到顾迹的喜悦太过强烈,这才让路迟想到自己的正事,担心道“哥,你没事吧”
“哥你现在可以下床了吗”路迟上上下下地仔细把顾迹打量了一遍,蓦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新闻说你”
路迟和爸妈在网上看到了出车祸的事情,上面有写顾迹所在的医院。架不住担心,他实在忍不住跑了过来,没想着能和顾迹见面,心想能偷偷看哥一眼就好了。
只要知道哥没事就好。
顾迹还没看新闻,他当时让助理故意说严重点,只是为了让言从逾知道,却没想到会让路迟看到并担心。
“我没事。”顾迹摊开手,大方
地让路迟检查,“我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
“所以新闻是假的”路迟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了,也许哥是出于一些原因需要装病,脑海里浮现了激烈的商战,立马住嘴,“我不往外说。”
顾迹轻咳了两声,也不知道从何解释,干脆嗯了声。
言从逾和顾迹的医生聊了许久。
顾迹的情况和言从逾想象中不大一样,没那么复杂,却也不简单。
言从逾原本以为顾迹的腿伤一直没能完全痊愈是因为手术的原因,或是落下的后遗症。
却没想到医生摇了摇头,说“手术很成功,是顾先生不配合后期康复训练。”
“再完美的手术也需要休养,说实话,顾先生是我见过最叛逆的病人。”
言从逾一滞。
“养伤养伤,我说了不下一万遍。”医生无可奈何道“但顾先生像是只听得见伤字,听不见养字。这些年来腿伤不仅没得到好转,再不注意些,保不准会不会继续恶化。”
言从逾皱了皱眉,怎么会继续恶化
他声音里不由地带上几分紧张,“那该怎么办”
“总之要好好养伤,不要淋雨不要受寒,这都是最基本的。”医生叹了口气,“所有注意事项我都和顾先生的助理都交代过了,可顾先生不听也没办法。”
别说遵医嘱了,顾先生能不和医嘱对着干都算好的。
“对了。”医生一下子想到什么,看着言从逾问道“您是顾先生的新助理吗”
“不是。”
事实上,曾经有一段时间言从逾的确想成为顾迹的助理,但现在他已经有了更好的结果。
他和医生聊的差不多了,从座位上起身,出门前留下淡淡的一句话“我是他的新男朋友。”
医生有些吃惊,还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走了。
早听说过顾先生有一位同性恋人,他却从未见过。在顾先生住院以及康复期间,都没有见对方露过面。
昨天晚上顾先生雨天非要出门,似乎也是因为这位同性恋人的缘故。
可医生听刚刚男人说的是新男朋友。
医生向后靠在椅背上,说不定这位新男朋友能改变顾先生的固执。
起码这位男朋友看起来要关心顾先生。
言从逾去找医生是想了解顾迹的腿伤,结果还是很迷茫。
没有根本的病理原因,就是单纯地不听话,才导致的腿伤难以痊愈。
俗话说对症下药,但不听话的症下什么药
言从逾一想到这件事便有些心不在焉,他回到病房推开门,不期然地看见了个陌生身影。
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秒后,言从逾脚步顿住,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刚准备退出去看一眼时,却先听到顾迹的声音。
“小鱼。”顾迹没在病床上躺着,而是坐在另一
侧的小沙发上,所以言从逾一开始没看见他,招了下手,“我在这。”
言从逾知道自己没走错,目光掠过房间里另一个陌生男人身上,微微眯了眯眼,走到了顾迹旁边,唇线绷得很紧,低声问道“这谁”
占有欲是个说不清的东西。
“我弟弟。”顾迹当着路迟的面介绍,没有丝毫避讳。语罢,他捏了下言从逾的手,“你上午去哪儿了”
路迟一愣,听见顾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心中一涩,先前所有的不安感终于慢慢放下。
言从逾看了眼顾迹,又转头看向据说是弟弟的人,却没看出两人有丁点相似,语气里染上不明醋意,“弟弟”
顾迹总是能看出言从逾的小心思,在他手心里勾了勾,低笑道“一个户口本上的弟弟。”
“”
言从逾瞳孔轻颤,偏头又看了眼弟弟,耳朵通红,忽然想把一分钟前的自己毒哑。
丢人丢到弟弟面前去了。
路迟默默偏过了头。
如此氛围,他再看不出来就是白痴了。
这是他哥的新男朋友吗之前的那个已经分手了
路迟紧抿住唇,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高兴,难怪哥会原谅他,不跟他计较之前的事了。
路迟来的时候没想到能见到顾迹,也没带什么东西。离开的时候他顿了良久,才问道“哥,我下次还能来找你吗”
“来吧。”顾迹弯着唇笑道“等我能出院了,就回家看你们。”
路迟难掩惊喜,眼神亮了瞬,“那我明天带妈炖的大骨头汤过来。”
等路迟走后,言从逾捏着手机若有所思,“大骨头汤管用吗”
如果有用的话,他今天就去学,到时候就可以天天给顾迹炖大骨头汤了。
“”顾迹眨了下眼,自己也不太确定,“可能有”
言从逾把这事记在了心里,隔着裤子摸了摸顾迹的膝盖,轻声道“腿还疼吗”
“今天好多了。”顾迹攥住言从逾的手,十指相扣的姿势,问道“你一上午去哪儿了”
言从逾只迟疑了半秒,没打算瞒着顾迹,再说也瞒不住,“我去找你的医生了。”
顾迹啧了声,“你找他干嘛”
他不用想就知道,医生铁定又说了坏话。至于说的什么,他都能倒背如流。
左右不过是说他不遵医嘱。
言从逾从口袋里掏出了好几把彩色糖果给顾迹,是刚才在楼下买的,认真道“要好好养病才会不痛。”
糖果太多,顾迹两只手都拿不完,放在桌子上垒成了五颜六色的一堆,看着都懵了下,“好多糖,哪来的”
“你听医生的话好不好”言从逾低声商量道“我天天给你买好吃的。”
顾迹抬眸看向言从逾,想说他已经过了喜欢吃零食的年龄,动了两下唇,却说不出来,只是笑了下,“吃多了牙疼怎么办”
言从逾陷入了深思。
显然,这又是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你一天吃一颗。”言从逾一开始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又一把把地把糖果揣回了口袋里,颇为谨慎,“不能多吃。”
顾迹看着好笑,从桌上拈起一颗糖果,剥开了糖纸,修长的指尖捏着淡黄色的糖果,抵在了言从逾的唇边。
都被喂到嘴边了,言从逾没多想,张嘴含了进去,舌尖不经意轻轻擦过了男人的手指。
顾迹眸光微闪,无意识地摩挲着言从逾的唇瓣,手底触感柔软,冷不丁地倾身吻住了他的唇,湿软的舌尖撬开牙关,从对方嘴里勾走了融化的糖果。
柠檬味的糖果甜中带酸,顾迹按着言从逾的后颈,尝到了酸甜的味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