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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59
    陆廷川容貌殊绝,且有一头惹眼的及腰长发,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会是被忽视的对象。

    可是,刚才他们在争论真凶时,却有意无意地将陆廷川忽略了,仿佛他不曾存在过。

    众人望着门外的陆廷川,顿感毛骨悚然。

    一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游客中心,也能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全部杀死。

    金道长立刻想起昨晚陆廷川说过一句“她在请大仙上身。”

    一个潜水员为什么看一眼柳神婆,就知道她在做什么普通人的反应不该是以为柳神婆犯了癫痫或是癔症

    金道长悚然一惊,扭过头去问另外两位搜救队员“你们之前认识他么”

    两名潜水员面面相看,茫然道“搜救队是志愿工作,出了事故,再从全国各地征召有经验的潜水员参与搜救。平时大家都在网上联系,线下见面是第一回。”

    “啊哈”金道长仿佛抓住了致命的把柄,眼冒金光,瞪向陆廷川,“老夫晓得了,你压根不是潜水员吧老实交代,你钻了空子混进搜救队有何目的”

    陆廷川叹口气。

    沈司星瞥了眼陆廷川,又望向环抱双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七,嘴唇翕动,想要上前去替陆廷川解释。

    是时,陆廷川合上大门,捏一道法诀,周身笼罩一圈银光,湿透的衣裳和发丝骤然干燥,恢复如初。

    脏污皱巴的衣裳焕然一新,衣角平整,散发出清雅的檀香,一头青丝光滑有如绸缎,披散在肩头。

    众人目瞪口呆。

    陆廷川神态平静,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抱歉,我的确不是搜救队的人,先前隐瞒身份是出于难言之隐。至于我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一个人。”

    金道长嘴边的法令纹抽搐,如临大敌道“谁”

    “我徒弟。”陆廷川嘴角微扬,“他一个人来云仙湖,我着实放心不下。”

    在场所有人不是道士、天师,就是神婆、喇嘛,基本上人人有压箱底的绝活,可那些玄学道法无不是针对妖邪厉鬼,少有人能奢侈到将法术用在熨衣服、烘头发上,足以见得陆廷川实力不俗,来历不凡。

    这般高人竟然有徒弟

    是谁

    沈司星素来不喜欢成为视线的焦点,他习惯的角色是游离在人群边缘的透明人。旁人的忽视起初令他感到痛苦,后来却让他如鱼得水。

    可是,陆廷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总不能再装空气。

    “师父。”沈司星轻唤一声,硬着头皮,慢吞吞移步到陆廷川身后。

    众人哑然,看看陆廷川,再瞧瞧沈司星,忍不住想,他们师徒俩颜值怪高的。

    什么师门啊好大的福分

    孙天师见状,当即笑着打圆场“啊呀,气氛不要那么剑拔弩张嘛。沈小友是我们龙城数一数二的少年天才,性情善良,为人端正,教养出他的师父定然不会是坏人。”

    他揣起唐装袖子,上前一步,跟陆廷川套近乎“敢问天师贵姓你既是沈小友的师父,那你我就以平辈相称,如何”

    陆廷川失笑“鄙姓陆,陆廷川。孙天师叫我名字就好。”

    “岂敢,岂敢”

    孙天师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旁的老七和沈司星却很是头大,两人对视一眼,有一个念头不谋而合

    孙天师还是不要知道陆廷川的真实身份为好。

    他们几个在这儿拉关系攀亲戚,金道长那边头都炸了,太阳穴突突直跳。

    “好么,你们四个抱作一团,他们叔侄自成阵营,敢情现在就我和柳神婆落单”金道长呸了声,“呸,是老夫不愿跟你们几个同流合污。这位姓陆的陆天师,昨晚只有你一个人离开过游客中心,看样子你也有能力对那只蛇妖出手。即使有人为你说话,你的嫌疑也洗不干净。”

    沈司星心下暗恼,斜乜过去,眼瞳中红光闪烁,看得金道长背后发毛。

    金道长咽了口唾沫,乍着胆子道“说吧,昨天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了”

    “昨晚”

    后半夜,陆廷川循着湖水的潺潺声来到滩涂上,眺望无垠的云仙湖,细雨落在黢黑的湖面上,溅点涟漪。

    他手腕轻颤,停星剑便出现在手中,烛龙骨炼成的剑身在夜色下氤氲一层银光。

    陆廷川步入云仙湖,单膝跪下,冰冷的湖水浸透衣衫,他目光一凛,双手握住剑柄,将停星剑笔直地刺入湖面。

    烛龙,烛九阴,以风雨为食。

    刹那间,一股磅礴强横的玄冥之气自剑尖喷涌而出,荡开一圈圈罡风,湖水沸腾。

    哗

    银蓝电光仿若游龙蜿蜒钻入湖面,顿时,幽沉如墨的湖水大亮,风雨骤歇,水下的游鱼、水草清晰可见。

    同样纤毫毕现的,还有远处湖底一片密密麻麻的石棺阵,无数根锁链在水中漂浮,纵横交错,将石棺牢牢压制在墓坑里。浓郁的阴气若有实质,像水草一般,张牙舞爪地环绕着石棺。

    水中石棺,究竟在镇压什么还是说,在召唤什么东西吗

    与泰山府君失踪的消息,又有何联系

    幕后之人如此急不可待地将沈司星引入局,意欲何为

    一个个疑问闯入脑海,盘旋不去,又结合出更大的疑问,仿佛一副七零八落的拼图,让陆廷川百思不得其解。

    陆廷川拔出停星剑,手腕翻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银光黯淡下去,云仙湖重新融入夜色。

    他负手伫立在湖畔,沉思良久,直到日光熹微,才长出一口气。

    不管设置水中石棺的是何人,方才陆廷川的举动已经足够让对方注意到他的存在,进而作出回应。到时,引蛇出洞,一切阴谋就都会大白于天下。

    陆廷川转身欲走,忽然,他低下头,脚下的滩涂龟裂,一条不大明显的裂缝从湖畔爬上湖心岛,绕过游客中心的矮楼,钻进后山葱茏的树林,缝隙

    中隐隐翻涌出一丝丝阴气。

    “嗯”

    陆廷川饶有兴致,想跟着裂缝往树林里走,游客中心的方向却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

    “你的意思是,湖心岛后山里有东西”金道长皱眉,“后山我们昨天白天搜过一遍,并未看出端倪。而且,你这话即使是真的,能证明什么依老夫所见,你偷溜出去是为了处理蛇妖的尸体,这你又该如何解释”

    柳神婆揩揩鼻子,挤出一声哀戚的抽噎。

    陆廷川无可奈何,他总不能亮明身份,以此自证清白吧他勾了勾嘴,刚要开口说话,袖子就被人拉了一下。

    “我师父他”沈司星抬眸,瞥了陆廷川一眼,接着,望向众人,“他如果是凶手,没理由留下其他人的性命,再在听到动静后返回。这么做,除了徒增嫌疑外没有半分好处。以师父的能耐,直接把我们全杀了就是。而且,如果凶手真的在我们之中,我想他昨晚应该没离开过大厅。”

    话音将落,所有人都怔了怔,这跟刚才金道长的推理完全是两个方向。

    金道长一口气没顺下去,涨得脸红脖子粗“此话怎讲”

    沈司星抿唇,从茶几上抽了一张纸巾,缓步离开人群,挨个拂过大堂四周的窗台。

    “从正门溜出去的动静太大,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如果那人杀死柳圆圆,剥掉蛇皮之后想把尸体带去云仙湖,以此增加一只水下石棺,那就只能从窗户出去。”他伸出手,纸巾平摊在手心,整张纸干燥如初,“可是你们看,窗台内侧没有雨水,也没有血迹。”

    沈司星心跳很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鼓起勇气阐明推理,他多少有些紧张。

    孙天师了然“哦沈小友说的还真是欸,那这样的话,岂不是说”

    “凶手和柳圆圆的尸体都还在游客中心。”沈司星轻声道。

    柳神婆牙关耸动,悲戚愤恨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扫过所有人的脸“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害了我女儿,老婆子拼去一条老命,也要报仇雪恨”

    说罢,柳神婆转身就走,脚步蹒跚沉重,从头到脚的簪子、项链叮当乱响,俨然怨愤至极。

    桑吉喇嘛掌心合十,念了声佛“我跟着去找找看吧,免得柳神婆做出傻事。”

    卓玛还没从惊吓中醒过神,叔叔桑吉一走,她惶恐不安地看了看众人,忙不迭跟了上去。

    陆廷川望着他们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思量间,衣摆叫人轻轻拽了下,他垂眸敛目,正对上沈司星浅淡的瞳仁。

    “带我们去看看吧。”沈司星仰头,语气乖巧,“你找到的线索。”

    少顷,一行人跟着陆廷川来到湖心岛北面的滩涂上,果真如他所说,地上有一道罅隙,从云仙湖一路蔓延到不远处的树林。

    老七半蹲下身,掌心贴着地缝感受了一会儿,颔首道“地底确实有阴气。”

    眼见陆廷川的话一句句验证,金道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哼,

    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别是你故意弄出来扰乱视线,

    故弄玄虚的就好”

    陆廷川笑了笑,

    没回话。

    金道长被他看得冷汗涔涔,甩甩道袍袖子,一马当先走在前头。

    地缝斗折蛇行,有时绕过树干,有时钻入山石,避着游客常来的主路台阶走。

    众人沿着地缝,走没开垦的野径,艰难爬上后山,树林枝繁叶茂,雨水落在肥厚的叶片上,嘀嗒作响。

    越往深处走,地缝渗出的阴气就越发浓厚。

    沈司星取出桃木剑,紧紧握在手心。忽而,他脚下一滑,差点一个趔趄滚下山坡,手腕就被人用力攥住,往上一拽,把他拉到身边。

    “谢谢。”沈司星低头,耳根微红。

    陆廷川扫过沈司星滴血似的耳垂,没说什么,扶了一把他的后腰,让沈司星走在前头。

    没过多久,小径走到尽头,树枝掩映下,一座矮小如棚屋的庙宇不期然地出现。

    老七寒着脸,看向庙宇的匾额“泰山府君庙。”

    金道长瞠目结舌“不可能,这片山头我们来过,昨天早上绝对没有这座庙”

    “不好说喔。”孙天师拆台,“可能它昨天就在,但是金道长眼神不好,没看到也说不准。”

    眼看两个老头子又要呛起来,沈司星头痛,小声提议“进去看看”

    见陆廷川首肯,沈司星便握住桃木剑,剑尖一挑,拨开绿油油的树枝,两人矮下身,一前一后走进这座门扉低矮的庙宇。

    泰山府君庙与想象中不同,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目之所及的窗棂、供桌、地砖上皆落满灰尘,挂着厚厚一层蜘蛛网。

    大殿简陋矮小,仅有容膝之地,他们五个人走进屋,就有些回转不开。天花板挑高仅有两米出头,所有人不自觉地弯腰低头,提心吊胆地四处查看,很是局促。

    供桌上摆放着三座神像,油漆斑驳,雕刻粗糙,经由岁月变迁,风吹雨打,容貌已然模糊不清。

    陆廷川眯着眼睛看过去,低声说“有两座女神像,约莫是前两任泰山娘娘,中间这一座,想来就是泰山府君。”

    在泰山周边,有庙宇供奉泰山的几位神仙,也不在意料之外。

    沈司星抱着他的桃木剑,阴阳眼中掠过一抹血光,没从三尊神像上看出异样。

    这似乎就是一座简陋的小庙。

    可是,它建在云仙湖的湖心岛上,又在死了一个人后兀然出现,就注定了它的存在不可能那么单纯。

    “你在酆都,也有庙宇供奉么”沈司星盯着神像,忍不住悄声问。

    陆廷川一怔,笑音温柔“有一座,比这儿宽敞一点,不过,雕像雕得不是很像我。”

    不知为何,沈司星心里有些惆怅。

    金道长背着手,把泰山府君庙里里外外参观一圈,得出结论“这座庙没什么可逛的,一看就废弃败落好多年了,香火不盛,神像也是俗物。门外那条地缝引我们来这儿,恐

    怕另有所图。”

    他话没说完,

    就看到孙天师跪下来,

    钻进供桌下,屁股露在外头一拱一拱的。他穿着身紫红唐装,乍一看像一只胖乎乎的茄子。

    “老七,沈小友,你们快来看看。”孙天师揭开供桌上的流苏桌布,露出桌下的一个大洞,“这儿有个地洞。”

    金道长暗道不好,紧接着,又听孙天师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吱吱吱的好像是老鼠。”

    “快让开”沈司星神经一紧,和老七一人拽一只胳膊,把孙天师从地上拽起来。

    孙天师哎哟一声,人还没站稳,就有一阵阵汪汪的犬吠声和尖爪刨地的喀嚓声从地下传来。

    下一秒,一群又一群巴掌大的老鼠从地洞里蜂拥而出,它们体型比一般的老鼠小一些,但灰黑的身子上生着怪异的白色耳朵和白色的喙,跟发了霉似的。

    老鼠沈司星诧异,老鼠为什么会发出狗的叫声

    转眼间,老鼠们爬上供桌,占据神像,冲上房梁,泰山府君庙各处爬满了密密层层的老鼠,没有下脚的地方。

    众人掉头就跑,冲出门槛。

    唯有陆廷川留在门外一步之遥的地方,凭空变出停星剑,手腕轻旋,剑尖扬起阵阵清风,剑身通体雪白,萦绕着银蓝的电光。

    沈司星躲在树干后,心脏咚咚狂跳。

    一旁的金道长和孙天师扒着树枝,透过树叶缝隙往外瞧,二人俱是面露惊愕,实在想不通陆廷川究竟是哪路高人

    陆廷川神色肃穆,挥剑斩向鼠潮,出手十分冷酷无情,剑风所到之处一只只老鼠被电光扫荡,瞬间化作灰烬,无法逾越一步。

    然而,地洞中钻出的老鼠源源不绝,不怕死似的,前仆后继冲出地面,闯出庙宇,企图为祸人间。

    “不妙啊。”老七侧身躲在树后,淡淡道。

    沈司星心悸“什么”

    “这些畜生不是普通的老鼠,其形如鼠,声如犬吠,白耳白喙”老七啧了声,“它们是一种名为狙如的怪物,见之,则有大灾。”

    孙天师下巴掉地上“老夫一不小心捅大娄子了”

    老七拍了拍他师父的肩膀,安慰道“还好,不就是云仙湖里的尸体没找着,又刨出来漫山遍野的老鼠么有那一位兜底,问题不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