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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70
    丰都县地处西南,山间气候潮湿阴冷,墓道中安装了加固用的脚手架,以防墓穴坍塌。

    地上垫着防水雨布,尽管没下雨,雨布上也有一滩滩积水,走动时会带起啪嗒、啪嗒的水声。

    孙天师打头阵,吴教授居中,老七殿后,三人拎着大功率手电筒往墓穴深处走去。

    脚手架上挂着应急灯,再加上手持光源,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哪怕是一颗石子都能一览无余。

    但不知怎的,他们一行人总觉得毛毛的,越往里走,甬道就愈发逼仄,头顶的青砖墙也愈发低矮。走到约二十米处有一道小拱门,身形最为高大的老七得低下头才能勉强通过。

    走进一间火车卧铺车厢大小的墓室,想来就是耳室了,老七提着手电转了圈,没两步就走到底,三人肩踵相接,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环堵萧然,地上零星散落着用于标记拍照的数字标牌,其他陶器等陪葬品早早被登记入册,打包送回西蜀大学。

    “吴教授。”孙天师问,“还要往里头走多久”

    吴教授头顶冒冷汗“快到了,前面就是。一号墓的构造已经大致开发了七成,这一片区域我熟悉得很,离a出口不远就是耳室,耳室墓门拐进去是主墓室。走失的那几个队员,就是在耳室到主墓室之间的路段消失的,欸。”

    忽然间,墓道里冷不防响起老七的声音“你们去过主墓室”

    “欸进去过。”吴教授一边说,一边上前撩开门帘似的塑料布,请他们往里走,“里面有一只棺椁、一具女尸和一些陪葬品,具体的年代、身份还需要实验室做完碳衰变测试,才能得出大概的结论。”

    “尸体和棺材全搬走了”

    “哈哈,肯定不能放在这儿受潮嘛。”

    老七挑眉,冷笑着问“那你身后的棺材是”

    不开玩笑地说,吴教授身上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

    “什么棺材”他声音颤抖,僵直着脖子扭过头,几乎听到肌肉牵拉骨头的沙沙声,却见本该空荡荡的主墓室正中间多了一副棺椁。

    这座巴国陵墓不大,结构简单,考古队两周前开工,没几天就把能开发的地方探索过一遍,该搬走的东西也早搬走了,重中之重的女性墓主棺椁更是特地拿泡沫板裹好,用滑轮和履带小心翼翼挪出去的。

    “怎么会多出一具棺材”

    吴教授呆若木鸡,瞥见老七和孙天师走进去,忙不迭跟上,唯恐被落在墓道里跟之前那五名队员一样生死不知。

    走进主墓室,地方宽阔了许多,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四面墙和天花板上的壁画色彩鲜艳,巧夺天工,画着墓主死后在幽冥世界奢靡享乐的生活。有几处裙摆用金箔贴就,在手电筒刺目的光线下反射金光,似乎依然维持着两千多年前的模样。

    壁画上的酆都的亭台楼阁美轮美奂,城墙巍峨,气势恢弘,不似幽冥,倒像是仙界。

    无数魂魄心

    怀憧憬进入枉死城,渡奈何桥,过鬼门关,再进入酆都,通过转生轮重获新生。

    鬼气森森,却又风流蕴藉。

    吴教授先是惊讶,再是痴迷,恐惧之心消散大半“这”

    老七没出声喝止,孙天师心里就不慌,笑眯眯地问“老吴啊,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有什么发现不妨直说”

    “让我先看一看。”

    吴教授抹一把冷汗,他不敢轻易靠近棺椁,于是举起手电,凑到壁画前悉心观察。

    半晌,吴教授喃喃自语“这壁画上的内容有些不太对啊。你们看,墓主坐着一只凤凰,进入幽冥酆都。”

    “她梳着垂云髻,头上的凤凰金梳还有黄金流苏,长长垂落到腰部,这种特殊的发饰造价不菲,以当时巴国的国力,不太可能让一个小小的姬妾如此僭越。”

    老七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直接说结论吧。”

    “这个么,”吴教授神情紧张,“我们进入一号墓时,并没有看到保存如此完好的壁画,但这间墓室结构又与一号墓十分相似,壁画风格、棺椁制式、对酆都的信仰,也符合巴国贵族的特征。”

    “我怀疑这里是尚未挖掘的二号墓,墓主有可能是王妃这样地位尊崇的身份。”

    “哈哈。”老七一哂,好像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我们在墓道里走了一小段路,就从一座山头闪现进了另一座山头的二号墓”

    涉及到专业层面,吴教授的自信心爆棚,他义正辞严道“我研究巴国历史三十多年,一号墓也是我亲力亲为主持开发的,绝对不会有错,这里不可能是一号墓。”

    “教授说的有道理。”孙天师捻了捻稀疏的长眉,打起圆场,责备地看了眼老七,“专家的话好好听,好好学。”

    老七沉默,抄着手站在一边,不再反驳。

    忽地,吴教授后背一凉,想到了一种可能“我那五个学生该不会”

    “按你的说法,他们有可能跟我们一样,出于某种原因从一号墓直接进入了二号墓。”老七双手插兜,凝视着华美的壁画,冷声说,“不是阵法的话,那就是有东西搞鬼了。”

    说到“鬼”字,吴教授吓得浑身一哆嗦,情不自禁靠近看上去更为靠谱的孙天师。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吴教授环顾四周,可是偌大的墓室里除了一只半人多高的棺椁,什么也没有。

    大功率手电筒的光束从壁画上划到位于墓穴中心的棺椁上,棺材钉隐隐反光,高低略有不齐。

    老七提着手电向棺椁走去,脚步声在墓室中空空回响。走到距离棺椁五步左右的位置,他停下脚步,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白蜡烛。

    “这是”

    老七回头瞥了一眼,吴教授便不敢吱声,捂着嘴看他点燃蜡烛,烛心燃起一缕白烟,笔直向上飘去。

    没多久,吴教授蓦地感觉到墓室里卷起了一股凉风,白烟随即一转方向,歪歪斜斜地指向棺椁,顿时吓得魂飞

    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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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看不周山桃写的和酆都大帝互为纸片人第 70 章 首发晋江文学城70吗请记住域名

    什么仙人指什么路

    吴教授一脸茫然,还没问个明白,老七已疾步向前,掌根抵在厚重的松木大板下方,忽而小臂肌肉偾张,用力一掀,几枚松动的棺钉就丁零当啷飞了出去,摔成几瓣。

    空气中弥漫开刺鼻的熏臭,仿佛身处十年没刷的农村旱厕。

    “哎哟,哎哟,小心点儿咦呃,这什么味儿”吴教授一面心疼,一面拼命摆手扇动空气。

    但当他一打眼看到棺椁里的东西时,就吓到面若金纸。

    按照巴国贵族的丧葬规制,棺椁最外是椁室,中间则有四层套棺,老七方才揭开了最外层的松木板,里面应该还有四张棺材板才对。

    可是此时此刻,层层嵌套的棺材板们不翼而飞,最里层用于殓尸的内棺直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不仅如此,里头还多了五具尸体。

    他们身穿考古队的白色连体防尘服,戴着发帽,鞋子外头套了长到小腿的鞋套,还保持着工作时的装束。

    可是尸体已经严重腐败,膨大的四肢将宽松的防尘服塞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只米其林轮胎人。袖管里兜着尸水,每个人手脚缠绕,啫喱似的皮肤黏连在一起,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啊”吴教授惨叫一声,老命差点当场交待,旋即,他落下热泪,瘫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只顾着抹泪。

    孙天师见状,忙上前搀扶吴教授,接着,问老七“怎么回事”

    老七皱眉“棺材里的阴气很重,不大正常。”

    “这么多惨死的尸体,阴气能不重吗老七,你想多了吧。”

    “你没发现么”老七摇了摇头,“里面少了一具尸体。”

    最重要的那具尸体。

    孙天师噎住,他行走江湖多年,话说到这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吴教授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登时目露惊恐之色,捂着心口,哀哀叫出声。

    二号墓墓主,那具巴国王妃的尸体不见了。

    他们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电筒就发出咔嗒咔嗒的怪响,下一刹,随着滋啦一声,照明突然消失,所有人两眼一抹黑,陷入死寂。

    同一时刻,沈司星从酆都城景区的正殿出来,在卖腿的小吃车旁找到了垂涎欲滴的黑无常,无奈地叹口气,给他买了一只香喷喷的大鸡腿。

    黑无常喜滋滋地接过鸡腿,乖乖躲到人少的树荫下,两条前腿钳住鸡肉,大口大口地撕咬。

    “你要吃么”沈司星低头问白无常,心想,这只白猫好像有一会儿没说话了。

    白无常没理睬,懒散地窝在沈司星怀里,柔软的猫耳摩挲过沈司星的耳根。

    “唧。”晏玦不高兴了,从兜帽里冒出头,“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

    “你早餐吃了一杯豆浆,两屉小笼包。鹦鹉的胃

    有多大再吃要撑吐了。”

    黑无常一边大嚼鸡腿,

    ,

    思忖道,陛下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人来继承帝位呢

    除了相貌不错,也找不出其他优点嘛,人还是个病秧子,山里天气又不热,沈司星才走几步路,嘴唇都白了,能行吗

    “老白,你真不要”黑无常问,慷慨地把啃到只剩几根肉丝的鸡腿推过去。

    白无常掀起眼皮,一言不发,凉凉地看了黑无常一眼,猫嘴自然上翘,似笑非笑,仿佛看穿了黑无常的所思所想。

    这小眼神,有一些些熟悉。

    陛下

    黑无常的脑海中划过一道白光,心想,不会吧再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上山之前,白无常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对,那么,陛下是什么时候上的老白的身难道这就是酆都大帝的神通

    黑无常百思不得其解,和沈司星怀里的白猫对过眼神,缩头耷脑地把骨头叼起来,扒着一旁的垃圾桶扔掉。

    景区内部找不到有关酆都入口的蛛丝马迹,沈司星思虑片刻,决定进山一趟。

    现在天光大亮,山势不算险峻,孙天师和老七还在附近的山头做法事,即使迷路,也能拨一通电话请人帮忙。

    从景区侧门出去是一段适合爬山观光的石板路,石阶被游客们的鞋底打磨过,都包了浆。沈司星有意往人烟稀少的小道走,直到走到石板路尽头,被一座参天的箭竹林拦住,适才停下脚步。

    前面立着一块告示牌“山路危险,游客止步,后果自负。”

    沙沙

    竹林无风自动,在日光下散发出一丝凉意,墨绿的竹节颜色深沉到有些发黑。

    黑无常吸了吸鼻子“就是这儿我闻到了,是酆都的味道”

    沈司星也感受到藏匿在层叠竹叶中的阴气,他把白无常放下来,取出桃木剑。

    白猫趴在地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黑无常一时无言,暗暗吐槽道,好你个酆都大帝,装猫都这么像

    沈司星似乎察觉到什么,瞥了黑无常一眼,后者垂下狗头,任劳任怨地把鼻子凑到地上嗅,率领众人走入竹林。晏玦也从兜帽里飞出来,在沈司星头顶盘旋,警戒地看着四周。

    在他们身后,蓝底白字的路牌化作一块生满虫眼儿的腐烂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鸡爪似的几个大字“迷魂凼。”

    木牌下,白骨堆砌如小山。

    高大的箭竹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层层交错,刚走进去没多久,周围已经全黑了,气温跟着下降了几度。

    沈司星背着桃木剑,打开手机手电筒,可到底比不过专业户外手电,照明范围很小,仅能照亮脚下的四五步路。

    以防万一,他唤出发娑婆,把一头系在外围的一株竹子上,如果不幸迷路,他们还能原路返回。

    沈司星想了下,又取出陆廷川送他的寻物罗盘,默念着“酆都”二字,想就近

    找到入口。

    然而,

    ,

    指针吱呀作响,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似乎被某种力量影响了方向。

    “”

    沈司星疑惑地看向黑无常,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哈哈,拿糊弄小孩儿的玩意儿,怎么可能找到酆都”黑无常汪汪嘲笑。

    “这是陆廷川送我的。”

    黑无常卡壳,话锋一转“此等神器,一会儿说不定有用,先收着吧。”

    晏玦唧唧喳喳笑回去,引来黑无常不爽的瞪视。

    尽管罗盘意外失效,沈司星的心头却不慌张,酆都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还有黑白无常护航,没什么好害怕的。

    竹林深处,雾锁烟迷,远处的竹子都模糊了,只能瞧出黑糊糊的轮廓。

    突然,走在中间一直不声不响的白无常抬起头来,朝着一沓浓密的竹叶喵了声。

    叫声并非甜甜的夹子音,而是有些凄厉的猫叫,十分瘆人。

    沈司星停住脚步,拔出桃木剑,谨慎地横在胸前,摆开防御的架势。

    竹叶簌簌作响,雾气缥缈涌动,偶有扑棱扑棱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绕着他们打探情况。

    “布谷,布谷”

    凄楚的鸟鸣在竹林间回荡。

    “尸鸠”黑无常伏低身子,下肢轻轻晃动,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犬牙,涎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小天师,当心了,这是天庭派下来把守酆都外围的畜生”

    尸鸠,也就是杜鹃鸟,在文学上一直有着凄冷哀怨的形象。

    黑无常这么说,沈司星立刻绷紧了神经,都说杜鹃啼血,一会儿别叫尸鸠血溅五步才好。

    飒

    沈司星挥动桃木剑,白光劈开树叶,将一株高大的箭竹拦腰斩断。

    说时迟那时快,竹叶掩映下窜出来一只灰褐色的小鸟,血红的鸟喙大张,露出鲜红的小舌头,尖尖的爪子勾起,二话不说就往沈司星的眼珠子上抓。

    嘭

    黑无常等候多时,当即扑咬上去,犬牙刺破尸鸠的肚子,狗头一甩,鲜血和肠子甩了一地,飞溅上竹竿。

    晏玦嫌弃“啾,沾我身上了”

    沈司星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竹林里不止有一只,而是有许许多多只尸鸠,铺天盖地地朝他们扑来。

    一时间,鸟鸣、狗叫声穿林打叶,纷杂不休。

    沈司星抿唇,尽力保持冷静。他挥动桃木剑,荡开一圈圈白色光晕涟漪,尸鸠们的羽毛四散飘落。

    可是,尸鸠实在太多了,围着他们狂攻不下,便逐渐失去耐心,恼怒异常,开始发出更大声的啼叫。

    “不好。”沈司星拿手背蹭去脸上的一抹血迹,“尸鸠在搬救兵。”

    黑白无常实力受限,无法显出本体。而他最近身体虚弱,体内的玄冥之气大打折扣,撑不了多久,哪怕用背包里的药剂补充法力,也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法

    子早点摆脱这群该死的疯鸟。

    沈司星低头看了眼守在他身边的一猫一狗,

    ,

    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拖家带口的,找陆廷川还找不到,莫名生出几分委屈。

    “喵。”蹲在地上的白猫仰起头,后撤半步,嗖一下蹿到沈司星身上。

    沈司星对上白猫的眼神,清明温和,总感觉有点眼熟,但他跟白无常不熟,于是也没有多想。

    “喵喵喵”白猫扭头,勾起受伤肿起的爪子,指了一个方向,让沈司星往那边逃跑。

    沈司星心里奇怪,白无常不是能说人话么这会儿在喵个什么劲儿

    可是情况紧急,沈司星没时间考虑这些细枝末节,只能朗声念一句驱鬼咒,用劲浑身气力挥动桃木剑,剑尖往下一勾,再向上一挑,登时倾泻出银河般的白光。

    尸鸠的身影被白光瞬间吞没,化为一颗颗黑点,但还有愈来愈多的尸鸠藏在暗处,正在朝他们的方向飞来。

    羽翼扑棱扑棱的声音密集如同蜂鸣,令人心生恐惧。

    “跑”

    黑无常抬腿就溜,勾爪踩在落叶上哒哒地响,沈司星紧随其后。

    跑到小腿酸痛,沈司星实在跑不动了,呼吸间,口腔里全是血味。

    他扶着一棵箭竹,小腿肚发抖,勉强站稳,气喘吁吁道“休息一下。”

    闻言,黑无常匍匐在地,到处嗅闻,兴奋得汪汪叫“越来越近了,就在前面酆都,就在这座山底下”

    沈司星长出一口气,然而下一刻,这口气就哽住了。

    只见黑无常在腐烂的竹叶上蹦蹦跳跳,脚下一空,紧跟着哗啦一声响,落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里。

    “喂。”沈司星单膝跪地,杵着桃木剑,轻声呼唤,“黑无常无常大人老黑”

    底下没有回音。

    饶是一贯爱跟黑无常互怼的晏玦,此时也笑不出来了,担忧地问“他不会摔死了吧”

    “喵。”白猫跳到地上,伸头往洞里看了看,而后扭头看向沈司星,眨了眨眼。

    沈司星看不懂他的意思,但白猫已经先一步跳了下去。

    这下子,沈司星和晏玦都傻了,一人一鸟面面相觑。

    半天,晏玦才道“啾,要不,我们也下去看看”

    “嗯。”沈司星点头。

    他拿发娑婆在洞口做了个记号,又给老七和孙天师分别发了一条短信以备不测,然后,毫不犹豫地跳入黑黢黢的洞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