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有两小时休息时间。回到卧室,郁落首先打开手机,看到周舟发来了一条消息。
她敲字回复消息,旁边祁颂走过来问“是周舟么”
郁落把手机递给她看。
周舟谢谢郁老师告诉我这件事。其实我之前隐隐有察觉,但一直没找到证据请问郁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和您聊一聊么
郁落我现在就有时间,你方便的话,来我卧室找我吧。
郁落刚联系节目组暂时关闭摄像头,周舟便过来了。
她的脸色苍白,眼圈微红。看到祁颂这个aha,一时嘴唇嗫喏,有点拘束。
“别紧张,她会和我一起帮你。”
看出周舟的不安,郁落抬手摸了摸祁颂的发顶,表示这个aha是值得信赖的oga之友。
“”在别人面前被当小狗摸头,祁颂默不作声地忍了。
周舟看到那身高腿长,明艳不可方物的aha乖顺地由着郁落摸,一时有些羡慕这对妻妻的感情,也确实因此放松了些。
桃桃喝完奶就犯困。看到妈咪妈妈好像有事要忙,她自理能力超强,脱衣服一咕噜爬上床,一秒入睡。
郁落过去给崽掖了掖被子,看她睡颜可爱,低头亲亲她的脸蛋。
周舟用气声问“我们说话会吵到孩子”
“她睡觉雷打不动。”郁落道,“我们声音轻一点就好了”
三个人围着卧室里的小圆桌坐下。
周舟两只手紧紧交握,深呼吸一下才开始说“我其实还没有和陈临新结婚。他们村祖上有规矩,aha到26岁才能结婚。”
郁落问“你不是村里的人”
“对。”周舟说,“我是南方c市人。当初信息素冲昏了脑袋,不顾家里反对,来到这个遥远的北方村子想和他结婚。”
她不好意思地补充“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高,所以容易上头”
ao之间本就会被对方信息素吸引,若匹配度高,更是容易天雷勾地火。沉沦之际,不少人误把生理上的热烈反应当爱情。
郁落温声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周舟咬了咬唇,说“我我想回家。其实在这件事之前就想回家。”
她说着,声音逐渐哽咽起来,“但是这个村子进来容易出去难,我还怀了孩子,他不会放我走的。”
郁落将桌上的纸抽了几张递给周舟,柔声说“之前就想回家可以说说原因么。”
周舟擦着眼泪,一时无言,神情似在纠结。
她最终在郁落温润如水的眼神下轻叹一声,撩起袖子、裤腿,露出青青紫紫的新旧伤痕
“别看陈临新在节目上体贴,他其实经常家暴,哪怕我怀着孕也打我。他想竞选下一任村长,不能有道德污点,所以一直威胁我,如果敢把这些说出去就打死我和孩子。我不怕死,但我想要我的孩子”
“我之前还悄悄逃跑过,但路上恰好遇到村里人,就被陈临新抓回去了从那以后他对我看得很严,不让我拿钱也不让我独自出村。”
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痕迹,郁落的呼吸瞬间变得深重,握着祁颂的手用力得发颤,半天发不出声音。
祁颂心头一震,偏头看了眼说不出话的郁落。她本该替郁落和周舟继续聊下去。
但不知为何,有什么念头在隐隐阻止她别插手,让郁落独自来,这将能弥补她心中某份遗憾。
“我可以带你走。”
郁落终于缓过来一些,眸光里晦涩情绪翻覆。她说“我们节目组后天上午会离开村子,你若坐我们的车到市里去,路上就不会再被抓到了。”
周舟怔愣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郁落,嘴唇微微抖动起来,后来浑身都发颤“我真的有这个机会么”
逃离这个村子是她夙夜的梦。但在日复一日中,在无望的等待里,这个梦愈发渺茫,她逐渐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只能如此蹉跎一生。
郁落朝她郑重点头,嗓音里蕴了天然令人信服的力量“你先联系家里人。如果她们愿意接纳你,你可以直接回家。如果她们不愿,我能帮助,让你的生活稳定下来。”
“但那样的话,你得在社会上工作来维持生计,也可能一直独自抚养孩子长大,你想清楚了么”郁落认真问她。
周舟使劲点头,喉头哽咽艰涩,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只要不天天被打,怎样我都能撑下来。而且我是大学生,来之前有份不错的工作。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我能努力适应社会的。”
“那很好。”郁落欣慰地说,“别害怕,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糟糕了。”
周舟长期处在孤立无援中,这突如其来的帮助和温暖让她觉得梦一般不可思议,于是忍不住问“郁老师,您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带一个孕妇逃离,担上责任和风险,远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郁落一顿,垂下睫羽。过了一会儿,她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我最痛恨背叛和家暴帮你也算弥补我自己的遗憾吧。”
午后阳光从遮光窗帘的缝隙里悄悄钻入,攀爬在她的面容上。
她说得几分坦然,几分惆怅。睫毛尖染上零碎的光,朦胧灼目。
祁颂的呼吸一滞。她凝视着郁落,心头有什么在翻覆。
如果一个人给前任戴了绿帽,还明目张胆地带崽上门,用钱要求前任陪她上综艺作秀。
这个人该有多渣,多傲慢,多没有同理心。
可她如此厌恶出轨的人,仗义出手帮助受害者。
她那么认真地说自己痛恨背叛。她说自己曾经有过类似的遗憾。
并且,此刻她还在问受害者“你真的只想逃跑么不如走之前让全村、全国都知道渣男是什么面目。”
她和受害者商讨如何让渣男身败名裂。
这一瞬,祁颂心中那棵关于矛盾感的幼嫩小芽抽条恣意生长,转瞬便成为再难忽略的参天大树。
第一次,她把其实已经隐隐成形的疑问摊开,在心头发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郁落并不是渣女呢
这个问题,似乎在郁落轻抿的唇角,以及怅然回忆的遗憾神情里天然有了答案。
“嗡”的几声,周舟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周舟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他在找我了。”
“去吧。”郁落的神色已恢复从容,轻声说“到时候就按计划行事。”
那既是对渣男的反击,也是周舟的自证证明她方才所言不虚,也真的有勇气脱离过去。
郁落虽有心想帮她,但行善不能愚善。
周舟明白这些道理,因此郑重地应了。她走前反复道谢,还感激地鞠了一躬。
郁落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轻笑着安抚“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这本是温馨的一幕。
只是祁颂在看到女人温柔摸周舟脑袋的那一瞬,心情像是被什么蓦地击中,脸上表情骤失。
有什么隐晦而汹涌的酸意在心头蔓延开来,似一种让她逃无可逃的本能,迅速将她浑身都湮没。
一段对话顺着这阵酸意钻入大脑
“你怎么了”女人尾音勾起,似是明知故问,蕴了揶揄的笑。
“原来姐姐不止这样摸我的头。”另一道声音低低地说。“安慰别人时也一样。”
“你很在意”女人把这四个字咬得清晰,仿佛有意引导,“有多在意”
另一道声音一时没出声。
默了片刻后,那声音一字一句,冒着噼里啪啦的火花“在意死了。”
“我不许。姐姐,我不许。再有下次,我就像昨晚那样咬你。”
那人说着恶狠狠的话,语气却是委屈又可怜的。
“好委屈哦。”女人轻笑一声,语气里含了无边的纵容,“那我以后不摸别人的脑袋了。这个动作仅祁颂专属好不好”
祁颂回过神来。
那分明是原主的记忆,与她无关。但她满脑子只剩一个酸涩的念头她竟然摸别人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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