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浴室静谧得落针可闻,于是即便是低低的说话与呼吸声,也显得格外清晰。
郁落流着泪问能不能告诉她一点点,于是祁颂抱着郁落,毫无保留地抖出了自己现在的所有心思。
“我全部都告诉你了,别难过了好不好”
她将下巴搁在郁落的肩头,小心翼翼地在郁落耳畔说。
郁落唇瓣翕合,一时无言。
祁颂的“很酸”“心疼”“好心动”填在她的心头,轻易将方才的失落和不安瞬间挤走。
她恍然想起祁颂第一次在她面前醉酒,也是巴巴地把自己揭了个彻底。
那时她21岁,正在国内最好的戏剧学院读书,凭第一部电影在国内走红,拿了不少奖。
而祁颂才17岁,是个勤奋的高三学生。
年龄和人生阶段的差距避无可避地横亘在两人之间,于是某种心思虽然已经酝酿,但没有一方敢戳穿那层薄纸。
双方都在等。
可是年龄小的那个总不免会忐忑些。对方接触着自己接触不到的复杂圈子,遇见无数自己不认识的志同道合的人。
每天都忍不住担心,在对方愈发辽阔的世界里,自己渐渐渺小,最终什么也算不上,连一隅也占据不了。
那天郁落带了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回家,是她新戏的合作演员温书。
祁颂晚上放学回到家时,就看到郁落正和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在沙发上喝酒聊剧本聊拍摄。
彼时祁颂并没有打算以后进入演艺圈。她的文化课成绩优异,不出意外的话可以考进国内最好的大学。
沙发上两人聊的内容涉及表演的专业部分,她有一点听不懂。
在浅笑轻嗔里,在不紧不慢抒发自己的见解中,郁落毫不自知地肆意释放自己的魅力。而那个女人看得一瞬不瞬。
凭敏锐的直觉,祁颂一眼就看出那个女人对郁落有意思。
“回来了”听到响动,郁落回头朝她温柔地笑。
“咦,你家妹妹放学回家啦”温书也看过来,非常友善地挥挥手,“高三很辛苦是不是要不要过来坐坐,姐姐们带你放松一下。”
祁颂站在原地和温书对视,心里酸胀一片。
这里分明是她和郁落的家,这个女人怎么反客为主,仿佛在热情招待她这个外来者。
“我以前高三的时候都不爱学习”温书已经在和郁落笑着聊自己以前的糗事。
“说起来,你妹妹这么漂亮,真的不打算以后进军娱乐圈么我之前差不多就是这个年龄开始想去拍戏的。”
那种过来人的口吻,让祁颂敏感地意识到温书和郁落是同龄人,是处在同一个人生阶段的伙伴。而且只要温书想,她随时都能大大方方追求郁落。
一直摆在祁颂心头的难以跨越的现实,此刻存在感分外强烈。
“累不累”郁落在沙发上问她
,“这里有零食,过来吃一点儿么。”
祁颂听到自己回答“不累,晚点再吃吧。我还有作业要写。”
她平时很乖,从不做出格的举动。可那天,她悄悄去厨房从冰箱里拎了罐酒,钻进房间。
她想尝尝,郁落和另一个人谈笑畅饮时,嘴里喝的到底是什么滋味。
等郁落在房间里找到祁颂时,对方已经脸颊通红,望来的眼神几分朦胧晕乎。
“姐姐”
她眼眸含雾,下意识低低地喊。
郁落心头一动,几步走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还好么怎么在这背着我偷偷喝酒呢。”
祁颂凝望着她不说话。
那眼神就像是受伤后独自在窝里舔舐伤口的小兽,可怜又委屈极了。
郁落微愣,“怎么了”
她在祁颂身边坐下来,抬手轻缓地摸摸对方的发顶,“不开心了能和姐姐说说么。”
在心爱之人温柔又关切的目光里,祁颂唇瓣一张,晕头转向地把自己抖落得彻底
“姐姐,她是不是在追你呜呜,心里好酸”
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郁落想,这些年祁颂还是有长进的。
至少以前她一问,祁颂就尽数交待了。而到现在,还得自己掉几滴眼泪,某人才肯松口。
“真的都说完了”
祁颂见郁落久不说话,以为是对方不相信,不由有些委屈。
“顶多”
她将脸埋在郁落的颈侧,眼眸不自在地眨了下,声音极低地说“顶多是还有点想亲你”
说完,她就些许泄气地紧紧闭上眼。
即使在醉酒时脸皮变厚,即使此刻已是不管不顾,她犹隐隐有种把自己扒光的感觉。
可又因为是在郁落面前,所以还能忍受。
她听到耳畔女人传来低低的笑声。笑时,身躯会随之轻颤,连带着引起祁颂心头的振颤。
郁落笑了好一会儿才轻叹“这可怎么办。”
顿了顿,她说“注射过量抑制剂会断片,但你醉酒不会。”
“明天醒来后,你”
女人的声音里初听担忧,细听竟还含了一点看好戏的揶揄。
祁颂微怔。
明天她只知道,现在这样可以拂去郁落的难过。至于其他,都暂时无暇去想。
于是她只是固执地问“你还难过么”
郁落的心情在她的话里绵软成一片。
她摇摇头,抬手勾住祁颂的脖颈,“你真是”
郁落眉眼弯弯,想说你好爱我。
可她最终把那话咽下去,只柔声说“既然你想亲我,就赶快亲好了。”
“否则酒醒后,岂不是白尴尬了”她轻轻笑道。
在郁落的引导下,祁颂于一
片晕乎中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郁落说的话都有道理。
于是她从善如流,缓缓松开了抱在郁落腰间,往上,捧住郁落的脸颊。
女人的睫羽犹沾着一点点莹润的湿意。
祁颂珍惜地吻了吻那睫羽尖,感觉唇上湿漉漉的、茸茸的,郁落忍不住眨了下眼,于是睫羽尖像羽毛挠过唇瓣,几分痒。
心情好像也随之痒起来。
祁颂的胸口起伏微促。可她没急着亲,而是往下,小动物似的用鼻尖轻蹭了蹭郁落的。
鼻尖相抵时,灼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地纠缠,喷洒在彼此的肌肤上,一路烫到心头。
郁落看向祁颂的眼眸,那里是数年不变的纯净又炽热的珍重和喜爱。
而她总会身不由己地陷在这样的眼神里。哪怕现在只是在亲昵地蹭蹭鼻尖,都让她感到些许情动。
郁落忍不住轻轻喘了下。在祁颂的唇落下来前,她软声说
“还记得那晚梦里姐姐怎么教你的么就那样亲我”
dquo”
的一声,眸里氤氲起雾气。
后脑袋紧接着被一只手按住,顿时失去所有后退的余地。
祁颂无疑是个温故而知新的好学生。稍许生涩地试探几下后,她很快找到那晚的感觉。
甚至因为方才涌动的情绪而更加强势和热情。
在酸涩的余烬里,她眼眶发热,沉醉地勾缠、吮弄郁落的舌尖,肆意品尝她唇间的清甜。
用力占有对方的感觉填补了一点她内心深处由那份嫉妒而生出的空虚,可是不够。
总觉得不够。
郁落此时此刻,是在和谁亲吻呢
这个想法陡然浮现在脑海,让她一颗心都在艰涩地颤抖,鼻尖一酸,脸颊有什么湿意淌下来。
唇舌于是更深更缠绵地占有对方,恨不能就这样交融。
最好再也不分彼此。最好再也不需要感受那份酸楚。
久未有过这般热烈的亲吻,郁落勾在祁颂后颈的手臂发软,身体都快要往下滑。
唇瓣终于被松开,她绯红的眼角悬泪,有些喘不过气地深重呼吸。
然而下一秒,她身体颤了一下,喉间急急地溢出一声呜咽,难耐地揪住祁颂的衣领,“祁颂”
是耳朵被咬住了。
祁颂仿佛深知郁落的这处有多敏感,咬住后就不放开,齿尖不紧不慢地轻压、摩挲。
耳廓脆弱薄嫩的肌肤被咬出红印,后来又被温柔地舔舐。
“呜,不要了”
耳朵被厮磨太久,郁落浑身发软。临近发热期,身体本就更加不堪撩拨,她抬手无力地推推祁颂,在喘息间有些可怜地说“祁颂,我受不了了”
祁颂动作微顿,而后忍不住又轻轻亲了一口泛粉的耳垂。接着静默片刻,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撤开。
她似是从方才的强势里回过神来,整个人重又变回一只温驯的小狗。
伸手抱住郁落,软趴趴地伏在她的肩头,呼吸渐渐平复。
可某种酸涩的情绪却仍陷在方才的浪潮里,仿若大海里的孤舟,随时都会翻覆。
她阖上眼,小心翼翼又有些委屈地说“姐姐,我也很喜欢你的”
就仿佛在和另一个人争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