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不是太急进了”
许如意开始还以为是张俊楠家里找过来,县里了解情况,如今这位赵明志赵主任这样说,许如意就听出点问题了。
赵主任坐在了她的对面,跟她慢慢讲“这个事不是大事,张启瑞是自己辞职的,我们已经了解过了,他母亲怎么闹,张启瑞不认同就没问题。”
“你们的问题是管理问题,管理也是需要艺术的,不能一刀切。每个职工的性格不一样,对计件制的反应也不一样。你看你们厂,大部分人都赞同,却只有这十几个不行,那你完全可以分别对待。”
“我们都知道,你用这个计件制是想提高效率,但是这保证不了全部职工的利益啊。”
这话让许如意抬起了头,“你的意思是”
赵主任就说“你呀是个技术人才,而且脑子动的快,开疆拓土很厉害。不过这管理还是差点火候。”
“县里了解到你们的情况,现在老厂长伤着,办公室主任又辞职了,你总不能天天盯在这里吧。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给县里提出来,县里绝对会帮助你们。”
许如意就听明白了,说她管理有问题,又说他们缺管理人才,还让提要求,那不就是想派人吗
这是有人想摘桃子
许如意当然不可能同意,当没听懂“赵主任,我们在去年就进行了全厂的职工培训,从管理销售会计几个方面,聘请了大学老师讲课,年前第一期结束,已经有二十位优秀毕业生被选拔出来,投入到了相应岗位。”
“目前我们没有什么需要,谢谢县里的关心。”
赵明志只当许如意没明白,就掰细了跟她说“你们太没经验,你看木艺厂一年的产值过百万,这磨洋工才多少个,你不如计时和计件一起来。”
“愿意走老路就计时,愿意多挣点就计件,这不就没什么矛盾了吗而且这点支出,对于木艺厂来说,不算什么,提高不了多少成本。”
他当然也会说点重话,“而你这么一刀切,把锅底给凿穿了,人家可不是急,这又是伤人,又是告状的,影响的是你们。”
“你看看,这个张俊楠这不就闹起来了,还伤了人这事儿说小也小,说大也大,他砸人的确是有错误,但他闹,也未必是没理。”
许如意怎么可能同意这句话“他不干活,木艺厂十月底审计结束,转让给我们,一直到现在,二个半月时间,我问了相关领导,还有同事,他什么活也没干,每个月拿基本工资15块钱,我们给了生活费。”
“可他看着同事们努力干活,工资开得高,就心生不满,甚至还闹事砸人,这有什么道理”
“我们郭培生老厂长今年都快六十岁了,多少次劝说他好好工作,他不领情不说,甚至为了砸的准,还跑去郭厂长家里踩点,这是多狠毒”
“如今,人刚从省医院出来,还在家里养着呢,时不时还要头晕,你们县里的领导去看望了吗
关心了吗什么都没有,现在倒是跟我说,张俊楠也有理,他有什么道理这话我不认同。”
许如意跟县里几乎没打过交道,开始的时候,燎原厂的厂长不是她,后来她通过锅炉改造得到了燎原厂的认可,虽然以她为大,但是,任命没下来,所有的会议活动都是老厂长和邬汇雍参加的。
随后就是秋交会,许如意带着燎原厂一会成名,成了香饽饽,省里市里县里都抢着送工厂给她那会儿许如意带人考察光明厂和红星厂,忙得不得了,燎原这边的木艺厂都是郭培生来决定的。
所以,双方都不熟悉。
许如意又长了个漂亮模样,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没什么杀伤力,赵主任就认为她脾气应该还好。
可他哪里想到,许如意居然质问自己,还不认同,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赵主任赵明志直接说“许厂长注意你的态度。我是在跟你好好说话,你这是什么口气”
许如意回答得很坚定“是被冤枉质疑后,正常人的口气。我认为他没有任何道理,我们也没有任何错误。”
赵明志只觉得一口气憋着胸口,也怒了“没有错误我知道你们燎原厂现在做得大,但是,你们的问题很严重”
“我问你,都是职工,你们最高的工人一个月能拿153块钱,他才拿15块,同样是工人,别人一个月顶他大半年干的,你们这还是工人阶级吗你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
他直接给许如意扣上了帽子
而且他连木艺厂最高工资是多少都知道,显然是事先调查过了。
“你们厂的事情还多着呢,那么多的利润你们全部都发了工资奖金,这才几个月,光小轿车就有二辆,还买了货车二辆,你们领导干部的奖金更是多的咋舌,尤其是你许如意,你们家的日子可是越过越好,安上了电话,修了房子,还利用厂里的关系开店铺,告你的人都排成长队了。”
这居然还将她家的事儿调查了清楚,许如意更是明白,今天这是鸿门宴啊。
赵明志以为她要反驳,毕竟她刚刚可是咄咄逼人。
哪里想到,许如意第一句话就问“赵主任,今天是以张县长的名义把我叫过来的,刚刚您也说张县长在开会,让我等着。我请问,这些话,是张县长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这话倒是将赵明志问住了,他警惕的很“你什么意思”
许如意当然不能说要看看是谁的意思了,她就说“我的意思是,我的时间很有限,如果是你的意思,我当面给你说一遍,如果是张县长的意思,那就等他来了一起说。”
赵明志是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他也看出了,许如意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他提醒道“甭管是谁,你别忘了,木艺厂还是燎原县管辖的。别摆你红星厂厂长的架子。”
许如意点头“我没有摆,你们叫我我这不是老老实实来了,你们说砸人的张俊楠有道理,我才反问的。现在你又给我扣
帽子,我自然不能认”
“我们的计件制怎么就成了资本主义呢”
“木艺厂是国营厂,生产的所有产品都是用来换取外汇的,我们是在符合国家制度的情况下,设定的工资额度。您要是对我们的分配有意见,请去相关部门反应。”
“另外,我们和美国的计件制区别是,我们多劳多得,而美国则是压低单价。有一句话这么解释美国的计件制工人想要维持自己的工资总额,就得多劳动,多工作几个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内,造成更多的产品,结果就是工作的越多,所得就越少。你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赵明志有点愣了,他怎么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如意回答他说“这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里的一句话。赵主任,这句话很明确的说明了我们和资本主义的区别,木艺厂的工人付出了劳动,也得到了相应更多的报酬,我们没有压价,也没有任何问题。”
赵明志瞠目结舌,他都不知道,这个许如意年纪轻轻,怎么有些书里的话说来就来
可是,他怎么反驳
他不能说这话是错的吧,那只有他错了。
他瞬间哑声了,这会儿虽然是冬天,可是因为男女有别,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
两个人如此激烈的争吵,自然早被人听去了,不知道谁笑了一声,虽然很快收住了,可是更刻意了。
赵明志越发窝火。
偏偏许如意却仿佛根本不想放过他,接着说道“你刚才还说,我的计件制打破了别人的锅,我想问赵主任,你说我们分配有问题,但是国家哪条规定,有人不干活,可以拿着国家财产,填个人的工资”
“你平时就是这么操作的吗”
“还有你的所谓管理办法,按着你的和稀泥的办法,15块钱和150块钱会造成矛盾,30块钱和150块钱就没有矛盾吗。”
“你以为每个月多出几百块钱,给他们发个平均工资,让他们没有少拿就可以了。但赵主任,现在不是我想把锅砸了,是他们看到别人挣得多,想把锅砸了,让大家一起回归原先的工资。”
“如果连本质都看不清楚,您就不用指导我怎么管理了。”
“只有我们家,随便您调查,我只能说,我手里的钱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如果你不做调查张口就来,我就要跟你死磕到底。”
许如意说完,就站了起来“您问我的话,我已经给了答复,请问张县长还要见我吗”
赵明志瞪着许如意,许如意淡淡地看着他。
明明他个子更高,岁数更大,体重更重,可偏偏,这会儿,他觉得自己被许如意蔑视了。
可他也能看出来,这丫头简直天不怕地不怕,要是他敢说还需要等,那么许如意就敢将刚刚的话,捅到上面去,扔到领导的面前。
要闹大吗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他只能说“你先回去吧。”
许如意毫不客气,站起来扭头就走。
气得赵明志直接把门关了。
等着出门,王石头已经等着她了,他跟许如意时间久了,太知道许如意的表情了,今天格外的不同很愤怒。
王石头就问“去哪里”
许如意说“去趟省城,不,”但很快,她就改了主意,“去燎原厂。”
虽然现在已经是一分厂,可许如意还是习惯于过去的叫法,王石头一听,就加了油门,朝着厂里去。
厂里经常跟县里联系的,就只有郭培生和邬汇雍,现在郭培生还病着,许如意就选择问问邬汇雍。
只是没想到,她一走到门口,就瞧见了本应该在家里歇着的小老头,居然在邬汇雍办公室里坐着,大概还是不太好受,半仰在单人沙发上,闭目养神。
邬汇雍先看见的她,叫了一声“回来了。”
郭培生这才睁开眼睛,许如意有点心疼“您怎么不在家里待着,跑厂里干什么”
郭培生直接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回来找老邬。”
许如意也不意外,在厂里,郭培生对她最了解“您都猜到了”
邬汇雍指了指沙发示意许如意坐下说话“要是好事,肯定会在电话里说一说的,这样突然叫过去,八成是没好事。什么事”
许如意就说“您猜对了。”她把对话说了说,邬汇雍直接就拍了桌子“他这是什么意思想插手燎原厂的管理吗”
许如意点头“我听着是这个意思,我没忍住,直接怼回去了。”
郭培生倒是不觉得许如意做的有问题“大是大非的事情,本来就不能妥协。但我们得知道,到底什么意思这样,老邬你去打听打听。”
许如意点头。
邬汇雍在县里这么多年,肯定有他认识的人,这事儿刻不容缓,他立刻穿上外套,出门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郭培生和许如意,郭培生问许如意“你直接硬顶,心里也是有打算了吧。”
许如意点头“木艺厂现在看着是二个厂子里规模最小的,技术难题最低的,但是我其实是有打算,以后专门发展成户外用品工厂。”
“咱们夏国这方面恐怕在十年内是没有什么销路,不过在国外,有着很大的市场,是很有发展前途的。”
“当时咱们拿了外汇订单回来,省市都给咱们了好的选择,县里这边其实并不是最优选择,我是想着,燎原厂在这里这么多年,这毕竟是家乡,为了回报家乡,所以才同意将户外桌椅放在木艺厂。”
“但是,企业要发展,不仅仅是好的领导,好的员工,环境也很重要。我觉得燎原县起码赵主任给我观感很一般。如果这也是张县长的意思,那么我就考虑搬厂了。”
这就是许如意的底气,他们本就不是燎原县能制约的。
郭培生以为许如意急了,八成会换厂,没想到,她终究是个有情谊的人,提出了搬厂。
那不就是要带着木艺厂上百人搬走,这不但得罪了燎
原县,也是个大工程。
但郭培生就是喜欢许如意这种重情义的性子,要不是这性子,她怎么可能抓着已经要倒闭的燎原厂不放呢。
所以他没什么意见“不行就搬。大不了多花点钱,反正咱们现在也不缺钱。”
许如意笑了“不会亏了的。”
可不是吗她本来就要发展成为大的户外用品工厂,即便是在燎原县,也是要扩建的,到时候还是要建厂房招工人,更何况,锅炉厂以后说不定就会搬走,还会考虑锅炉厂和木艺厂合并的事儿。
如果搬走的话,可以一次性搞定不说,同时也可以批下大片的土地这在现在不值钱,等到二十年后,可都是资产。
郭培生知道她的水平,她说不亏,他也就信了“那我们就等等看。不搬最好。”
他还是恋旧。
许如意并没意见,她有釜底抽薪的底气,但却不一定非要这么干。
郭培生身体还是一般,聊完了,许如意就扶着他下楼,让王石头开车把他送回去。
许如意自己则跟薛红英聊一聊罗伯特要来的事儿他真是个急性子,刚刚说好下旬来,直接就定了最近的机票,几天后就要到了。
许如意这边不一定能抽出空来,所以让薛红英先找好翻译,又跟她说了说他们兄弟俩的性格特征,这才挂了电话。
到了八点钟,邬汇雍才回来,直接敲了许如意的家门。
进了屋,许为民给他端了杯水就带着许吉祥去里屋了,许如意就问“怎么样”
邬汇雍咕嘟咕嘟喝完了水,这才开口“找了个老熟人问了问,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这事儿其实不止张俊楠奶奶去告状,咱们厂的那几位,早就告了好几次了,说是我们砸了他们的饭碗。县里开始也没管,但张俊楠的奶奶这么一闹就不行了,妻离子散,还说不管就要往上告。”
“县里就有点担心,咱们是不是走的太快了,太冒头了,别走过了。”
“张县长就让赵明志跟你聊聊,看看能不能妥善的处理这两方的问题,还是想稳定一些。”
“但这个赵明志吧,他有私心,他妹夫是县农机厂的副厂长,农机厂效益只能说凑合,比之现在的木艺厂差远了。所以就想着调过来。”
许如意这也听明白了,这是县里又拿钱又怕担责任,赵明志利用这个机会,给她扣个不会管理的大帽子,想趁机塞人。
算盘都打的够精的。
邬汇雍问“你怎么想”
许如意觉得很腻歪,邬汇雍不是外人,她直接把跟郭培生商量的事儿说了“我不想跟他们内耗,明天我去趟省厅,你看家。他们要是不来就不来,要是任命了什么厂长副厂长,你就说我不在家,等我回来再说。”
邬汇雍原本是燎原厂最反对许如意的,如今却是最支持她的,听后直接说“我支持,你放心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石头就带着许如意去了省城。
二月的天七点多才亮,所以到了省城的时候3,已经是快中午了,他俩找了个地方吃了饭,许如意就填了个表格进去找陆时章。
没想到的是,陆时章并不在,只有小赵秘书在,许如意问“陆厅长不在吗”
她其实想问问上次她问的问题,有结果了吗顺便还想知道机床服务厂的事儿怎么样了,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租借光明厂的厂区和工人,这样就可以直接将木艺厂和锅炉厂搬迁到省城。
这事儿倒不是不能找杨又春,但她更愿意先跟陆时章讨论一下。
还好小赵秘书说“陆厅长前天去京市出差了,不过正好今天回来,火车下午两点到,要不您下午两点半过来,应该就能见到了。”
许如意就点点头,找个地方歇了歇。
倒是燎原县,一大早,赵明志就来了电话“组织上考虑你们这边缺少人手,派了一位副厂长主持工作,你们过来接一下吧。”
邬汇雍答应的好好的,不过挂了电话,就深深叹了口气,看样子是搬定了。
大概是不想夜长梦多,所以催的特别急,邬汇雍跟现任的副厂长武广进汇报了一下,两个人一起过去的。
但显然,武广进很是生气,毕竟他这个原厂长还在呢,就算郭培生生病,又不是没人,派个新的副厂长主持工作,当他死人啊。
忍不住,就在车里抱怨“这个赵明志,把燎原县当自己家了。”
邬汇雍只能安慰他“他来不了,咱们厂长就不愿意。”
这倒是,木艺厂虽然在燎原县,但却是燎原总厂的四分厂,说真的,要是较起真来,也不一定谁能压过谁
不过饶是这样,在县里看见龚红标的时候,还是很生气,所以赵明志讲,“龚红标在农机厂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不但为农机厂开拓了市场,还带领技术科搞出了多项发明。”
他俩都是一个反应不捧场。
武广进是真气急了,直接笑着说“我记得龚厂长是主管生产的,没想到销售和技术也是你管”
都是一个县里的,谁不知道谁呀。龚红标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能说瞎话,他笑笑“这是赵主任捧我呢。”
武广进直接来了句“那以后我出去就跟人家说,那两千多万的外汇单子是我签的。”随后自言自语道,“但恐怕不行,我又没个好姐夫”
这真是太讽刺了。
龚红标闹了个大红脸,只能说“老武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赵明志瞪了武广进一眼,可惜对方不吃这一套,根本不搭理他,他也是赶快进行下一步“这样的,现在木艺厂郭厂长受伤,你们的许厂长又是个大忙人,木艺厂又承担着创汇工作,很是重要,不能耽搁,所以县里委派了龚红标来主持工作,希望你们好好合作,再创佳绩”
“这样,木艺厂的事儿为重,那个张俊楠的家人还是需要再安抚一下,剩下十几个有意见的,你也处理一下。我就不留你们了。”
说完就准备送客了。
龚红标显然也是做好了准备,直接拿着公文包,就准备上任,邬汇雍这才开口“赵主任,这事儿恐怕不行。”
龚红标都愣了,赵明志也愣了“什么不行”
邬汇雍就说“是这样,我们厂许厂长不在,您没告知她,我们不能贸然接受。而且,木艺厂是燎原总厂的四分厂,燎原总厂目前下属于市局,你们燎原县委派干部,又没有市局的通知,我们没办法接收。”
“否则的话,这一个副厂长,那一个副厂长,我们是生产企业,要这么多副厂长干什么”
这话可就太难听了,赵明志的脸都绷起来了,“邬主任,你怎么说话的”
邬汇雍笑眯眯“我这不是在说程序问题吗,也是为了龚厂长好。干部任命国家二令五申,要慎重,我们也不能如此草率。”
“更何况,这新厂长上任,不就跟新媳妇进门一样吗怎么也要热热闹闹,让大家欢迎欢迎,这直接回去,那不就差点啥。不如这样,您跟市局商量好,我们到时候准备准备,一定好好搞个欢迎仪式。”
那偷偷领回去的不就是妾吗这骂的太难听了,龚红标指着邬汇雍就想反击,邬汇雍偏偏指桑骂槐完了跟个没事人似的“我们热切地盼望着你的到来。”
然后,果断告辞。
等着一走,赵明志就直接将茶杯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杯盖一下子跳了起来,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这个邬汇雍原先说话和和气气,跟了许如意后,现在变得阴阳怪气。”
龚红标把门关了,拿着扫把扫了扫,这才说“那怎么办我这是去还是不去真要问问市局吗”
赵明志倒是不担心,“他不说许如意不在不收吗明天我送你去,这是县里的意思,我看她收不收。”
许如意下午到了两点就去了省厅,这次小赵秘书也不在,显然是去接人了,她略微坐了坐,就瞧见了陆时章风尘仆仆地大步走了进来。
一瞧见许如意,他就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早早的等着,我没找你,你却来找我,是有事吧。”
许如意点头“还是上次的事儿,有了点新变化。”
陆时章就笑了,“如果是上次的事儿,我可以大胆的告诉你,许如意,无论你原先有多困惑,但是从现在起,这些你都不需要考虑了”
陆时章是个内敛的人,干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从不说大话,这是他第一次,居然这么大开大合地承诺,许如意不由地被感染了,笑了出来。
“你这是上达天听了吗,居然这么承诺。”
没想到的是,陆时章将包一放,扭头笑着说“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有点神奇在身上,许如意同志,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会连这种事都猜对了呢”
纵然许如意知道,陆时章是从京市来的,可是她也没想过他能上达天听
许如意当时问他,其实还是更多的从政策上考虑,能不能
有什么政策可以让她放手去干,而不是被这些人拖后腿。
所以这会儿她是惊奇且惊诧的。
陆时章并不觉得她的反应有问题,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有批示。
陆时章笑着说“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酝酿如何打破大锅饭,提高企业效率的文章,我用你提的素材,写成了一篇文章叫做大锅饭真的应该继续吃吗,投稿到了内参。”
原来是走的内参,怪不得这么快
许如意渐渐回归了理智。
陆时章接着说而这个问题,恰好是改革开放后我们很多企业面临的问题,内参本身就在调研。我的文章以燎原厂为例,讲述了最基层的小厂借着改革开放的时机,做大做强时遇到的大锅饭困境,恰好了来自基层的声音。2”
“他们认为燎原厂走在了改革开放的前列,你们所遇到的问题,也是诸多企业将会而且一定会遇到的问题,所以将这篇文章提交了上去。”
“前天,收到了批示解决大锅饭,才能解放生产力。不能一边催着发展,一边绑着手脚,要给企业足够的自主权。”
“如意”陆时章即便已经看到了这个批示两天,如今谈起来还是激动万分,“你可以放手干了”
许如意眼眶有点湿润。
许多情绪都涌上心头,她孤单一人来到这个时代,想要凭借着有限的先知,为自己的国家做出一些事情。
可她真没想到,她只是做了这么一点点,她还只是个在市里发展的小厂子,居然能够得到这样的重视。
他们倾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对她给与了肯定,给出了鼓励
这样的国家怎么可能不发展呢
许如意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可太好了”
小赵秘书在旁边也是跟着高兴,直接端了两杯茶水过来“以茶代酒,喝杯水庆祝一下吧,我看着许厂长来的时候,还挺着急呢,现在应该没事了。”
何止没事了,现在许如意什么都不怕了。
许如意跟陆时章碰了一下杯子,扭头看向了小赵秘书“咱们也碰一个呗”
小赵秘书这会儿也是兴奋坏了,他喜欢这个生机勃勃的女厂长,立刻说“那我也碰一个”
扭头就去倒了水,二个人的杯子碰了碰,发出了瓷器碰撞清脆的响声。
等着喝了水,情绪稳定下来,陆时章这才问“你急着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吧。”
许如意点头,就把县里赵明志找她的事儿说了,中午的时候,她还跟厂里通了电话,所以也知道,新的副厂长居然已经任命了,她也更下定了搬厂的决心。
陆时章听了后就一句话“这不是胡闹吗只是受伤,上有你这个总厂的厂长,下有原本的木艺厂原厂长,怎么就需要派个人来。他这是想要插手木艺厂的管理”
许如意也是这意思“所以,我想搬厂。虽然有了批示,但长久这种环境,太内耗了,
事实上省厅和市局的氛围更宽松,也更有益于木艺厂和锅炉厂的扩大。其实是这对于燎原厂来说也是好事,毕竟燎原县实在是太偏远了,物流成本高,很难留住外来人才。”
许如意有什么说什么,真不保留。
也正是因为她的坦荡,陆时章并不怀疑她的用心。听完后,反倒是点了头“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搬到哪里你有没有想法”
许如意就笑了“所以还有第二点,机床技术服务厂到底怎么样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租用光明机械厂的厂房和工人。”
也就许如意这么直白地问,陆时章也跟她仔细解释“这个技术服务是这样,你们工作组在东阳的工作进行的很好,不少机床厂都发来了求助,想要也跟东阳一样进行改造。”
“杨厅长就想调研一下,如果我们少部分的指点,他们能不能自己搞出来。这是为了评估这个服务厂有没有建立的必要。”
许如意明白,要是建立了,人家自己摸索摸索就弄好了,那不是浪费吗
“但经过一个月的调研,目前的结果是,即便派驻工作人员,也是很难达到东阳工作组的效果的,所以,省厅这边私下已经有了共识,机床技术服务厂是必须要建立的。”
“不过这个事儿还没有经过最终的表决,我这是提前透露给你,算是给你搬厂打个强心针,等消息吧。”
这就是好消息
许如意直接站起来了,冲着陆时章鞠了一躬“谢谢陆厅长,我发现一见你我就有好事儿。那就不打扰你了,我得赶回燎原去。”
陆时章都被她逗乐了,“好的,不过跟燎原那边还是要注意方法态度,即便要搬厂,也需要不短的时间,不要节外生枝。”
许如意应了这才离开。
门一关,小赵秘书忍不住说“这么久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许厂长跟个年轻小姑娘似的,又是激动又是高兴。”
陆时章笑笑“她情绪已经很稳定了,有些同志恐怕真的会哭出来。再说,终究才十八,就是个小姑娘。”
小赵秘书忍不住看他,陆时章感觉不对劲抬头,恰好瞧见秘书的眼神,“你什么表情”
小赵秘书大着胆子说“我觉得您说起许厂长,真像老父亲。”
陆时章
倒是当天晚上,张县长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第二天,赵明志一大早就想送龚红标去往木艺厂上任,却被张县长的秘书叫停了。赵明志去了县长办公室,“不是已经下了文件吗”
却听见对方说“这是木艺厂内部的事情,许厂长对经营一向是有自己的见解,贸然派个人去的确不合适。张俊楠的事情也查明了,没事就赶紧回复,不要拖了,省的影响生产。一切以生产为重。”
赵明志浑浑噩噩,懵懵懂懂,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呢。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收到了省厅的消息,省厅出了一份公告,是关于燎原总厂租赁光明机械厂厂区和工人的通知。上面明确写着用途用于燎原总厂一分厂、二分厂、四分厂的生产。
四分厂不就是木艺厂吗
木艺厂要搬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