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陷”
一听这个词,别说余厂长了,连任晓友郭晓他们的惊讶的不得了,扭头看向了许如意。
余厂长直接激动地嚷了出来“许厂长,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刚进来吗”
他倒不是质疑许如意的本事,实在是刚进来没多久,别说拆机,连开机都没有,居然就肯定地找出原因,这简直匪夷所思。
许如意还没张口,就听见车间外面有了声响,大家扭头看过去,发现刚刚已经走了的厂长孙浩然,竟然陪着日本人又回来了。
瞧见他们也在这里,日本人显然很意外,扭头跟翻译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许如意大致能听个差不多,是问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台设备前面你们是要自己修理吗
翻译很快就翻了过来。
一听这个,余厂长就心烦。
自己买的机器,还不能自己打开看看,只能花那么多钱让他们修。你能修好也行啊,这才几个月,又坏了,还都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
如果许如意没说,他就是觉得憋屈。
可现在许如意说了,甭管对不对吧,起码让他想到了原先从来没敢想过的一种可能你们这么保密,这么严防死守,不会是真有问题吧。
所以,余厂长是有些显摆有些畅快地告诉孙浩然,“厂长,许厂长说,这是大建自己的问题,不是咱们的。”
孙浩然倒是很热情,笑着叫了一声许厂长,直接伸出了手,许如意就跟他握了握手。
不过孙浩然显然没有在日本人面前多聊的意思,只是说了句“我们盼你好久了,等会儿咱们细聊。”
随后扭头冲着翻译说“你跟佐藤说,是我们的兄弟单位过来参观。”
这边翻译一说,那几位日本人倒是不追问了,大概许如意的年纪最轻,看着就不像是领导,他们只是冲着许如意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就瞧见其中一人,从设备旁边拿过来一个黑色的小包,说了句“找到了。”
说完后,他就低头打开了包,检查了一遍。
大家这才看清楚,里面只是一些工具,不过包应该是定制的,每个工具都能严丝合缝地放进凹槽里去,看起来制作的很精美,比夏国人平时拴在腰上的工具腰包高档多了。
他看了一眼后合上,又说了一句话“全部在这里,没有丢失。”
为首的日本人才点点头,冲着孙厂长说“东西找到了,没有问题,我们走吧。不过,你记得叮嘱他们,参观可以,机器动手动脚不要。”
翻译自然将最后一句话翻了出来。
刚刚他们找到工具包后打开看看,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自己的工具包肯定是要检查一下才放心的,但配上后面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得劲呢。
等着人走了,郭晓忍不住吐槽“就那工具谁没有啊,还专门当着面看看,好像咱们会偷似的”
技术员宋广建也点头“可
不是,咱们夏国自己的工厂,夏国人过来看看,他们还得叮嘱真是没见过这样的。”
对他们的说法,余厂长根本就没反驳,而且连连点头“他们就这样。我打交道这么多年,算是看出来了,这欧美人,他心里看不上你,说不定在合同上还会做个手脚,把你当傻子骗,但是面上都很尊重。他们不是天天讲什么平等吗都在嘴上呢。”
“这小樱花”毕竟是上着班,总不能指名道姓的骂,余厂长还起了个外号,“就不一样了,还不如美国人呢,就鞠躬勤快,好像天生就没脊梁骨,但说话做事儿忒差劲。”
这显然,南河汽车厂这是跟大建的人很不愉快
不过这都是闲聊,也不宜多说,余厂长扭头就问许如意“许厂长,你说是大建的问题,怎么判断的。”
许如意直接跟他说“首先开始你们就已经说了,都是按着操作规范来的,只是不能保证每次操作都完美无瑕。”
“那就是说你们没有大的操作问题,只可能有小的操作习惯不太好。”
“但实际上,机床真不是个娇滴滴的东西,咱们都知道,这大铁疙瘩耐造着呢,而且日本的产品一向是以便宜皮实维修率低著称,怎么可能偶尔操作习惯不好,就能造成使用几个月精度下降呢。”
“更何况,两次还是同样问题,就算是概率也没有高吧。”
余厂长本来兴致勃勃,可没想到许如意给出的居然是这样的猜测,他都苦笑了“许厂长,你信我们谢谢你,但这个”他摊摊手,“怎么能说服对方呢”
“怎么可能凭借这个呢。我这是跟你解释,为什么我有怀疑。后来我不是跟你要了你们产量表吗”
“你们难到没有发现,第一次是1979年6月调试成功开始生产,1980年9月发现问题,一共使用了十六个月的时间。第一次你们使用了五个月的时间。”
“虽然时间长度差异很大,但是两次的产量相加,是大致相同的,都是一万左右。”
南河汽车厂自然没有这么大的产量,但是设备买回来了,总要回本,所以除了他们自己汽车生产外,第一次坏之前,他们还做了其他厂子的外协,也就是帮助加工发动机箱体,零零碎碎的,所以一万件用了16个月。
这也是一般设备购买回来后的做法要立刻三班倒,一方面是尽快收回成本,另一方面就是设备是有保修期的,要在这一年内尽可能的使用。
但南河汽车厂运气差一点,刚刚出保没多久就坏了。
显然,余厂长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差不多吗”
许如意点头,将刚刚给自己的几张表格给他看,上面还有许如意已经加好的数量,两次数量就差几百件。
余厂长瞠目结舌“你的意思是”
“操作失误可没有这么精准,能这么精准的只有一个可能,他们这里面有一样关键的零部件寿命就只有这么久。”
这个发现角度太刁钻了,首先没人会
去计算一个设备在某短时间的总产量,大家只会说这机器我们用了多久。
其次是因为刚买回来那阵子,还给外厂加工了不少,在会计那边,根本就不是一套账,也就想不到。
谁能想到,许如意在这里面发现了端倪
可你要说不对吗余厂长可是这行干了很久的,人是最不靠谱的,最不能控制的这一个班组多少操作员,就算他们的习惯完全不会变,可是有人加班有人休班,有人调走有人调来,这根本就不是恒定的。
只有机械才是可以控制的,可以预料的。
如果说刚刚余厂长只是有些激动,那么现在他彻底激动了,“对对对,不可能这么巧合,一定是他们自己有问题。”
这么一来,大家情绪就有了不同的变化,原先是认为自己的问题,又是气恼又是无奈,现在一方面是对大建的气愤,他们自己的产品,怎么可能不知道另一方面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可是怎么证明呢。”
许如意的推算显然是有理的,但是,这还是推算。
更何况,大建还给他们设置了一个障碍自己拆了就不售后了。
你现在推测出他有问题,哪个有问题好发现吗万一拆了找不到怎么办
大家都是这个行业的,这种分析能力还是有的,就这么一条条地往下想,刚刚还是兴奋异常,很快,就变成了无助。
愤怒而无助
“他们这就是故意的,一方面不让我们看到他们检查哪里,一方面又拿捏着我们珍惜外汇没有十足把握不敢去拆卸。”
“太过分了。”
余厂长问许如意“许厂长,如果拆了你有把握吗”
这话简直就是为难人,许如意来这里才几个小时,能发现这样的破绽已经是很厉害了,就算是神,都不可能说我有把握。
设备都没打开,哪里来的底气说把握。
任晓友直接就替她挡回去了,“余厂长,设备没有拆开,谁都不可能有十成把握,许厂长过来是给你们建议的,这个事情要怎么办还是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余厂长显然也知道,任晓友说的对,是他问的过分,点点头“我们商量一下吧,咱们吃个饭,你们也休息休息。”
许如意其实是知道问题在哪里的,毕竟这个时期日本很多机床零部件热处理都有问题,她曾经读过80年代左右,日本当地机械振兴协会,对日本本地各机械厂使用的日本产机床进行的问卷调查。
这次调查调查面非常广,而且涉猎的行业非常多,很有参考价值,上面有不少人就曾经提出,他们产的机床因为热处理问题,导致耐久度有问题,精度下降,这里面大建曾经被着重点名批评。
可是,她没法说。
许如意只能尽力说服他们,拆开看一看不让私自拆是正常的,但是原厂拆卸还不让看,这明显就是有问题的。
所以,任晓友回答完毕后,她建议“我们可以不动手,但
是要求大建在拆开的时候,我们在现场观看检查,这样的话,其实比较合理。”
余厂长点头“好。”
中午吃了饭,许如意他们就去招待所休息。
等着余厂长离开了,燎原厂或者应该叫做一分厂的第一次小会就召开了,项南开敲开许如意的房门,跟许如意说“大家心里都没底,想问问您。”
许如意就让他们进来,一起说说话。
郭晓是个挺直来直去的姑娘,问的也直“南河汽车厂能愿意吗”
项南开说“这修一次十五万,怎么着都得开口。”
宋广建点点头“要我我肯定答应。这不相当于被大建给卡住了脖子吗没证据只能忍着,这都分析出来,八成是他们的原因了,肯定得试试啊。不行我们就诈一下,看看大建的人心虚不。”
一直没吭声的钱建国这会儿才开口“别做梦了,根本不可能。”
郭晓就问“钱叔,你干嘛这么悲观我看南河汽车厂也是被烦的够够的,宋广建说得对,不想被卡脖子,就得拼一次。”
钱建国哼了一声“你们都想的太简单,日本人很强势,万一人家一口咬定,就是不能拆开给咱看呢。要是保修,只是十五万的事儿,就算以后再坏,那也是大建质量不好,还算给兄弟单位趟坑了呢,以后咱们不买就是了。”
“万一要是没找出来,上百万的设备修不好,责任可自己担着。”
他这说法,许如意听着就耳熟,似乎上次就是这样,总怕担责任,缩手缩脚结果干不好。
这样的干部的确有,但许如意觉得,并没有那么多。
所以郭晓问许如意的时候“厂长,你觉得呢”
许如意很坚定“等等吧。”
这会儿虽然是午休时间,南河汽车厂也在开会。
开会的人不算少,是南河汽车厂整个班子成员,说话的人则是余厂长“情况就是这样,大家怎么想”
许如意拿到的只是简单的报表,但他们面前的拿出报表要详细的多,记录了这套组合机床一共生产了多少发动机箱,精确到了个位数。
还有技术科两次发现产品出现精度问题后的检验报告,甚至还有实物两个发动机箱。
南河汽车厂向来氛围轻松,更何况,又是这种关键时刻,大家是看报表的看报表,讨论的讨论,技术出身的,还去看了看发动机箱。
这种精度的变化,导致的整个箱体尺寸的些微差异其实是肉眼看不出来的,摆在这里是因为对他们有变化的部位进行了标注。
如今两个对比,明明一个是去年九月生产的,一个是今年一月生产的,的确有不少问题重合的地方。
这虽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也可以佐证许如意的说法。
所以,南河汽车厂也是两种声音,余厂长是非常赞成许如意的说法的,但是,技术科的刘海涛则直接否定“所有的都是推论。没有一样是可以拿出去当实打
实的证据。”
余厂长直接反问“证明有问题还不够一次修理15万美元如果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就是冤大头,而且,那群日本人还不定怎么看我们呢,说不定还在日本传,夏国人就是技术差胆子小好欺负”
这话让刘海涛皱了眉“你讨论问题就讨论问题,怎么还发散起来了,不要情绪用事。我们现在说的是这套组合机床,你心疼十五万,那万一拆开没问题,那可是上百万,算账你不会算”
两边显然谁也说服不了谁,大家都看向了孙浩然,刘海涛语重心长地说“厂长,我不是不心疼这十五万,可是咱们都知道,他们多赖皮,万一要是找不到,可是上百万的损失。”
“这些东西,是,一看就是不对劲,但是人家一句不接受,就可以完全否了,我认为还是保守一些,现在生产任务紧,恢复生产吧。”
孙浩然是跟大建接触最多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佐藤他们什么性子呢。
他就摆了摆手,这才说“老刘,你说得对”
余厂长忍不住叫了一声“老孙”
孙浩然是正厂长,要不是关键时刻,余为怀是不可能这么叫的,这是将私底下的情谊也拿出来了。
果不其然,孙浩然看过去,余为怀的眼睛里都是眼光,他心疼啊,真心疼啊。
孙浩然点点头“我都知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老刘,话是对的,但我过不去这关,不问问我这一辈子都觉得这事儿咱没办好。你不要光想咱们厂,南河省现在还有跟他们进行接触的厂家呢,当初人家问咱们怎么样,咱们可是拍了胸脯的,这个领路人不能做错了吧。”
刘海涛就知道劝不住,狠狠地叹了一声。
孙浩然又安慰他“我不多说,我就去试试他,我也不提什么事,就知道深浅了。”
余为怀立刻说“我也去。”
刘海涛还能说什么,只能叮嘱“别翻脸。”这话盯着是嘱托,但刘海涛自己说完,都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叫什么事
不过没等他们找佐藤,下午佐藤就带着山田他们过来了,而且拿出了检修报告。
双方见面就在厂长办公室,孙浩然拿着报告根本看不懂,直接问“请问这次拆开检修的结论是什么”
佐藤直接说“我们的结论和前几天一样,认为操作不当,引起的进给系统损坏,需要更换相应的零配件。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将会在两周内维修完毕。”
去年的时候,孙浩然心里是又自责又紧张,一个劲儿地问,到底是怎么操作失误的,如何避免,能不能便宜点。
但这次他心态就不一样了,试探问“佐藤先生,这不可能上次更换过后,我们专门按着你们的操作手册进行培训,严格要求,怎么还是坏了而且怎么都是坏一个地方,有点太巧了吧。”
这话其实很平常,可翻译都没敢直接翻,而是问“就这么说吗佐藤先生的脾气不是很好。”
孙浩然点
头“就这么说。”
翻译立刻按着原句翻了过去,果不其然,一听这话,别说佐藤,就是后面跟着的很少说话的山田和井下,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孙浩然,仿佛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不用听懂日语,佐藤的语气也反应出来,他生气了“孙厂长,你这是在质疑我们吗你知道吗你们是第一家,不到两年内,损坏两次的厂家。我们跨越山海前来维修,如果你们不反思自己,却在厂家身上找毛病,这是不对的”
“你们的工人的确经过了所谓的培训,但是,你们并不是一个严格遵守秩序的民族。虽然我们来的时候,设备已经坏掉了,并没有看到平时操控的样子。但是你们夏国人有一句话,叫做管中窥豹。”
“这些天,我们在你们厂里生活,可以经常看到,你们的工人根本没有安全保护,完全置安全守则为无物,不带手套,不关机器拿去工件,甚至在厂房里抽烟、喝茶,如此看来,你们所谓的严格要求,精心培训,根本就是空谈”
“更何况,据我了解,他们很多人只上过几年学,别说设备上的日文和日文说明书,连你们自己的文字都看不懂,你们放任这样低水平的工人操作设备,怎么可能不出错。而在我们日本,机床操作工是需要从专业技术学校毕业的。”
“这些本来不是我们该说的,但如果你要质疑我们,那么我们就必须说出来。”
佐藤一向话少,无论问什么都是寡言少语。
这一次,仿佛踩到了他的尾巴,居然能说出这么多
但他说的,偏偏又是事实,国内的工厂管理,工人素质的确是不如国外,可是我们才发展多少年,我们很多地方连肚子都没吃饱呢,哪里有什么安全意识,哪里有那么多技校生。
如果是往日,孙浩然肯定是怒了,但是今天,他倒是没太生气,因为他发现了佐藤的不一样。
话多代表什么,心虚啊。
平日里虽然要钱要得狠,态度也傲慢,但他们决计不会说出这样攻击性的话。
孙浩然从佐藤的情绪变化中,陡然察觉出,许如意是对的。
纵然他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她说对了。
佐藤急了。
他刚刚说的只试试,不提别的事儿,但这会儿,作为一个夏国人,谁能忍住啊
孙浩然加上了证据。
他直接说“佐藤先生,你说的情况都存在,但这不代表我们在操作这套机床的时候,有操作问题,请你拿出证据。是什么操作导致了什么零部件损坏我们要看一看,然后才能知道如何避免”
“如果你拿不出来的话,你这就是对我们的污蔑,那么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问题不是出在我们厂,而是出在你们的产品上。”
他微微笑着,跟佐藤的紧绷完全不同,推出了一页纸。
“我这里有个数据,这是设备两个时间段的产量,都是一万套左右,相差不多几百台。”
“每生产一
万个发动机箱就会坏掉一次,怎么看这都不是操作问题,而是你们的设备内部零件有质量问题吧。”
佐藤可是没想到,孙浩然会拿着这样的数据,他低头看了看,不认识中文字,但是月份和数量却是能看懂的。
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大建铁工所从60年代开始,就已经向欧美出口机床,我们的机床皮实耐用,口碑一向良好,怎么可能有问题”
孙浩然咄咄逼人“如果不是,我希望你们再进行一次设备检修,而我们的技术人员需要在场观看。”
他们居然要看自己检修机器,本来就有些着急的佐藤,根本就没思考,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了。
“我们没有理由配合你们,我知道你们非常看重外汇,维修和更换零配件的费用对于你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这样污蔑我们的产品,你太不礼貌了。”
“我们已经出差五天,你们的心思根本不在维修上,你们这是浪费我们的射箭。希望你们尽快做出决定,修还是不修,如果不修,我们明天就会返回日本。”
“再见”
他说完,立刻起身带人离开,根本不给孙浩然任何开口的机会
随着大门被啪的一声关上,余为怀才忍不住说“急了,这是急了虽然明面上看是威胁我们,但我怎么觉得像是落荒而逃。”
孙浩然点头“肯定有问题。”
但问题在哪里呢。
许如意一行人被余为怀请到会议室的时候,正听见他们在讨论这个事情。
“滑块、导轨、螺母座、丝杠、电机座等等,甚至是一个螺丝都有可能有问题。要看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刚性不够,耐磨度不够、热处理有问题都有可能。”
“有可能很明显,也有可能不明显,譬如螺母的渗碳没做好,稍微有一点裂纹,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但是应力是不一样的,到时候即便拆开,也很难发现。”
瞧见许如意,孙浩然又上来跟她握了握手,而且这次握手的时间特别长,“真是谢谢你,你看你一来就发现了问题,我们困扰了这么久都没觉察出来,但我们现在又陷入了困难,需要您的帮助。”
许如意一听就明白了“不敢贸然拆开吧。”
都这时候了,大家有什么肯定说什么,纷纷点头,刘海涛说“成本太大,机会就一次,如果找不到,不但毁了这台机器,以后恐怕咱们其他夏国厂子也不敢干了。”
许如意点头,“这就是个循环,不拆开不能找损坏的地方,可找损坏的地方必须拆开。所以他们很聪明,给你们设置了这样一条规矩,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人家欧美的机床厂,譬如太阳机床厂,t公司,都没有这个规矩,忍不住就叹口气“我们这方面跟张白纸似的,要是当时有你们就好了。”
本来许如意名头就已经很大了,更何况机床圈里对她评价高的,可不是一两个,东阳厂胡厂长就是许如意的铁
粉,到哪儿都赞上两句。参与过东阳厂谈判的十一家机床厂对她更是赞不绝口。
所以,许如意带着机床技术服务厂过来帮忙,他们也都接受。
而且今天这事儿一弄,更是感觉,这个服务厂成立的好啊,少走多少弯路啊,他们下次有需要的话,一定要找许如意,可不能这么弄了,太吃亏了。
但是这次,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可能了。
“死循环所以他们才嚣张”
哪里想到,许如意笑着说“你们不能拆,我给你们拆啊”
这可是上百万的设备,她要拆就连一向淡定的孙浩然,都惊了“你拆你怎么拆”
许如意就笑了“我的意思是,我承担责任,我把它拆开,如果是质量问题就找大建铁工所索赔,如果不是,我负责给你们维修完毕。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就算是高价购买,我们也会买回零配件的。”
这几乎是将所有责任转嫁到自己身上了,孙浩然第一反应就是“这不行。你是来帮忙的,怎么能让你这样做。”
许如意笑着说“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就这么拿捏着我们。而且这也是我们机床技术服务厂的使命,那就是打破信息壁垒,打破资源壁垒,让他们以后想要进入夏国挣钱,先拿出最好的态度最优惠的价格来,否则免谈”
这话说的可真霸气,又让人激动。
只有参与过进口设备的人,才知道,所以的信息壁垒价格壁垒,还有隐隐的态度歧视,是多么让人抓狂。
如果许如意真的能做到,那他们可就再也不用被委曲求全了。
但即便这样,孙浩然他们也不愿意的,“要不我们请示一下,把情况汇报一下,我们来承担。毕竟是我们自己的东西。”
许如意其实是为了立个牌子出去,毕竟整厂设备改造的活实在是太大了,纵然厂长们信服他们,各级领导也会有顾虑,先从这种大家都搞不定的难题开始,这是最好的打广告的方法了。
所以别人都不愿意,她还抢着干呢“我来承担是我有把握,你有把握吗”
孙浩然哑然。
许如意就说“那个叫佐藤的是吧,不是说六点钟等回信吗我看还有一个小时,通知他们过来吧。”
佐藤他们显然没想到,夏国人居然通知他们要拆设备
他简直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要知道,他们一块钱都当宝贝的
“他们疯了吗”山田问。
这会儿翻译不在,他可以说的更畅快一点“他们不会已经发现我们的丝杠是有问题的吧,否则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坚决,要知道,他们平时”
“闭嘴”佐藤立刻喝止了山田,“用你的脑子想一想,他们怎么可能发现,他们凭什么发现。就算是你,去看其他铁工所的产品,不打开的情况下,你能发现吗”
山田立刻摇头,他又没有透视眼,怎么可能知道。
佐藤一边系领带一边说“我
会打消他们的念头的,夏国人,都是胆小鬼。我会让他们完全不敢再提拆卸我们的设备”
只是他们没想到,到了车间以后,仿佛是来了很多干部,但主持这件事情的,居然不是一直接触的孙浩然,而是上午刚刚见过的那个女厂长
他上午还在想呢,这么年轻又漂亮,许如意能是个什么厂长这会儿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你开玩笑吗”
许如意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燎原机床技术服务厂的厂长,许如意。我们认为,这套组合机床有严重的质量问题,根本没有达到出厂标准。”
佐藤自然知道技术服务部门,他万万没想到,夏国竟然也有这样的部门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名头就退缩,直接说“你这是污蔑。”
许如意很是严肃“污蔑不污蔑,我们当面拆开,找到问题所在就知道了。”
她叫了一声“项师傅,钱师傅,可以开始了。”
佐藤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一话不说就动手,但是里面的秘密的确不能让人知道。
佐藤立刻说“许厂长,你在质疑我们的工作吗你这是对我们的不尊重,,我要对这件事提出抗议。”
油缸已经被拿下。
两位师傅显然是好手,动作快速又轻柔,根本不受他的影响。
佐藤接着催着翻译,“而且,”他看向了那个男人,他认识他,是南河省机械局的副厅长陆时章,是这里面官职最大的,他说,“我再次郑重提醒,不要动我们的设备,一旦你们动了,我们有理由怀疑,我们售卖给你们的所有设备,都会被这样拆卸,我们拒绝为你们所有售后。”
这就是搞连坐
这才是威胁
孙浩然他们脸色都变了,仅仅是他们自己就罢了,如果要牵扯其他人,那就影响太大了。
可是许如意半点没停下的意思,两位师傅已经拆下了定位稍,两个人合作,将滑台面拿下。
但这有用吗佐藤在喊“我没有见过你们这样无理的客户,我们会告知日本的同行,南河省并不是好的合作伙伴,谨慎合作”
就在这时候,x向承轴座、电机座、斜压块、x向底座开始一个个被拿下。
根本阻止不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淡定的女人,任何人听到他这些话,都要犹豫一下吧。
本来他们已经放了这样的狠话,就该立刻离去了,可是这会儿,谁能走呢。
佐藤现在就一个想法,他们这么笃定,他们这么不留余地,是确认自己能找到吗
怎么会
就这个时候,许如意突然靠了过去,佐藤只觉得自己心提了起来,该丝杠了。这是这个型号滑台的老毛病了,在本土他们已经淘汰,但因为卖给了夏国,而且滑台的尺寸又不是常规尺寸,他们干脆就使用了原先的备件,结果问题频出。
但上一次丝杠变形,不是肉眼可见的,需要仪器设备才能测量出来,现在,他认为应该不会看出来,毕竟
可就这时,他听见许如意说“原来是丝杠啊。热处理不过关,多次发生热位移,致使精度下降。建厂60年,你们就靠这种东西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