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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容诀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妥帖,堪称面面俱到。

    即便是容长老都找不出什么错处,只当容诀是如百年前的那位一般的好脾气,在帮师门之人开脱。

    只有桑云惜。

    因为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发这个誓

    “我、我”

    桑云惜咬了咬牙“是弟子所为”

    容长老深深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何出此举”

    桑云惜心中的嫉恨翻涌成海,指甲深深嵌在掌心,沁出血来。

    怎会如此

    她分明算计得极好,分明已经将桑宁宁脾气不好的谣言放了出去,分明将桑宁宁身世掩盖

    可这一次,妄动名册的人,真的不是她

    偏偏她此刻,不得不认

    功亏一篑

    这种打碎牙和血吞的憋屈,桑云惜已经许多年未曾体验过了

    她眼中恨得几乎滴血,偏又不敢被人看出分毫,只得垂着头道“因为弟子心有微澜。当日发丹药出自本心,本想广结善缘,却被此女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以至于一桩好事不了了之,还连累左师兄遭人非议。故而弟子不愿见到她进入内门。”

    看似承认,实则处处祸水东引,更将欺瞒长老、修改名册之罪,化为了小女儿家之间的斗气。

    不说其他人是否相信,起码景夜扬听了这话,就满不在乎道“不过一桩小事,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小师妹不喜欢,就别让她进来好了。反正外门弟子多得是,少她一个也不少,这也值得师父如此大动干戈”

    这话本没有问题,但若是知道真相的人听起来,难免觉得景夜扬在指桑骂槐。

    容长老黑了脸。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向沉默寡言的左仪水竟然突兀开口“不是平平无奇。”

    “她的剑法很厉害。”

    左仪水竟然在为桑宁宁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俱是讶异。

    若说先前桑云惜的行为,让他们心中的一角崩塌。那么此刻左仪水的开口,无异于开天辟地

    众人心中不免好奇不已。

    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引起如此波澜

    桑云惜攥紧了拳头,垂首掩盖住眼内不忿“是弟子之过。”

    寂静无声。

    容长老并未立刻开口,只看了一眼掌事们,又将视线在桑云惜、左仪水身上扫了一圈。

    出乎意料的,容长老最后却点了另外一人的名字。

    “诀儿。”他道,“你如何看”

    容诀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语气有着些许不经心的散漫“既然师妹不喜,便算了。”

    “算了好一个算了平平淡淡一句话,就将一个弟子十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不愧是我青龙流云高高在上的大师兄啊。”

    不等容长老回应,阴之淮抢先阴阳怪气地开口。

    他最不喜容诀,找准机会及就要和他对着来。

    容长老深吸一口气。

    他对这个二徒弟的性格也多有烦躁,但到底是他对不起阴之淮,故而也并未再训斥,只对容诀摇头“你此番言论,实在不太周全。倘若传出去,恐要为人诟病。”

    阴之淮眼神一动。

    容诀看向左仪水,忽得开口“左师弟,上次在外门比试,回来后,你可对那外门弟子心有怨气”

    左仪水“并无。”

    容诀颔首,转而对容长老道“依弟子所想,既然师妹郁结于心,倒不如在簪玉容结束后,安排师妹与那桑姓女弟子比试一场。如此一来,说不定能化干戈为玉帛。”

    听了这话,缀在容长老身后的管事忍不住看了容诀一眼。

    化干戈为玉帛

    依照桑宁宁那外门人尽皆知的狗脾气,怕不是要化干戈为天崩地裂戈

    容长老的目光早已被下方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吸引,他随意点了点头,敷衍道“如此就很好。”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自己投注许多心血的亲子,大获全胜的那一刻。

    桑宁宁并不知晓这背后的诸多算计。

    当然即便她知道了,也不会当一回事。

    她只会握紧自己的剑。

    比如现在,桑宁宁站在比试台上,紧盯着对面那人。

    当着许多人的面,明晟自然还是要维持自己的谦恭有礼世家公子的假面。他虚伪地对桑宁宁问了好“桑师姐,好久不见。”

    桑宁宁略一颔首,自认既有礼貌地回应“师弟好。”

    明晟握紧了手。

    这个女人竟然还是不记得他的名字

    若说往日,明晟绝不会对一个低贱得不值一提的外门弟子如此在意。然而大抵是桑宁宁几次三番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反而激起了明晟的胜负欲。

    越是如此,他越要得到。

    然后再狠狠丢弃,弃之如履

    顿时,无形的怨气与空气中悄无声息地滋长。

    容诀轻轻往场内扫了一眼,嘴角勾起,却不是笑意。

    大抵是怀着这样一股心气,还不等掌事完全喊出“比试始”,明晟便已率先出剑,剑锋直指桑宁宁面中

    桑宁宁尚且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比试台的“镜”没有将明晟这一行为算为作弊,剑光已至眼前

    该说不说,到底是容长老塞了无数丹药长大的孩子,明晟虽年纪尚小,但在灵力却极为精纯,修为上也高了桑宁宁一截。

    但桑宁宁从不怕。

    在先前的几场比试中,她遇到过许多比她修为高的人。

    作为一个剑痴,桑宁宁于修炼一途上并不精通,但于剑道一途上,桑宁宁自认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外门弟子。

    哪怕对方修为高出她一个境界又如何桑宁宁同样能在十招内将他们斩下。

    明晟攻势凶猛,剑招更是花哨,桑宁宁却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在剑锋至眼前后,才挥出了第一剑。

    平平一剑,却锐不可当,蕴含断流水之势。

    台下围观的钱芝兰眼睛一亮,不由赞叹“好快的剑”

    不止是她,就连隐在帷幕后的容长老这一行人,都为这一剑而感到心惊。

    景夜扬摸着下巴,搭上了左仪水的肩“三师兄,你这次到没骗人,这外门弟子倒还有几分本事。”

    左仪水“我从不骗人。”

    在他们聊天之时,桑宁宁挥剑裆下了明晟的攻势,明晟一击不成,显然有些急切,他的眼神愈发阴狠,剑锋竟朝下三路走去。

    景夜扬耸了耸肩,道了句无“无趣”,又转而看向桑云惜,满怀着看好戏的心态“小师妹啊,你一会儿”

    话音未落,台下一片惊呼

    原来在电光火石之间,桑宁宁反手挥出一剑,剑势如虹,直接横向劈断了明晟的剑光,而后趁着明晟未反应过来之时,桑宁宁腾身而起,于空中翻转身体,直接向明晟的咽喉刺去

    “慢着”

    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出现,与此同时,桑宁宁发现自己的攻势被拦下,就连身形也动不得分毫。

    桑宁宁垂下眼。

    这几日连胜的浮躁褪去。

    她还是不够强。

    伴随着台下弟子艳羡的目光,容长老一行人落在了看台上。

    他先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明晟,确认他没事后,方才转向桑宁宁。

    容长老抚须欣慰道“你这小姑娘方才那一剑真是漂亮,若非是簪玉容提前,老夫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得见如此英才。”

    说完后,他就看向桑宁宁,等待对方或是激动得不能言语,或是一朝苦尽甘来,痛哭流涕,丑态百出。

    这也是他的计策。

    事已至此,明晟与这丫头他必然都要收入门中。

    但如何要在无形之中,让明晟压这个丫头一头,就是另一门学问了。

    然而饶是容长老机关算尽,也未曾想到,桑宁宁的反应压根不是他所猜想的任何一种

    “嗯。”桑宁宁收剑,对容长老行了一礼,平静道,“多谢容长老夸赞。”

    她的剑本就好,受几句夸是应该的。

    桑宁宁看了容长老一样。

    不过没想到,这位未来的师父倒不似她想象中那样无能不管事。

    起码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容长老“”

    饶是再好的养气功夫,此刻也被桑宁宁这一眼看得有几分心梗。

    不止他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台下围观众人也愣在原地。

    虽然但是

    就这

    就这

    就这

    又是被流云宗主洲长老夸赞,又是即将进入内门,从此之后鸡犬升天,桑宁宁你娘兮的就没有半点激动吗

    桑宁宁表示,并没有。

    且不说她天生情绪淡薄,但说今日之事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升了内门又如何

    又不是一夕变更强。

    况且在桑宁宁心中,若是一定要从外门弟子中择取一人,她确实有这个自信。

    她比所有人都强。

    桑云惜旁观许久,大致对容长老的偏向有了猜测。

    她上前一步,笑着摇了摇容长老的胳膊,撒娇弄痴道“师父,那以后,我是不是要多两位同门了”

    容长老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就听景夜扬开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不对啊,这新来的桑师妹,还没有和我们的桑师妹比试呢”

    容长老“”

    哪壶不开提哪壶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

    “啊什么比试”

    “这又是什么新规定”

    “如今簪玉容还要和内门弟子比试了吗”

    “不对啊,方才内门的桑师妹说两位今年要录两位内门弟子”

    比起台下纷扰,有人担忧,有人窃喜,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唯有桑宁宁在听这话后,眼睛一亮,郁气顿消

    虽然她不喜桑云惜对待剑的态度,但能有机会暴打一次桑云惜,她也很愿意啊

    “弟子以为,此事不如容后再议。”

    温和的嗓音响起,容诀对着桑宁宁弯了弯眼,道“桑师妹劳累了一天,不妨稍作休息,留待日后,再行切磋。”

    桑宁宁被这话一堵,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容长老一锤定音“诀儿说得不错。”

    随后他有说一堆话,大致就是夸赞了一下此次簪玉容的外门弟子都十分优秀,所以他决定收入两位外门弟子。不仅完美地解释了他先前的行为,还在外门弟子中,博得了不少好感。

    快乐都是众人的。

    唯有桑宁宁面容依旧平静

    “好啦,不就是没比剑嘛”钱芝兰揽过她的肩膀向外门弟子的居所走去,“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比剑,倒是这外门弟子室,你恐怕是要最后一次住了还不开心点”

    桑宁宁不太明白为什么钱芝兰会这么说,她想了想其他人的反应,平静道“钱师姐,我没有生气,很开心。”

    只是有些牙痒。

    又想咬糖葫芦了。

    钱芝兰“”

    她将信将疑地看了桑宁宁一眼“真的”

    毕竟桑宁宁的情绪从来淡薄,莫说钱芝兰与她相熟不久,哪怕再过个百八十年,钱芝兰觉得自己也很难摸透她在想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明晟从他们身侧路过,重重的哼了一声。

    桑宁宁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更加真诚“嗯,钱师姐,今天打败了那么多人,我真的十分开心。”

    火冒三丈

    明晟气得不行,扭过头想说什么,又想起桑宁宁今日在比武台上刺向他的那一剑,终究瑟缩。

    只留下一句“入了内门后,你给我等着”

    需不需要等着明晟,桑宁宁不知道。

    但显然,在明晟之前,已有人要抢先发难了。

    通过“簪玉容”进入内门的弟子,远没有直接加入内门的弟子那样,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收徒仪式。

    其实桑宁宁觉得这样非常好,省去了许多繁杂琐事,让她有更多时间可以练剑。

    然而万万没想到,又因此而挑出了新的事端。

    她要入门,可桑云惜,却不愿被夺走“小师妹”这一称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