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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青龙峰上,风霜雪雨。

    “我师父现在如何”

    阴之淮一把揪住了一个明堂洲弟子的衣领,高声质问。

    那弟子显然被他双目赤红的模样吓得不轻,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端着药汤的手都抖了起来“我、我不知”

    “好了,左师兄,你就别为难一个小弟子了。”

    景夜扬上前挥开了阴之淮的手,示意那明堂洲的小弟子赶紧离开,随后故弄玄虚地长叹一声“容长老此番倒得突然,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直接应声而倒,根本来不及遮掩。看起来不像生病,到有点像是走火入魔、邪祟入体”

    左仪水倏地扭过头看向他,“铮”的一声,剑已出鞘。

    “好了好了左师兄你别生气。”景夜扬慌乱地摆了摆手,“我也是担心容长老、我是说,我也是在担心师父嘛一会儿我家那儿就会派人过来查看了”

    当然,景夜扬也就是嘴上说说。

    他对容长老压根儿没什么感情。

    不过显然,阴之淮也没有空计较这些了。

    “不好这是、这是怨气入体”

    不知是谁高声尖叫起来,室内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阴之淮心头一紧,下意识要冲进去,却被惩戒堂的长老阻拦。

    “阴师侄。”惩戒堂的长老摇了摇头,“你且留下。”

    阴之淮双手紧握“敢问我师父现在如何”

    惩戒堂长老皱了下眉,显然是不想回答,但是看着阴之淮坚决的神情,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抬手向周围布下了一道隔音咒,叹息一声“容长老此刻情形不容乐观,有沈家少家主和组内长老在,只愿容长老吉人自有天相吧。”

    原本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景夜扬霎时缩起了脖子。

    沈家少家主

    好家伙,这不就是他亲姐么

    众所周知,他姐姐沈素心在医道上极有天赋,以后要接管偌大的一个青林沈家。

    至于他么,就只有一条路被赶去练剑,然后继承父亲的衣钵。

    明明他父母都是剑修,可偏偏景夜扬一点也不喜欢练剑。

    景夜扬不禁愁眉苦脸起来。

    说起姐姐,他倒是想念另外一位姐姐了。

    另一边,阴之淮还在不依不饶地质问道“张长老此话可有依据又为何不敢让我进去看我师父一眼”

    自然是怕吓着你。

    容长老此刻浑身上下黑纹密布,根本就是怨气入体之相

    怕不是连沈家少家主和族内长老都无计可施。

    阴之淮“你”

    “二师兄。”

    面色惨白的容明晟从屋内走了出来,哆嗦着道“您、您别问了,张长老说得都是真的。”

    张长老苦笑了一下,抬手拍了拍容明晟的肩。

    无需多言,感受

    到对方的安慰之意,容明晟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凭什么他刚成了容家大少爷就要遭遇这等事凭什么他就要这般命苦

    阴之淮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莫名觉得十分刺眼。

    何曾几时,情形也是如此。

    他人站在屋内欢声笑语,但所有的热闹与喧嚣却都与他毫无干系。

    就因为一分血缘,他天然被排挤在外。

    阴之淮扭过头,径直离去。

    景夜扬看着阴之淮,难得从这个总是不可一世的二师兄身上品出了几分落寞。

    他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是按捺不住自己搞事的本性,加之也想避开沈素心,于是鬼鬼祟祟地跟上了阴之淮。

    “说起来,二师兄,我一直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对桑云惜师妹这样好”

    为什么

    阴之淮眼前闪了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春日雨夜。

    无人在乎的落魄小公子独自坐在屋檐下,却被沿途路过的小姑娘塞了一朵鲜花。

    因着这件事,哪怕他如今已是意识到桑云惜身上有诸多毛病,甚至在某些问题上,他更是莫名其妙的,会在桑宁宁身上看到当初的自己。

    但纵然桑云惜有千万问题,在岁月里的那朵枯败的玉容花面前,都一败涂地。

    “她”

    “二师兄三师兄”

    一个弟子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台阶,扑在了他们身前。

    他颤颤巍巍道“桑、桑云惜仙长的左臂,被、被砍断了”

    “你说什么”

    第二日,清晨。

    桑宁宁醒得比往日都要更早。

    她随手披了件衣服,第一反应是要去练剑,抬手一摸,撞到了雕花床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不在青龙峰了。

    以及

    经过昨晚跌宕起伏的一夜,她竟然无缝金丹了

    就在离开青龙峰后的第一晚就能铸成金丹,对于桑宁宁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桑宁宁缓了会儿神,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她要求告诉大师兄这个消息

    桑宁宁起身胡乱地披了件衣服,就往外间走

    “大师兄”

    桑宁宁一边走一边喊,等她绕着偌大的上房走了一圈后,才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容诀不见了。

    她找不到她的大师兄了。

    桑宁宁慢慢地眨了下眼。

    原来轻松的心情像是被小石子填满,沉沉的,还漏着冷风。

    桑宁宁抿了抿唇,唇角的笑容再也不见,神情也变得有些茫然。

    她右手紧紧地抓着剑,思绪纷涌。

    大师兄为什么要离开是遇上了什么事还是又不想和她一路了

    千万种的可能在脑内出现,桑宁宁辨不出哪种是真哪种是假,只

    能如以往一样,耐心地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没关系,这很正常,你一个人也会很好。

    即便大师兄真的是不告而别,只要

    门口的锁头微动,“吱呀”一声,门房被人推开。

    容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厅内正中央披着藏青色外袍的桑宁宁,他似乎诧异了一下,随后扯下了脸上薄薄的一层伪装,弯了下眼睛“小师妹起得比我想象的还要早。”

    容诀走到桌前,见桑宁宁还是定定地看着他,他走到哪儿,她的眼珠子就跟到哪儿,轻轻蹙了下眉头。

    “这是怎么了”

    容诀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刚向着桑宁宁的方向没走几步,就见她也迟疑着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先是缓慢的一步、两步,然后加快了一些速度,最后几乎是飞奔。

    衣袍向后翻飞,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里衣,宛如幼鸟归巢,即便焦躁都充满生机。

    容诀被扑了个满怀,他向后踉跄了几步,感受到身上的衣服被紧紧抓住,几乎要勒出痕迹,容诀迟疑了片刻,才终于伸手回抱。

    轻轻的,像是生怕惊吓到这个自投罗网的猎物。

    容诀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轻轻抚了抚怀中小姑娘的后背。

    “这是怎么了”

    桑宁宁将头埋在容诀身前,几秒后,闷闷道“我以为大师兄一个人离开了。”

    说完这话后,桑宁宁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略松开了手,想要抬起头“抱歉师兄,是我”

    “抱歉。”

    耳边传来了一道更低更柔的声音,压在她的话语之上。

    轻柔的吐息落在了耳廓上,微微带着寒意,但桑宁宁却并不觉得冷。

    因为有一双更有力的手将她重新按入了怀中。

    “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容诀低声道,“我醒得早,便想出去走走,买些吃食回来,却忘了给你留下字符,害你白白担心了一场。”

    桑宁宁摇摇头,但因为被容诀禁锢在怀中,她这动作更像是在容诀胸前蹭了蹭。

    “不怪大师兄,是我想太多了。”桑宁宁道,“我以后不”

    “以后也要如此。”

    桑宁宁怔住。

    容诀松开手,微微俯下身,与桑宁宁四目相对,柔和一笑。

    “不如我们来做个约定如何”容诀道,“以后无论我去往何处,都会告知桑宁宁,而桑宁宁要时时刻刻注意我的动向。毕竟我一个金丹被废之人,可是需要你随时随地的保护啊。”

    桑宁宁忍不住扬起了一个笑“好”

    容诀弯起唇,伸出一只手“击掌为誓”

    “啪”的一声,另一只更小的手贴在了他的手掌上。

    桑宁宁认真道“一言既出,再无反悔。”

    容诀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手指伸入指缝,牵着她走到了桌边。

    桑宁宁忍不住转过脸,语气有几分藏不住的雀跃“大师兄,我已经金丹了”

    容诀挑了下眉毛,也勾起了一个笑“小师妹当真是进步神速,看来离开青龙峰,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伸手将早饭一一在桌上摆开,桑宁宁咬了口刚出炉的包子,忽然产生了些许疑问。

    “大师兄,你哪儿来的灵石”

    容诀微怔,随后笑了起来“小师妹,山下不用灵石,而是用金银。”

    对哦。

    桑宁宁有些郁闷,又大大第咬了口包子。

    其实并非是她真的忘记,只是这一个早上心情大起大落,于是嘴里的话也乱了套。

    “不急,慢些吃。”

    容诀抬手给桑宁宁倒了杯刚带回来乌梅饮,仔细解释起自己手中的金银来由。

    “师妹昨日不是就将包袱还给我了么那包袱里本就有我旧日的一些金银,大抵是内门那些管事弟子也觉得无用,所以当日将我逐出内门时,也并未将其收回。”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又给桑宁宁端出了一碗小馄饨,摸出了一代小蜜饯,最后才在自己面前也放了一碗小馄饨。

    桑宁宁看着容诀变戏法似的将东西摆开,眨了下眼“这些东西”

    “三家铺子挨得很近,我没废多少功夫。”

    容诀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只是最后我有些忘记回来的路,这才耗费了一点时间,让师妹担心了。”

    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容诀指尖轻轻叩了下桌子,从油纸袋里摸出了一个糖炒栗子,剥开一粒送到了桑宁宁的唇边。

    桑宁宁顿了一秒,张口叼住了那枚栗子。

    看来是又记错了。

    容诀垂下眼,微微弯起唇,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师妹不爱吃栗子么”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户洒向了屋内,为他侧脸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

    “唔,还行”桑宁宁从碗边抬起头,她逆光看向容诀,只能眯起了眼,闲聊似的开口,“我对吃食并不算十分讲究,最爱吃的也就是糖葫芦了。”

    糖葫芦。

    容诀记下了这个词。

    桑宁宁看向似乎在思考什么的容诀,迟钝地反应过来、

    “大师兄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欠了我几根糖葫芦”

    容诀握着汤匙的手略略一顿,继而偏过头,扬唇笑了起来,唇边绽起了浅浅的小梨涡,温柔又无害。

    “是啊。”他嗓音轻柔,“我本想瞒着师妹,谁知竟被师妹发现了,这下恐怕又要翻倍了。”

    桑宁宁忍不住也小幅度的笑了起来。

    与钱芝兰相熟太晚,与景夜扬结识也太晚,只有容诀,从外门到内门,可以说是桑宁宁最熟悉的人了。

    于是她也跟着点了点头“是啊,师兄害我吃了那么多糖葫芦,总要赔给我的。”

    容诀眉梢一动“害你”

    桑宁宁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是以前的事了以前每次被你一招比下去,我都要回房去,闷在里面,不停地咬糖葫芦吃。”

    容诀想象着那个场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我的不是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分外愉悦的模样,“以后若得机会,定然补给师妹。”

    容诀又吃了几口,乔装了一番,率先下楼去找小二结账单。

    等他走后,桑宁宁吃完早饭,简单整理了下东西,待她最后坐在镜前涂抹容诀留下的易容膏时,脑中模模糊糊地冒出了几个问题。

    大师兄似乎很擅长草药。

    以及。

    桑宁宁抿了抿唇,眼神有几分茫然。

    方才,在她扑进大师兄怀中的那几秒,她似乎好像没有听见大师兄的心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