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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无情道么

    容诀偏过头看了桑宁宁一眼,轻笑了一声,温柔地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

    “师妹为何会想择无情道”

    桑宁宁直言不讳“因为上次师兄对我说,凡是择入其他道中,或许到最后都会觉得孤苦,需要伴侣支撑。但我觉得,我不想要。”

    容诀哑然,随后失笑。

    这个理由倒是新奇,但是放在桑宁宁的身上也不难理解。

    而且对于容诀而言,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正如上次流光仙长问他的那个问题,容诀想,自己对于桑宁宁,应当是占有的欲望居多。

    正如一只养久了的青雀,贯来喜欢看她环绕在身旁相互依偎,倘若有朝一日她去了旁人身边,心中总会有波澜。

    若是择道无情,那么他在时,桑宁宁可以是他的小师妹。他不在后,桑宁宁也自有师长亲友,不会被这些琐事扰乱心绪。

    思及此,容诀忽然又想到,他的小师妹只有一个,但桑宁宁却可以是很多人的“小师妹”。

    几乎是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容诀眼中的笑意散开许多,扣住桑宁宁的手也不自觉地更紧了些,但又很快松开。

    或许择无情道后,等日后她杀死他时,动作可以更利索些。

    容诀弯起眉眼,笑容轻松又干净,纯粹的像是一个孩童。

    他动作亲昵地捏了捏桑宁宁的指尖,仿佛在证明些什么“这样也很好,若是师妹做下决定,等离开此处后,就去和你的师父说吧。”

    她这一遭,本也是被他无故牵连,若是择道无情,届时大道无情,容于众生,他的离去,在她眼中也不过是尘埃一缕,宁熄爱憎。

    这样,很好。

    于是容诀又重复了一遍,轻声道“待出去后,师妹就去告诉流光吧。”

    桑宁宁扭头看了眼容诀,忍不住又看了几眼,脚步稍缓,眸中流露出了几分费解。

    不知为何,此时大师兄虽笑得真心,可周身的气质却总让她莫名觉得难过。

    想了想,桑宁宁将其归之于自己择道突然,或许是惊到大师兄了。

    “大师兄放心。”望着远方幽谧而起的昏黄萤火,桑宁宁开口,嗓音清亮,“即便我修道无情,你也永远是我的大师兄,我绝不会因此疏远你,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相处,并不会改变。”

    这也是促使桑宁宁决定择道无情的原因之一。

    她觉得如今的生活就很好,除去大师兄外,她并不需要多一个常伴左右的人。

    少女眼神认真,口中的保证更是那样的真心实意,容诀却只是笑了笑。

    他一手覆盖在右手手腕处,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轻声道“桑宁宁,我在你眼中,又是什么样的呢”

    桑宁宁一怔。

    大师兄是什么样的

    她踏在石阶之上,不禁有些走神。

    若是在最初,她

    只会觉得大师兄和传言一眼,温润清雅,光风霁月,如月光似的清冷又温柔地遍及大地。

    而相处后,她却也能感受到大师兄偶尔会有些奇怪的地方,性格中或有偏执的一面,比如那枚被她修补好的小风铃,但这一切,都没有改变他最本质的一点。

    “温柔。”桑宁宁答道,“大师兄是个很温柔的人。”

    容诀笑了笑,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轻轻张口,仍由风将他的话送入桑宁宁的耳畔。

    “倘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呢”

    踏在石阶之上的桑宁宁猛然回过头,然后下一秒,一声长啸,而后在一片昏黄的怨气之中,忽得亮起了两道黄金色的光

    不不是光亮

    这分明是、分明是巨兽的瞳孔

    “怎么会有九头蛇”不远处传来一声不明弟子的叫喊,嗓音惊惧,极为惊恐,“不这不是九头蛇”

    “相柳是相柳”

    “你是说,你将续魂仙丹给了那容诀,确保他可以使用筑基修为的灵力,所以才放他进去”

    流光仙长捋须道“不错。他被废了金丹,故而被那鬼哭林认定是寻常凡人,就连阵法也不曾拦住他。钻了这个空子,他才得以顺利进入。”

    这说辞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错处,方寸堂的季长老与身边人对视一眼,依旧眉头紧锁“可如仙长所言,这容诀至多也不过是个筑基巅峰的修为,即便进去怕是也于事无补。”

    其余门派的长老们也欲言又止地看向流光仙长。

    说不定还不等他找到先前的那些修士,就先被鬼哭林里的怨魂给解决了。

    就连同为一宗的明堂洲大诚真人神情都有几分不定,同在上首坐着的容守言自然也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苍老的面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得色。

    曾经的“容家子”又如何被他那个无用的兄长看重又如何最后,也不过是个终将被献祭的赝品罢了。

    本来容守天还在思考怎么将容诀抓捕归来,毕竟司命洲的流光仙长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谁知他竟然自投罗网。

    也好,在这鬼哭林中献祭,尊上一定满意。

    容守言心中不屑,面上却是无比沉痛“可正如诸位所见,这鬼哭林似乎大有蹊跷,更是连着离恨天境,若是其中怨魂魔物一旦倾泻,毁去的不仅仅是勾陈洲,更是十一洲的安宁。”

    “吾等修士承运天命修炼至今,自当担起责任,不令怨魂外泄。这本也是每百年各大门派选出修士进入离恨天境的原因之一,不是么”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

    但也有修士不服“容家主所言极是。只是我派中弟子如今正在那鬼哭林中生死不知,耐心等待几日或还可有转机。但我若是如容家主所言,岂不是罔顾手足之情,传出去,倒是惹得天下人耻笑”

    这话说得讥诮,更是指桑骂槐。

    容守言听得脸色

    一沉。

    说起来容守天dashdash也就是青龙峰的容长老,上一任容家家主,dashdash他死得十分蹊跷骇人,有不少流言传出,众人对此虽不是完全相信,但传得多了,心中总是有几分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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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有人跳出来说这些话,其中的讽刺指责之意更是再明显不过了。

    不止容守言,他身后跟着的容家人早已竖起眉毛。

    “还请这位长老慎言。”

    那长老出自小门小派,面色不忿,却到底不敢再说什么。

    正当此时,大诚真人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开口,“还有容诀那小子,我听我派下弟子提起过数次,倒也不似传闻中那忘恩负义的假公子。”

    这下容守言却再不能装聋作哑,他抬起头,苍老的面容上慈悲一片“大诚真人可曾听过一句凡尘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轰隆隆

    巨大的响声压过了一切争执,众人猝然起身,走出临时的浮舟。

    只见鬼哭林中一片喧闹,恍然间,好似天地崩摧,日月倾轧

    修士中传来一阵欢喜之声“阵法破了”

    阵法破了,这就好办了

    众长老再不迟疑,纷纷奔赴其中,徒留容守言一人在原地,面容一片不加掩饰的阴冷。

    身后人看得心惊胆战,但还是不得不上前几步,弯腰请示“家主,如今我们”

    容守天双目赤红,须臾后,咬牙道“走”

    他倒要看看,是谁胆敢毁掉他献给尊上的祭坛

    “我早就与你说了,容诀是一个怪物你那时偏不信我”

    在一片泥泞之中,容明晟想要拉过桑宁宁的手却被她躲开,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胜利似的骄傲,语气十分不屑道“你看吧他一直在骗你他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容明晟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桑宁宁抿唇不语。

    在那九头相柳短暂的出现后,突然一阵山河崩摧,桑宁宁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容诀一句,就跌入了裂开的地缝之中。

    她倒是没受什么伤,反倒极为顺利地进入了这原先该极为隐秘的地牢之中,还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鬼哭林的深处是一个法阵。

    桑宁宁于法阵一术上并不精通,只依稀辨认出似乎是一个用来献祭的阵法。

    以及

    有人在利用那些容貌姣好的女子制作驻颜丹。

    桑宁宁握紧了拳头,从来平静黑色眼瞳中全是怒火。

    “所以啊,我看你也离那个怪物远一点吧。”

    同为剑修,容明晟与桑宁宁一起找到了好几个牢房中的女子,将他们带到地牢中央,交由那里的奚无水等人看管。

    一边将一些杂七杂八的怨魂悉数清除,容貌口中还不忘嘀嘀咕咕,“不是我说,容诀那法相看起来就”

    桑宁宁打断了他的话“小心脚下。”

    容明晟悚然一

    惊,尚且来不及抽出腰间佩剑,眼前已有一道剑光闪过。

    桑宁宁利落地解决了那毫无神智的浅黄怨魂,抬眸时目光一凝。

    似乎看见了一个熟人。

    “对了。”容明晟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先前好像说左师兄欠了你什么东西这是怎么回事”

    桑宁宁不语。

    在容明晟不满的眼神中,她快步走向了角落里最后那间牢房。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浓厚的腥臭味儿袭来,容明晟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抬眼望去,只见房内内里一片脏乱,四处都是褐色的血迹斑斑。

    容明晟抬手掩住口鼻,不满地皱起眉,刚挪开了目光,却又是一顿。

    只见房间的最右侧立着一个铁架,而铁架上却有一个、有一个

    一个四肢正不断扭曲的、被剥去了面皮的怪物

    那脸上哪里有什么眼球,分明只是空荡荡的两个黑洞,就连嘴上也长出了尖利的鸟嘴

    还有它的身上,丝丝缕缕的全是树木的根芽

    “啊啊啊啊啊啊啊”

    容明晟控制不住地叫了出声,他跌跌撞撞地后退,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桑宁宁没有管他,她快步走到了那铁架前,蹲下身,安静地看了那指尖出都弥漫出黑雾的怪物几秒。

    “岳师姐。”

    如此扭曲的模样,早已不再是人形,可偏偏听到桑宁宁的话后,这怪物似乎顿了了一下。

    她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可口中却已经全然发不出人类的言语,只有可怖的“嗬嗬”之音,粗粝的像是树皮摩擦。

    与那个别扭的邀请她去衡元宗做客的岳师姐,完全不同了。

    她已经不会人的语言了。

    生魂被怨气改造,哪怕只有几日,也足以让她面目全非。

    又或者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岳师姐还能保持一丝理智试图让散乱的魂魄逃离,哪怕失败,也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这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和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疼痛。

    桑宁宁望着那透骨的锁链,攥紧了拳头“鬼哭林阵法已破,那人也已经被我师兄碎尸万段。剩下的,我会尽我一切所能,去找到害你之人,为你报仇。”

    说到这里,桑宁宁顿了一下,抬头注视这面前的怪物。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面前的岳师姐好受些,又或者无论她说什么,面前的岳师姐其实都感受不到了。

    桑宁宁望着面前已经不成人形的怪物,手心被握出了血痕。

    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这样憎恶怨魂。

    一片寂静中,桑宁宁与那黑洞洞的眼睛对视了一会儿,嘴角松开,而后向上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岳师姐。”她道,“我背你出去。”

    是她先前想岔了。

    只要还有一丝神智,那就不是怪物。

    然而就在桑宁

    宁试图以剑劈开那锁链的瞬间,面前怪物身上的羽毛树根忽得齐齐飞涨,桑宁宁不得不后退一步避开,却见面前之人裂开了那张尖利的、怪物似的尖嘴,似乎笑了笑,又似乎只是丧失了理智,在单纯地恐吓生人,不许靠近。

    下一秒,那些树根齐齐飞出,硬生生绞断了自己的四肢和脖颈。

    就在怪物的头颅落下的瞬间,周身枯败的羽毛化作一场大火,大火熊熊燃烧,瞬间将她的身躯吞噬。

    那黑黝黝的瞳孔似乎还在直勾勾的注视着她。

    烈火之中,似乎有什么落下。

    桑宁宁顿了下,飞速跑过去捡起。

    是一根发簪,哪怕不看上面的防御阵法,也称得上一句做工精细,极其漂亮。

    火焰已经烧到了眼前,桑宁宁再不犹豫,将发簪擦了擦收入芥子戒内,随后迅速退出最后这间牢房,去找奚无水他们汇合。

    然而没走出几步,桑宁宁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师妹。”

    容诀将一个储物袋递到了桑宁宁的手边,语气平和“你需要的证据,都在里面了。”

    身后火海呼啸,热浪扑面而来,容诀却像是半点都感知不到似的,仍然面带着浅淡从容的笑意,安静地注视着她。

    从容完美得像是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瓷人。

    桑宁宁唇角扯了扯。

    “大师兄不生气么”

    生气

    容诀侧过脸,看了眼那件牢房。

    只是这样的程度,尚不及他当年之万一,毫无新意。

    “抱歉,师妹。”容诀道,“我并不认识此间主人,所以不会为他而感到愤怒。”

    桑宁宁攥紧了剑柄,她明白自己此刻是有些迁怒,但太多的情绪挤压之下,即便情绪淡漠如桑宁宁,也有些承受不住。

    刚才的法相是怎么回事大师兄方才去干了什么储物锦囊里的证据又是从何而来的

    还有先前那筹谋一切的黑雾怨魂这样厉害,不仅岳师姐失手,就连她一个金丹期修士都几乎快毫无还手之力,为何大师兄一个理论上修为只有筑基期的修士,却可以如此轻松的将对方解决

    原先总是视而不见,可现在却再不能一叶障目。

    她心中,已有太多的困惑。

    桑宁宁面无表情地接过锦囊,没有如以前那样牵住他的手,而是径直转身,冷淡地丢下一句话。

    “出去说。”

    容诀唇角的笑意散开些许,垂下眼帘,慢腾腾地收回手。

    他早料到会如此,如今的每一步都在计划之内。

    只是

    容诀轻轻蹙起眉。

    他看着桑宁宁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怪物这样珍重,微妙的产生了些许异样的感受。

    就好似那场大火没有燃在他的身上,却烧到了他的胸腔之中。

    容诀自己也说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抬手摸了摸胸口,歪着头,近乎是困惑地看了桑宁宁的背影许久。

    前方的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语气淡淡。

    “跟上。”

    容诀无声的弯起唇。

    果然,比起那些人,她还是更在意他。

    桑宁宁走出地牢,本以为还有一番恶战,谁知迎面就是流光仙长,一些不认识的长老们,还有

    一道熟悉的声音。

    “原先他的法相是青鸾,这点人尽皆知,可现在却变成了凶神相柳说明他的心性已然大变说不一定这一次的事情,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随着容明晟大声的斥责,在场众人的神情越发古怪。

    容明晟察觉到些许不对,回过头就看见了容诀正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望向他,顿时脚下一软,眼中止不住的流露出浓厚的恐惧。

    他不管不顾的抓住了身边人的袖子,央求道“叔父快抓住他他、他背叛了容家本来就合该被家规处置”

    然而容守言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倘若容明晟此时看见容守言的眼神,就会惊异的发现,对方眼中的恐惧,一点都不比他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