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马佳夫人迎回永寿宫后,严绮云才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和马佳夫人商量起这个事儿来。
当然,目前也只是严绮云的一个想法,她对外头开铺子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实在是一无所知。
马佳夫人闻言却是愣了一下,道“娘娘这回可是和老爷想到一块儿去了,老爷前些日子还同我说,让我趁着现在手头本钱多一些,看看能不能做些什么生意呢,可惜咱们家在京城是什么样子娘娘也知道。”
不管是什么时候,一发家就买田置地是中国人的本性,这会儿自然也不例外。
万琉哈家刚刚把宅邸进行了一波翻新扩建,如今再想着说开些铺子之类的也并不奇怪。
当然,正如马佳夫人所说,想归想,怎么做起来就很难办。
她们家确实没有相关的门路,做相应的生意得找到货源吧,她们家也没强势到说能直接收拢别人铺子的整个产业,万琉哈家虽然是新贵,但是也实在是太新了。
光严绮云一人的面子,别人在外头面上给几分脸,但是涉及到利益,严绮云在宫里显然是鞭长莫及的。
不仅严绮云知道这一点,万琉哈家的人以及外面的人也都知道,所以这第一步他们也正犹豫呢。
严绮云想了想,没有立刻接话,拿起桌上小碳炉上煮着的小壶,亲手给马佳夫人倒了一杯玫瑰花茶。
马佳夫人立刻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怎敢麻烦娘娘,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额娘何苦同我如此客气,说到底我还是额娘的女儿啊”严绮云颇有些伤感的说道。
只能说,在宫里待久了,严绮云的演技确实有了大幅度的进步。
虽然严绮云都这么说了,但是依然能看得出来,马佳夫人还是不太习惯,她也是包衣出身,自然也在宫里当过宫女,也是运气好,赶上先帝驾崩前最后一批放宫女,出宫年龄也才二十七,加上马佳氏人员根系繁杂,这才好嫁些。
虽然如今已经抬旗,但是当年在宫里伺候人的一些心态依然是刻在骨髓里的。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女儿已经换了芯子,可她却完全没有发现的原因。
不管有没有换成严绮云,从原主当了宫里娘娘的那一刻起,她和家里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当初的,都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两人接下来都很默契的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讨论开铺子的事情。
“内城都是达官贵人,咱们家也靠不上,内城的铺子随便一家后头都是亲王郡王的,也是实在不敢多加沾手,但是前些日子你阿玛在外城靠近内城的地方物色了一家铺子,地方大位置也不错,那一块儿住的虽然并不都是显贵,但是也是富裕人家,离家里头也近,若是娘娘要做些什么小生意,我回去就找你阿玛直接给娘娘盘下来。”
马佳夫人一贯是个能拿主意的,在夫家的内事也是一把抓,类似这种事情都会同她商量的。
严绮云确实来了兴趣,让马佳夫人细细给她
说了一下这铺子的格局。
二层的小楼,从前是做酒楼的,不过因为滋味不行被别人给挤得做不下去了,后头还有个院子,可以住活计也有个小仓库什么的。
严绮云一边听着,一边拿纸笔给花了下来。
这种只要线条精准不需要什么意境的图确实是严绮云的舒适区,画出来后马佳夫人看了一眼,稍微改掉了一些地方后便说意境差不多了。
不得不说,这上下加起来得有了三四百平方米,在京城这么大个地方,不比万琉哈家扩建的宅邸要便宜。
从这也能看出,能找到这个地方,万琉哈家也是有些野心的。
“原本是打算开个香料铺子的,你阿玛有些路子,可是这么大个铺子卖香料也实在是太亏了,但是这么大个铺子错过了下次也不一定能遇到这么好的。”马佳夫人也是有些苦恼。
她同样也是有野心的,过惯了进出都有人叫夫人,甚至她这么一把年纪了,进宫头一次有人给撑伞。
娘娘在宫里也不易,他们在外头也要立起来才行。
“香料”严绮云有些意外。
这年头香料生意可不好做,交通不方便的同时,香料也需要花大心思保存,最重要的事情是,香料这东西不管是进价还是售价在这年代都是很贵的,一个不小心那是要血本无归的。
马佳夫人便将这事儿细细和严绮云说了,她阿玛拖尔弼毕竟是内务府的中层官员,从前看着不起眼的时候,各种人际关系就复杂,更遑论如今,总之这门路严绮云听着倒是还算靠谱。
也是如今严绮云的身份今非昔比,否则这种事情哪会告诉她一个小辈啊。
严绮云听了之后也不发表看法,不说她如今在宫里,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这个年代有点井底之蛙,就算她在宫外头,她也不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她会比在内务府钻营了半辈子的拖尔弼要强。
“香料铺子阿玛觉得可行的话,可以找个小些的铺子经营,这个铺子我想拿来开个食铺,我这儿方子银两之类的都有,到时候盈亏五五,额娘可愿给女儿费费心。”
严绮云直接说道。
马佳夫人闻言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娘娘这是什么话,家里有钱,哪有问娘娘要钱的道理,而且给娘娘帮忙哪还要分成。”
严绮云当然相信她是真心话,毕竟万琉哈家这些年送来的钱虽然没有第一回多,但是陆陆续续加在一起也五千两左右,拿出一多半来都足够盘下那间铺子。
但是事情显然不能这么算的,没有好处的事情又怎么会上心呢,而且严绮云既然打算要做,那么自然还是希望自己并非只是挂个名,而是有实际的经营权。
她身份毕竟摆在这儿,如果想做到有些掌控力的话,这确实得马佳夫人多走动。
“额娘先听女儿和您细说,这铺子要开的话显然需要家里多搭把手,本身女儿不好出面,这辛苦费也不给大家一些,我心中也过意不去。”
听严绮云这么一说,马佳夫人也不
说话了。
确实,万琉哈氏虽然家系比不上大族深远,但是上上下下算起来来也一百多人,如今刚刚抬旗的时候大家念着恩,自然不会说什么,但就算是家里头的关系也是需要利益来维系的,这一点没有人比马佳夫人更明白。
若非她嫁出去后家里顺着她的关系把女儿送到了荣妃身边,这哪有如今的一场境遇呢。
想到这儿,马佳夫人又从袖中取了几张银票出来,道“这是五百两银票,烦请娘娘着人给荣妃娘娘送去。”
严绮云接过来,点点头,道“宫里马上落钥了,明日我便着人送去。”
对于马佳夫人每次进宫都给荣妃送礼这件事情严绮云向来是不多说的,毕竟她就是跑个腿的功夫,加上她和荣妃的关系一直也没到水火不容。
因为这件事情,严绮云便打算留马佳夫人多住几日,正好也让她看看孩子。
“七阿哥如今也这样大了。”马佳夫人有些感慨的看了一眼这个她看着出生的小外孙,可惜,因为身份的缘故,她是既不能抱也不可能真的摆在面上去和小皇子论亲,也只能看两眼了。
这小子算下来出生也九个多月了,一醒来就是精神奕奕的,也不认生,对着她们就嗷嗷呜呜的,嘴里叽里呱啦没完没了,婴语也是越发自如。
“七阿哥如今便会爬了么,这点像你,你小时候就很早会说话会爬。”马佳夫人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小时候哪里这样皮。”
“你小时候皮的快赶上你哥哥,我和你阿玛都头疼的不行,就怕一错眼的功夫你人就没影了。”
二人对着婴儿话了一波往事,好在这话的往事便是原主也不该有什么印象,所以严绮云倒是不为难。
和七阿哥玩耍了一阵子后,严绮云便叫人把待客的偏殿又重新收拾了一番。
如今永寿宫主要用着的就是前殿,正殿是严绮云自己住,东偏殿是胤祈住着,二十四小时都有奶嬷嬷在边上守着,西偏殿做了小厨房和膳房。
所以收拾的客房就在后殿,夜里严绮云还安排了一个小宫女守着。
不得不说,也就是这种时候严绮云才明白,为什么越是高位嫔妃宫里住着的人就越少了,紫禁城的房子别看面积不小,间数不少,但是按照规矩来算,整儿八经能住的人却不太多。
高位嫔妃甚至能空出屋子招待娘家来的人,而低位嫔妃多起来后甚至只能挤着住。
因为皇贵妃放了权养胎,所以这请安的事情自然也就暂时搁下。
不过严绮云还是按照生活习惯起了个大早,先把马佳夫人托付给她的事情给吩咐了下去,然后便让小厨房置办了些她这儿独有的新鲜吃食。
既然打算开个酒楼食铺的,自然要让“合伙人”先尝尝味道。
马佳夫人也不是爱睡懒觉的,外头宫人一有动静,便也醒来了,在宫女的伺候下坐在镜前梳妆的时候,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却依旧难免有些恍惚。
从前都是她伺候主
子,如今竟成了别的宫女伺候她,这些改变自然都得益于她的好女儿。
永寿宫的早膳向来很丰盛,严绮云梳洗时,确定她醒来的小厨房也就放开手脚忙碌起来,面包窑里面散出好闻的奶香味儿。
今儿做的是软嫩的鲜奶蛋糕,做出来十分的蓬松,口感也很松软,老少皆宜。
如今一日两餐里,早膳严绮云一般会选择在小厨房吃,主要就是大膳房的各种点心对她来说都偏甜,自己做的就能适当的减糖,更恰到好处一些。
午膳大菜多,小厨房做着费时费力,味道也未必比得上,所以午膳都是大膳房拿,也算是分工明确。
等马佳夫人洗漱完毕,穿着严绮云叫宫女提前给准备的新衣裳过来,严绮云才带着她一块儿到膳房用膳。
“娘娘这儿的吃食总是花样新鲜,我从前在宫里当宫女时都没见过呢。”马佳夫人感慨。
虽然她有资格进宫,但是之前严绮云还是嫔,上头管事儿的人也多,轻易她也不好递牌子进宫,所以算上之前照顾严绮云生产,这也不过是第四回而已。
严绮云给马佳夫人舀了一碗粥,又放了一勺肉松,道“这都是我闲来无事,看了些食方自己折腾的,不少万岁爷都爱吃呢,所以我才想着说开家食铺。”
什么时候,做生意都讲究点噱头,这年头最大的噱头是什么
那当然就是皇家,不过严绮云倒也没大胆到扯康熙的虎皮,这是她名下的生意,也是她家的生意,到时候扯她的狐皮就行了,毕竟她也是皇家的一部分呢。
这顿早膳异常丰盛,最多的就是各种面包窑烤制的物品,便是马佳夫人已经吃过几回,也依旧觉得很是好吃。
不说别人,就说她自己吃完后也是觉得,如果外头能买得到的话,她是不介意去买些回来的,不管是自己吃还是送礼都绝对拿得出手。
正在二人吃到一半时,被严绮云打发去钟粹宫送银票的邵庆也回来了。
若是事情办妥了的话,永寿宫的宫人一般就不会亲自回报她,毕竟严绮云还挺多事情的,所以这会儿肯定是出了岔子。
严绮云便搁下筷子把人叫了进来。
“奴才给主子和夫人请安,刚才奴才去钟粹宫给荣妃娘娘送东西时,荣妃娘娘看完后就打发奴才回来,并让奴才给夫人带了一句话。”邵庆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行了礼后直入主题的说道。
这都是严绮云教了几年的成功,一般有事的时候,永寿宫的宫人在她面前都是直入主题的,很少含糊其辞。
因为严绮云最烦的就是含糊其辞,本来不严重的事情,一旦开口含糊其辞,那必然是要罚的比预计要重的,但是若犯错后主动说出来并且及时弥补,惩罚反而会稍微轻一些。
事情多了后,大家心里自然也就有数了,也养成了严绮云舒坦的相处模式。
马佳夫人闻言也是有些意外。
“说。”
“荣妃娘娘说,夫人过于客气了,大家都是宗亲,她
同主子一并在宫里也是互相照应,夫人不必拘泥这样的虚礼。”
还有说别的吗”
“没有了,就这些。”
“那你下去吧。”严绮云听完后就把人打发了下去。
倒是马佳夫人有些关心则乱,道“荣妃娘娘可是和娘娘有什么矛盾”
虽然维系这样一段关系不容易,但是假如和严绮云立场相悖的话,那她也只能放弃这段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的关系了。
严绮云闻言,又用公筷给马佳夫人夹了一筷子的蛋糕,道“额娘不必担心,恰恰相反,如今我和荣妃的关系还不错,她这样客气是因为女儿和额娘如今都今非昔比了。”
她没有说的很直接。
现实就是,不管是荣妃还是马佳氏一族,在她们面前如今都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拿起架子来,那么这种类似“孝敬”一样的银子,以荣妃的情商自然是不会再收的。
不仅不会再收,怕传话导致意思错误,荣妃大概率还会着人过来给马佳夫人送一波赏赐。
严绮云所料不错,正在她和马佳夫人商量铺子的细节时,钟粹宫那边沁梅带着三四个小太监,手里拿着满当当的东西就来永寿宫了。
足足六匹的时新布料,其中三匹甚至是昨日她们在一块儿挑的今年新款料子,有年轻人穿的鲜嫩颜色,也有适合马佳夫人这个年纪穿的庄重颜色,还有一些首饰之类的,可以说是诚意十足。
要知道,这都是宫中贡品,外头有钱也买不到,万琉哈家倒是能收到严绮云的赏,但是家中那么多人,这种宫中贡品自然不嫌多。
马佳夫人自然是规规矩矩的行礼收下。
这有来有往的,倒是终于可以算得上是正经的人情往来了,不过马佳夫人自然知道这一切得益于谁。
稍微收住了点激动的心情,马佳夫人继续和严绮云钻研这开铺子的事情,越是见到了严绮云带给她的改变,马佳夫人才越发想要把严绮云交代给她的事情给做到最好。
虽然也有感情的因素,但是实际上最核心的原因还是利益。
严绮云只留马佳夫人住了两日,第一阶段她只先让马佳夫人去把那个铺子买下来,然后按照严绮云在图纸上规划的内容做一番装修,至于菜单还有厨子的问题,严绮云也是有所安排。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严绮云倒是没有那么急着开业,反正她现在时间真的很多,也不急着赚钱,自然是想着先把这件事情做到最好。
送马佳夫人离开的时候,除了荣妃赏的那些东西外,严绮云作为女儿自然也少不了年礼。
除了马佳夫人那一份外,还有家里其他人的,好在原主记忆她虽然没有代入感,但是这么几年过去还是清晰的,马佳夫人也在边上提点了一番,总之人情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
倒是马佳夫人,来时双收空空,去时满满一大车。
把人送走后,严绮云事情也不少,马上就是过年了,这几日她除了和马佳夫人商量铺子的事情外
,空闲时间基本都花在了宫务上。
嫔位的份例她已经规整出来了,只要和荣妃对一对,就能把东西发下去了。
挑是没得挑的,毕竟从前皇贵妃掌管宫务的时候,即便她们是妃位也是没得挑的,毕竟最好的都挑走了,那总不能全留下些老气的款给低位嫔妃吧。
这些低位嫔妃也是要伴驾的,穿的太老成,那就该是康熙有意见了。
但是不能挑不代表东西不好,都是好的和中等的混着送,反正关系好的嫔妃们之间若是有不合心意的自己互换便是。
发放份例的事情严绮云忙活了四五日才全部搞定,因为她做事严谨,全程对着账,所以搞定后就是搞定了,不会后续留些尾巴什么的。
这些做完后,严绮云后面的动作就轻松的多,可以有更多时间来琢磨自己开店的事情了。
倒是惠妃,这会儿可以说是忙得脚打屁股不说,还因为一些安排实在是有些烦躁。
宫中的年节仪式实在是太多太繁杂了,需要遵循的旧例也多,虽然做得好无疑能给康熙留下一个好印象,还能安插自己的人,但是这活儿想做好也不容易。
倒是严绮云,发放份例的事情对她来说刚刚好,数字是她的老本行,再加上
康熙去草原那阵子严绮云可不是白管了几个月的事儿,内务府不说严绮云安下了自己人吧,暗地里向着她的人也是有的。
不然这些事情在她手上也不能这么快被理顺。
便是严绮云也觉得,宫权这个事情,就算不能一直管着,偶尔插插手也不算什么坏事儿,这宫里就算是没了宠爱,也最忌讳直接变成个透明人。
严绮云一边又在举孩子玩,一边听韶月给她汇报各种工作。
不管是宫务还是永寿宫大小事务,严绮云都不是那种上下全一把抓的类型,底下宫人都是她的团队,她有意识的教她们写字记账可不是为了把自己累成牛的。
如今她的先见之明已经卓有成效,这一大摊子事儿最后让严绮云来经手的,只有最关键的几项流程而已。
在另外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严绮云不仅有闲工夫逗孩子玩,系统的各种课程也没落下。
要严绮云说,这些宫务的难度比不上医术半分,医术这东西严绮云越学越怨念,可惜沉默成本也是越学越多,只能咬牙继续。
好在如今已经有了些成效,绝大部分常见的草药严绮云如今都已经能说出个皮毛来。
听着不算什么,但是严绮云付出的心血可不算少。
“额捏”约莫是因为严绮云想事儿走神被这机灵孩子发现了,他被严绮云举着在半空中蹬了蹬腿,忽然加大了声音。
这回开了口就不得了啦,一时之间额捏额捏的叫个没完,俨然是只刚刚会学舌的小鹦鹉。
便是对亲情一贯没什么过高期待的严绮云听了也是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些时日来和胤祈的相处自然也是会处出感情的,更何况严绮云对这孩子付出的感情也比对其他人要多很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