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贞那句话, 令在场玩家无不从头到脚生出寒意,直到她转身离去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们后知后觉看向彼此,片刻, 纷纷默契地朝四周散开。
nc报数了,她说, 请六位客人今晚自行分配房间。
六位。
八位玩家进游戏, 目前明明只死了一个吴政, 还剩七人。
所以,为什么会是六位客人
周妍从食盒里拿出的馒头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她手一抖,环顾四周颤声问道“导游那是什么意思咱们队伍里有人已经死了变成鬼混进来了”
“只能这么理解。”贺星梨沉下脸色,这样的剧情走向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毕竟刚才大家的状态都很正常, 根本没什么异样,“但我们没有任何线索证实这件事。”
“她让我们自行分配房间, 是不是提示我们应该把嫌疑最大的玩家独立出去住, 以免对方夜里动手杀人”
“嗯。”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问题是把谁独立出去最稳妥, 这得好好分析一下。
众人保持着互相警戒的距离,集体沉默了很久, 最终还是于桃按捺不住先开口。
“我说,麻烦大家的脑子都稍微转一转,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你们都不打算商量商量的”
赵静思低声叹气“就算要商量, 恐怕也只有我信你的话,你觉得这种时候谁又能相信谁”
“至少我们能排除两个确定选项吧比如贺星梨和那位宋家哥,他俩去做的寺庙任务, 是能互相作证的;剩下的咱们五个就得回忆回忆,在树林里失散的那段时间,各自都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时听见宋天恒语气很急躁地提高了音量“哥,你看我干什么不是我我被鬣狗追的时候,姓于的女人就在附近,我俩和你俩一样,也能互相作证啊”
宋天舒隐藏起忧虑的表情,拍着肩膀安抚他“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担心。”
至于担心什么,大家都明白。
作为队伍里最废物的玩家,这项任务还没有哥哥跟着,如果说有谁中途会因规则和机制而死掉,宋天恒无疑是概率最大的。
但话又说回来,他也的确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于桃救了,这点也没错。
宋天恒脑海中灵光乍现“对了,虽然姓于的女人救了我,但我当时没太看清楚她的状态,也许死的是她但我没发现呢”
“”
于桃一张俏脸气得通红,谁知还没等她骂出声来,旁边的赵静思倒是动作更快,直接干脆利落给了宋天恒一耳光。
“想扇你好久了。”
宋天恒捂着脸愤怒大叫,结果下一秒就被宋天舒强行按回了座位。
宋天舒沉声警告“现在大家的情绪都很敏感,如果没有证据,不要随便指认别人,更何况还是救了你的人,很不负责任。”
“”
某位弟弟委屈归委屈,可最听哥哥的话,登时瘪着嘴再也不敢吭声。
赵静思沉吟片刻,转头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周妍“周小姐,你我是中途碰见的,在那之前你遇到了什么”
“我没遇到鬣狗。”周妍说,“我额头上的伤,是被树枝绊倒后摔的。”
“所以我们都遇到了鬣狗,只有你没有”
“也不能这么说。”周妍被她逼问得没办法,只好讲实话,“但我被蛇咬了。”
“蛇”
周妍点头,当即挽起自己宽松的衣袖给她看,见白皙手腕上果然有两处细小的血洞,凝固的血液呈暗红色,似乎只是普通小蛇,并不是什么毒蛇。
“血都止住了,也没有毒发的迹象,这肯定不致命,死不死的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伤口就在那,她解释得倒也符合常理,有疑点,偏偏又算不得什么疑点。
然后她就将矛头转向了姚苍“就算是中途碰见,我和赵小姐至少是看见彼此了,但姚先生你是最后才来跟大家集合的,没有任何人中途看见你。”
姚苍的肩膀刚缠好纱布,他正侧眸看贺星梨替自己系的小蝴蝶结,此刻听了这话一面拉起外套一面转过头去,神色淡淡的。
“那怎么办,树林里雾气太重,我就是没看见别人。”
“你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四五只鬣狗围攻我,都被我砍死了当时斧头在我手里,你忘了”
他貌似讲着很平常的话,可看人的眼神莫名有种阴沉的威慑感,盯得周妍浑身不自在。
周妍尴尬移开视线“问题是”
“当时斧头在姚先生手里,锯子在我手里。”于桃说,“在同样的情况下,有武器的我们总要比没武器的更有胜算吧”
大约是旁听着没忍住,宋天恒又自作聪明地插了话“但被四五只鬣狗围攻,仅仅是肩膀受伤,哪怕他有斧头也很离谱吧那狗可不是普通狗,个头很大爪子又尖,獠牙都探出来了”
“如果换作你哥,你觉得他能不能单打独斗对付四五只鬣狗”贺星梨冷笑一声,“是废物,就不要用自己的废物本事去衡量别人。”
“你”宋天恒刚要反驳,脑袋就又被宋天舒按了下去,他的声音软了些,却能听出还是不太服气,“哥,你怎么总帮着这女的,你别是看上她了吧”
宋天舒忍耐闭眼“你安静会儿。”
姚苍与贺星梨对视,他沉吟良久,最终表态。
“这样吧,如果大家实在没有定论,作为唯一一个不能互证的人,我今晚可以单独睡一屋。”
他主动提出来了,在场众人反倒有些意外,其实相比起单独住,可能与人同住才是更有风险的事情。
姚苍转而又道“公平起见,我建议互相证明的玩家住一间。”
没有人为此提出异议,毕竟大家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真相,和能够互证的玩家住一起,安全系数终归要高一些。
贺星梨沉下语气问他“我们不知道单独住的玩家是否会有特殊惩罚机制,你真这么决定了”
“决定了,你好好和宋先生住着,不用操心我。”姚苍的语气极为漫不经心,“我认为自己出不了什么事,但如果我不是那个多出来的人,各位就得小心背刺了。”
他不是,那总得有人是,无论谁是,今晚对方的室友都难免倒霉。
是生是死,就要看命了。
午夜时分,四间房间门皆反锁,外面天际阴云密布隐去月色,到最后开始下起雨来。
宋天舒很绅士地将床铺让给了贺星梨,目前贺星梨正枕着双臂躺在床上,侧头望向窗帘缝隙,仔细听着窗外的雨声。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想起来贯穿全游戏的那首歌谣
天阴了,下雨了,孟婆端来一碗汤。
恰与此时氛围相合。
歌谣的前四句,现在看来基本已经完成了,而后四句大概是与即将到来的社火祭祀有关。
天阴了,下雨了,那么
孟婆到底端来的是哪碗汤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她产生困意,在昏昏欲睡的时刻,她隐约听到身侧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类似撕扯布料的声音。
早前就说过了,她睡眠质量高,但是敏锐,正常与异常的动静,即使在睡梦中,她通常也能依据本能反应过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迅速翻身坐起,随后背靠窗框警惕地看向门口。
屋里那盏油灯还亮着,微弱光影下,宋天舒不晓得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背对着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宋先生”
宋天舒置若罔闻,根本没有理睬她。
意识到不对劲,她从腰间抽出了那柄银色匕首,屏住呼吸缓步靠近他。
滴答,滴答,滴答。
她视线下移,居然看到他身上有鲜血正以极快的流速,在脚下汇聚成泊,而他双手并在胸前,竟似在活生生撕扯自己的皮肉。
她大惊失色,顿时一把扯下了他的那件黑色外衣,只见他单薄的浅色衬衫已完全被血浸透,后心仿佛被什么利器贯穿到了前胸,是绝对的致命伤。
这房间并没有进来其他生物,如果真能无声无息潜进来,她刚才一定也难以幸免。
那宋天舒这是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她不需要再思考清楚,因为宋天舒亲自给了她答案。
他拖着血淋淋的身体转过头来,苍白如纸的半边脸上布满黑紫图腾,那双眼睛早已变得沉暗猩红。
这熟悉的感觉
一阵寒意袭上贺星梨脊背,她明白了。
她先前还想,情况那么凶险,宋天舒居然能在八只邪灵的追杀下完好无损地逃出来,且看上去并没有受什么伤。
其实他当场就已经被邪灵附了身,只是吊着一口气回到了队伍,并失去了那段记忆,以为自己还活着。
孟婆端来一碗汤,原来是这个意思。
看似最安全的他,才是真正多出来的那一个人。
这些念头其实在她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而被邪灵附身的宋天舒速度则更快,他的指甲已经生出了黝黑锋锐的尖刺,照着她的心脏要害就一把抓来。
贺星梨紧急后退闪避,问题是房间就这么窄,可供容身的空间极其有限,一味逃跑显然是不现实的,她要保命就必须主动出击。
“对不住了啊,宋先生。”
手指收拢猛然攥紧刀柄,眼底有狠意掠过,她在侧身躲过宋天舒的致命一招后,踩着床沿借力一跃而起,于半空又准又狠出刀,直插对方后颈。
这柄奖励匕首的锋利程度远超她的想象,没入骨缝间竟然也察觉不到太多阻碍,她就势沿着他的脊椎切割而下,落地时果断拔刀,在他还来不及转身的前一秒,又是一刀插在他的后心。
宋天舒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掏空,如今这里填充的,大约是邪灵的腐肉。
匕首的刀锋有微光一闪即逝,虎口处被某种无形力量震得剧痛,贺星梨只觉一阵夹杂着腥气的狂风席卷周身,待回过神来时,附身的邪灵已经顺窗逃走了。
面前的宋天舒晃了两晃,倒下时身体剧烈激荡,在地面砸出了惊人的血花。
他安静躺在那,眼神一分一分恢复清明,终于变回了自己。
他轻声道“感谢贺小姐,幸好是你。”
幸好是她,有能力杀了他,如果他今夜和弟弟住在一起呢那么明早到来时,房间里将同时出现兄弟二人的尸体。
贺星梨叹了口气,尽管萍水相逢,但毕竟也并肩作战过,她还是有些不忍心。
“你”
“没关系,我也算解脱了。”宋天舒闭上眼睛,在停止呼吸的前一刻,他最后的言语恍如梦呓,“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呢
没能活着回去见父母,又或者是没能继续保护好弟弟。
但无论如何,他肩上扛着的担子,总算能彻底放下。
如果这是命运,那他接受命运。
从此,他不必再提心吊胆等待黎明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