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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祁君竞很快回来了,面上稍显失望,适才护卫来报,称在周遭查到一可疑之人,似是他在抓捕的刺客。

    二人又聊了稍许,直到天际泛起淡淡霞光才道别。

    此时的小竹园竹影摇摇。

    霞光透过窗格洒在阿姒的月白裙摆上,将她衣裙染成了霞色。

    阿姒坐在窗前看书。

    今日见过祁茵后,她心情大好。她心里清楚,晏书珩身为晏氏长公子,想查一件事定比祁茵容易。

    但她也知道,若把全部希望寄托于一人,便等同任人拿捏。需先旁的渠道,验证晏书珩所说是否可靠。

    阿姒决意收收怒气,在此期间先降低晏书珩戒心,一来便于出行,二来,若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也不至于显得是在临时抱佛脚。

    竹鸢入内传话,道姜医女来了。

    这位医女名唤姜菱,虽医术精湛,但只比她大一两岁,数日相处下来,两人日渐熟络,姜菱也从最初的谨言慎行到有说有笑。阿姒才得知她是颍川人士,师父曾替姜氏家主看诊多年,也因此姜菱南渡后被陛下遴选入宫照料陈妃膳食,可惜未待多久。

    阿姒还记得那双慵懒冷淡、似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眸子,便问姜菱“陈妃娘娘究竟是怎样的人”

    姜菱见她亲切温和,难免放下戒备,打开话匣子“陈妃娘娘是颍川陈氏陈老先生的嫡次孙女,自小养在深闺不见外人,不过娘娘外家是姜家,偶尔来姜家寻姜五郎和四娘耍,我还见过十一二岁时候的娘娘呢那模样和现在一比好似换了个人般”

    她说着总觉哪处不对,抬眼看到摘下绸带的阿姒,目光滞了瞬。

    阿姒跟着慌了。

    “是我的眼睛出岔子了么”

    “不曾,不曾,是我走神了。”姜菱急忙把话拐向别处。

    阿姒察觉姜菱提到陈夫人时的态度很是微妙,似是充满好奇但因这位陈妃性情不好相与而不敢多提。

    她便把体贴地把话转到颍川风土人情,和世家大族。

    见阿姒未察觉,姜菱松了口气“颍川大族当属陈、姜,两家关系匪浅,素有联姻。但姜家人才不继,又因大乱折了不少族人,已日渐衰败。不过姜五郎姜珣文武双全,或能再兴姜氏。”

    阿姒还想再问,可姜菱似乎不大舒服,她便放她回去了。

    姜菱松了口气,低头出了小园,一出别院便碰见刚回来的晏书珩。

    她忙见礼“中书大人。”

    晏书珩询问几句关于阿姒恢复如何的话,又问姜菱“听闻姜医女入宫侍奉陈妃前,曾在姜氏待过”

    姜菱心里一惊,但有了适才一遭,她很快稳住心神,不解道“是待过几年,您为何问起此事”

    晏书珩和善笑笑“那你可曾见过姜氏四女,亦或可觉得阿姒眼熟”

    眼熟二字让姜菱更是豁然开朗。

    难怪她会被遣送出宫。

    陈妃如此,已算格外仁慈了。

    姜菱谦和道“姜菱不才。是恩师曾替姜家家主看诊,我只是一小药童,每每恩师前去姜家时,都是师兄师姐同行,只偶尔会用到我,因而对姜氏的女郎郎君们所知不多。”

    晏书珩轻轻颔首,又问“那你可听闻姜四姑娘在姜家与谁最亲厚”

    姜菱想想,觉得这不算什么不能说的事“听师姐说,女郎身子骨若不常出门交游,独和其兄姜五郎亲近。”

    晏书珩若有所思地点头。

    姜菱行礼告退,走出几步又小心翼翼地叫住他“中书大人。”

    晏书珩道“何事”

    姜菱垂下头,内疚道“教我行医的恩师病重,我担心他老人家,打算明日便辞了医馆的活计回南边照料师父,险些忘了同您和女郎说一声。”

    听到恩师,晏书珩微怔,随即唤来穿云“给姜医女支三倍月银。”

    姜菱暗暗松了口气。

    走出几步,晏书珩又问身侧一幕僚“此前让你设法将姜五郎调回中书省予以提拔的事办得如何”

    这是晏书珩特地嘱咐要提拔的人,心腹自不敢怠慢,回道“荆州刺史处尚有事需姜珣操持,但文书已呈,再过数月当能调回建康。”

    “好。”

    晏书珩朝里走去。

    那幕僚虽相貌平平,但在建康士人中以风流著称,惹无数女郎倾心,连长公主都曾想招为入幕之宾。

    晏书珩打趣道“今日有位同僚正为和妻子闹别扭而苦恼,向我讨教可我尚未娶妻,亦束手无策。恒之风流,可知如何才能讨妻子欢心”

    幕僚腼腆一笑,言辞间却百无禁忌“长公子折煞属下,属下只知道烈女怕缠郎和投其所好这两句话,别的实在是不精啊。”

    投其所好。

    晏书珩在心里过了遍这句话。

    回到竹园。

    阿姒正坐在窗下出神,低垂着的长睫当真像枚金质鱼钩。

    她总觉得,姜菱今日的不安似与陈妃有关,甚至和她也隐约有关。但这只是直觉和猜测。刚收回神思,余光瞧见一道绣着云纹的墨色袍角。

    阿姒抬头,撞上青年温柔的眼波。

    他身上仍穿着那凌肃的官服,似乎是刻意想让她习惯她穿着官袍的目光,温润眉间有几分清冷,像被霜雪压着的竹枝“有茶水么”

    晏书珩像个客人般有礼轻询,可这明明是他的地方。

    或许他想问的不是茶水。

    阿姒把玩着袖摆。

    “整座宅子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何需过问我这外客”

    晏书珩在她跟前停驻“我想要的,是这座宅子中唯一不愿属于我的人。如今这是座无主之宅,因为只有留下她,这宅邸才算有主。”

    阿姒想反唇相讥,却硬生生压下。刻意将心底讥诮软化几分,似嗔似讽“惺惺作态你要真舍得,把宅子送我,这宅子不就有主

    了”

    晏书珩自行倒了杯茶,清茶入喉,稍显低哑的嗓音顿时清越“这宅子中的一切仆从器物,我都舍得送给阿姒,只怕其中有的人,阿姒不肯收。”

    阿姒被这厚颜无耻的话惹恼,嗤道“有个人,我确实不想收。”

    晏书珩轻笑。他又饮了一口茶,拿起阿姒搭在红木衣架上的雪色狐裘“陪我走走,可以么。”

    声线很平静,透着些微无奈和寂落,阿姒蓦地想起当初在武陵时,他去拜见恩师被拒之门外后淋雨生病的事。那一瞬的迟疑带来的是更多的懊恼,阿姒面上一点点覆了霜。

    晏书珩在她即将冷淡拒绝时温声添了句“出去走走,顺道,谈些阿姒一直都想知道的事。”

    不出他所料,阿姒眼底的霜雪猝然融化。她耐下性子“成交。”

    晏书珩展开狐裘,趁她失神时从阿姒身后绕过,替她系上“看来想叫得动阿姒,还需常备着鱼干。”

    阿姒乜他一眼。

    她夺过狐裘系带。他刚从寒风里走入室内,身上带着凉气,指端相触时,阿姒被凉得指尖颤了颤。

    “怎么了”

    他的嗓音忽变得低哑神秘。

    阿姒抬眼,看到他带着些蛊惑意味的目光。她复明本就没几日,此刻抬眼看到他清俊面庞,那种和陌生男子触碰的错觉又死灰复燃。

    他比她几乎快高出一个头。

    平视时,阿姒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棱角分明的喉结。

    他这人生得白净,手修如玉竹就罢了,连下颚线和修长的脖颈都透着风雅。不提精壮的身形和衣衫下的可怖之处,衣冠齐整时,这处喉结当是他身上能被外人看到最为凌厉的地方。

    温润合宜的人,配上这凸aa039起的喉结,矛盾得叫人抓心挠肝,清雅中溢着勾人的棱角。

    阿姒不能自抑地想到他撑在上方大力起伏时,汗滴划过颈侧,喉结滚动间带出一声声压抑而放肆的闷哼。

    被她这般盯着,晏书珩喉结当真忍不住滚动,阿姒看得一愣。

    她迅速别开视线,埋头系着狐裘的系带,晏书珩清楚地瞧见,她纤指微颤,不慎将系带打了个死结。

    青年藏住眼底的笑。

    他垂眸看着阿姒低颤的长睫和通红耳垂,耳边回响幕僚的那两句话。

    难不成,她就好这个

    阿姒跟着晏书珩出了小园。

    复明数日,她只来得及逛过两座小园,此刻才知别院西南角有片湖,比当初在历城见到的野荷塘还要大,湖中泊着乌蓬小船,湖边还有一处暖阁,在黄昏下透出淡淡烛光。

    前几日下了雪,但此刻湖面仍未结冰,只覆着薄薄一层冰。落日熔金,片片薄冰宛如金箔,为这别院和其主增添几分高不可及的贵气。

    阿姒腹诽了句奢靡无度。

    晏书珩唤仆从在暖阁内备好酒水软塌,又招人将乌篷小船泊来。两人登了船,船虽小,但内里布置雅致,

    红木矮几,船板上铺着软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角落里燃着炭盘。五层博山炉淡烟氤氲,香气有些熟悉,但又不大熟悉。

    二人无言地跽坐。

    矮几上已备上温好的酒水。

    是三春寒。

    这酒曾是阿姒很喜欢的,但如今这只能想到那夜酒后的疯狂,和当初她借发酒疯去寻他胸口痣的事。

    这个善于玩弄人心的衣冠禽兽刻意挑明她的怀疑,让她为了先出刀而内疚。她被他顾影自怜的话搅得心软,她甚至还为了扯平去吻他的伤口。

    不止如此

    她还吻错了地方。

    阿姒捏着酒杯的指关越发泛白,对面青年眉目恬淡,言语和缓“阿姒再捏下去,酒杯怕是会碎成齑粉。”

    阿姒愤然抬眼看他。从窗隙透来的一缕霞光照在她面上,她冷淡的一双眸子便更似白雪欲燃。

    阿姒收紧了手,咬牙切齿道“我是想把你捏成齑粉。”

    晏书珩看了眼她攥紧的葱指,又直勾勾地看向阿姒,眼角眉梢在晚霞照映下晕开淡红,莫名勾人。

    “只要阿姒想,我乐意奉陪。”

    他直勾勾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下,阿姒不合时宜地想起某些瞬间。

    她被烫到般松开杯子。

    阿姒越发笃定他意有所指,心里的火越烧越旺,眼底霜雪也越结越厚“什么世家公子,下流”

    晏书珩抬眼,眼神像极了杯中被霞光染了暖意的清酒。

    看似无辜,实则暗藏蛊惑。

    他绽开一抹温和无害的笑,撑起身子,打下的阴影将她覆压住“阿姒又想歪了,这该如何是好。”

    阿姒想掀了几案。

    但一低眸,看到茶水里倒映着的自己,好好的一张脸,怎能为了个厚颜无耻的衣冠禽兽恼得面容扭曲

    她淡淡抿了抿嘴。

    “不是要说正事么”

    “自是要说的,但说正事之前,我想让阿姒看一样东西。”

    晏书珩只是莞尔浅笑。

    继而几案上多了一幅卷轴。

    “展开看看。”

    阿姒狐疑地打开,卷轴下拉,一双清亮妩媚的眸子映入眼帘,继而是挺秀的鼻梁,微微抿起的红唇。

    陌生又熟悉的面庞跃然纸上。

    阿姒端详着画上女郎。

    晏书珩亦不瞬目地端凝着她。

    阿姒轻触画纸。

    她倏然抬起眼,眼中却没有晏书珩希望看到的动容,而是淡淡怒意“你不会想说这画上的人是我吧”

    他正要点头,却见阿姒秀眉几欲蹙成结“我不比这画上好看”

    晏书珩轻绽笑颜。

    “落笔时是在去岁,而画中所绘是根据两年前阿姒的模样。”

    对于他们过去曾有渊源这事,阿姒已毫不意外,她卷起卷轴,还给晏书珩“你想说什么”

    晏书珩妥善收好画。

    “阿姒说曾做过一个梦,有位郎君说要娶十七岁的你。”

    阿姒自然记得,但她却道aaadquo梦话怎能当真,我梦到的又不是你。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只能是我。”

    晏书珩娓娓道来“阿姒不记得,但我记得。你我初遇是三年前在颍川,彼时你扮作采莲女卖我莲蓬,却不要银子而让我画三年后的你。可你彼时尚十三四岁,我无从预知你长成大女郎的模样,便欲回绝。阿姒便说了句话”

    他还未说,阿姒便想起那个梦,“要么以画抵债,要么以人抵债。”

    原来梦是真的

    她顿感不妙,无端觉得自己像极了四处和女郎们海誓山盟的浪荡子。手颤了颤“少时戏言怎可当真同样的话指不定我对好几个人说过。”

    晏书珩笑着看向阿姒。

    她的确对旁人说过。

    但他淡淡挑眉“那又如何”

    这样云闲风轻却偏执的语气,让阿姒宛若回到那一夜,他把她困在双臂之间,温柔却蛮横地侵占。

    她咬着牙移开目光。

    见她要走,晏书珩只能先抛出鱼饵“我查过,阿姒八成是颍川姜氏女,父母皆不在世,但有位兄长。”

    “姜氏”

    阿姒蹙眉“若我是姜氏女,姜医女为何没认出我。”

    晏书珩轻道“原先我疑心是你诓骗我,先去查了颍川陈氏,但陈氏中没有走失的女郎,当初前来南阳的几位陈姜子弟亦都称你是姜氏女。

    “适才碰到姜医女时,我亦问起此事,她称自己在姜氏时不常见到主子们,倒也合乎情理。”

    得知自己身份,阿姒却并未和想象中的那般快活。

    她眼前还蒙着团雾,这团雾遮住了她的记忆,让她无从判别。

    晏书珩见她失落,温和道“别怕,如今姜氏虽大不如前,但你兄长是可塑之才,不日将调回京中任职。我本打算待他回建康后亲自与他确认过后再告知,只是今日心中郁结,阿姒又不愿见到我,只能以此事为饵。”

    阿姒不想再上他的当,心里那团雾也让她不敢当即认定此事“等你查清后再说吧,我不想空欢喜一场。”

    她可真像只刺猬啊。

    虽对晏书珩竖起尖刺,可却把他心尖扎得一软,他看着她笑了。

    “好。”

    一个小小卷轴从他袖中掉落,但阿姒未来得及看。见他已说完,她无言地敛起裙摆直起身要离去。

    “这个消息不够你再陪我一会么。”晏书珩幽幽叹息着。

    他无声而笑,面颊微抬,看着傲然而立的阿姒。她一身月白裙衫,被残存的霞光染得明媚灵动,可眼底却比月色还冷,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当真是心硬如铁啊。

    阿姒亦垂眼看他。

    他仍跽坐着,看她时微微仰面,这真诚的姿态使他笑意如赤子般干净温润。霞光半逝,暮色半阖,那双眼既染了霞光的暖,也染了月

    色的冷。

    这模样实在叫人忍不住放下戒备,若从前看到他这般神情

    阿姒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她避开了他的渔网,语气比月色还疏离,想说等长公子何时得到确凿的消息后,再来要挟。可视线一瞥,见到了地上的卷轴。

    卷轴只书册大小,透过展开的一角,阿姒看出上面绘着个女郎。所画何人不打紧,可卷轴下方用朱笔题着小小一行字“赠祁六娘。”

    她记起祁茵今日说自己在家中排行第六,又想起她说回去问问兄长,而晏书珩早前说与祁家长公子有约

    阿姒敏锐地察觉到不妙。

    难怪他今日突然告知她身份,以他之力,查一个人岂不易如反掌即便担心打草惊蛇不得不小心谨慎,但何至于需耗上好一阵子。

    难怪他说自己心中郁结。

    难怪他今日说话温柔又懒淡,和那夜他说“夫君我啊,已因为夫人饮够了酒”幽然平静的语气一模一样

    十有八九是他察觉了什么。

    阿姒如被钉在原地。

    余光瞥向晏书珩,他眼底有些懒意,正兀自仰面饮酒。

    这人行止间颇具世家风仪,即便是饮酒姿态亦端方,每一个动作都不疾不徐,像精心设计过的。

    小小一杯酒饮了好一会。

    显然,他并未发现卷轴掉落。

    更未留意到她盯着卷轴。

    晏书珩轻放酒杯,正要继续自斟自饮,忽而垂目看到地上卷轴。

    阿姒庆幸自己是站着,他看不清她神色,便做出一直傲然看向舱外,又纠结着不忍离去的姿态。

    余光看到晏书珩悄无声息将卷轴收入几案下方,像无事发生般懒道“不必陪我,阿姒想走便走罢。”

    这一句简直意味深长。

    是毒蛇捕猎前慢悠悠的吐信。

    阿姒在彻底撕破脸和虚与委蛇之间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她重新坐下,别过脸不看他“我便免为其难再坐会。”

    相对无言,阿姒余光总是忍不住瞥向他藏着卷轴的地方。

    会不会,他是察觉端倪,故意弄副假画,在她跟前露出破绽

    但是否故意已不重要。

    今日出门时,竹鸢和护卫们都跟着她,定也听到她和祁茵提及身世的事,尽管她刻意装着满脸的娇羞好迷惑竹鸢和护卫们。但这人心眼子多,怎会不起疑他就是在试探她。

    阿姒还记得他曾说过,不隐瞒便是信任。决定先发制人,冷声道“有句话我撂在前头。今日我托祁茵帮我查身世,你莫再诓我。否则若我两相对比,察觉不对,便再也不信你”

    她凝着晏书珩,颇有些幽怨。

    晏书珩亦紧紧凝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他柔声问“只是查查,而非想让祁茵助你金蝉脱壳”

    阿姒不悦又无奈“我与祁茵相识不久,更何况,她带着病,我怎舍得给她添太多麻烦你承诺过

    ,会替我找回身份,我又不傻,何必放着堂堂中书令的人脉不用而去舍近求远再说,我真想逃,又能逃到哪儿呢

    “你骗过我,我只想多方查证,免得你再次诓骗我真心。”

    话说到最后,愤怒又委屈。

    晏书珩垂下睫。

    阿姒悄然抬眼看他,竟是不确定他这是在内疚还是在思量。

    他最终不置可否,幽幽叹了声,继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修长脖颈微昂,晶莹清亮的酒液从温润下颚线流过,似玉珏上的雨露。又顺着流到颈上,再流到喉结。

    阿姒别开眼。

    手攥紧裙摆,又松开。

    她简直要疑心他有意在勾她,要不怎能做到每个动作,露在眼前的每个部位都让她浮想联翩

    要么是近墨者黑,她心思被他这道貌岸然的人染得不干净了。

    跟前忽而一暗。

    阿姒知道是他,并未抬眼,视线漂游不定,从玄色官服上的云鹤,到他被官服衬得冷白的指骨。

    晏书珩的手扣紧几案,指关泛白,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头顶,他的气息越来越沉。

    两人都像是被定住了。

    像有根丝线牵着阿姒的视线,她抬眼看到一线晶莹酒液落在他喉结上,喉结遽然滚动,酒液迅速划过冷白的脖颈,没入交领,不知会流向何处aaaheiaaahei

    无端地,阿姒想饮水。

    刚要动,手便被握住了,他的手很热,热意渡给了阿姒。

    她更想饮水了。

    空气凝滞,有些燥。

    青年低沉蛊惑的声音响起aaadquo若我未曾欺骗,阿姒可还想要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阿姒分辨了下,判定他应是在指他们的未来,而非别的。

    或许,也有别的意味。

    但眼下他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蛊惑,却也有些威胁的意味。

    若他说的要法是前一种,口是心非地说一句“想要”并不会少斤肉,还能降低他戒心,寻到“不要他”的契机。

    若是后一种

    横竖都做过了,眼下民风开放,只要不致有孕,结果她也能承担。

    但为了不让他钻空子引诱,阿姒将范围界定得更窄“我会留在你身边,可你也不能骗我,更不能负我。我不做妾,也不允许你有任何姬妾。”

    手被他扣住了,力度克制又汹涌,上方晏书珩气息微沉。

    “这些不必担忧,我无心纳妾,你只需回答我,阿姒你

    “还想要我么”

    他语气像是浸了罂粟花汁,阿姒宛如话本中为妖女侵占心神的佛子,理智深知该恪守道心,意识深处却也想去尝一尝那销aa039魂蚀骨的极恶之果。

    鬼使神差地,阿姒缓缓启唇。

    “要

    “啊,不”

    反悔的话被他堵了回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