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俊逸身影就如沧海中一扁舟,阿姒是在水中沉浮的溺者。
她迈开步子,要朝他游去。
但她又有了别的念头。
此时见到她,晏书珩是会露出醋意和占有欲,还是会先紧张她
阿姒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晏书珩停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阿姒身影,转瞬不移。直到阿姒来到他身前,压着喜悦问他“你怎么会”
他紧紧拥住她,几乎要把她揉入怀中,嗓音里积着疲倦“抱歉。让你受惊了,我来得太晚。”
阿姒手指轻轻抖了下。
原来他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并非是在吃醋,而是自责。
是她对他成见太深。
阿姒卸下一切,落在晏书珩的舟上,安静地任他拥着。
不远处,元洄静立着,怀里虽尚存余温,但风一吹就会散去。
失去的感觉变得如此强烈。
正好阿姒推开晏书珩。
有声音在争吵。
“你忘了虎视眈眈的兄长们还是忘了父亲的训导之言”
“然而得失只在一念之间。”
“立场不同,羽翼未丰。你的争取只会给她带来祸患。”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当初与她喝交杯酒的人是你啊。”
“但弃她的,也是你。”
每走一步,耳边便吵一句。
元洄一步步走近。
阿姒这才记起他还在,虽说如今他们算是朋友,但认错夫君的荒唐在先,在元洄面前和晏书珩相拥有些怪。她轻推晏书珩“先放开我。”
晏书珩松开阿姒,怀中一阵空落,眉心随着收紧。
一入慕容凛营地,他便远远望见便楼之上阿姒正和江回一道看日出。她的背影很美,和世间任何高挑俊美的郎君站在一起都像神仙眷侣。
包括江回。
他们甚至险些成了眷侣。
但在数日的忐忑面前,这不算什么,她安然无恙,便足矣。
晏书珩后退一步,再次确认阿姒毫发无损,连日的担忧落了地。
元洄恰在身后站定。
他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说话。
倒是晏书珩,先温声问候。
“江郎君,好久不见。”
气氛顿时古怪。
阿姒试图缓解三人之间的凝滞,调笑晏书珩“他其实叫元洄。”
她看向元洄,又看向晏书珩,嘴角强扯起一抹友善的笑容。虽是强挤出的笑容,但依旧明媚。
晏书珩低头看她,笑了。
“原是如此。”
数日的疲倦因她的笑得到舒缓,可下一刻他又想到阿姒立在高处的背影。她和江回在一起,似乎很放松,不像在他面前总戒备地竖起刺。
更喜欢江回么。
对他动了心,但更
喜江回
晏书珩自诩善于洞察人心,却也猜不透心上人的心思。
但他很快记起陈妃曾说,越危险喜欢的东西,阿姒越喜欢,但真正喜欢,她反而会戒备。
陈妃比任何人都了解阿姒。
回想那番话,晏书珩再看向天际,浮云散了大半。
青年温柔低头“多谢阿姒提醒,那我便该改口称元郎君了。”
他语气亲和,仿佛元洄是他们的好友,阿姒松了口气。
她粉饰太平地又笑了。
元洄默然看着二人。
晏书珩恰在此时抬头,看到元洄目光落在阿姒面上。他似不曾看到,不动声色收回视线“还未谢过元郎君,幸亏阿姒遇到的是你。”
元洄眼底疏离。
“长公子何出此言”
话没什么,都是寻常话。
阿姒目光却一颤。
这几日单独和元洄说话时,她虽也因他声音而恍惚,但一旦看到他清冷的眼眸,她便清醒了。
但当他们两人面对着面,两个相似的声音就无比微妙。
身前,温润如水的声音不疾不徐“我虽与阿姒相识,但在上庸时,我不知她还在人世,倘若她不曾遇到元郎君,便会被献给城主,受人欺凌。如今亦然,倘若阿姒被令尊的人掳来时,元郎君不在,她也会受委屈。故而,在下真心实意地感激元郎君。”
字句间事事以阿姒为先。
阿姒又非草木,岂能不动容
但她的动容还来不及涌起,身后,另一个与之相似但透着冷意的嗓音平静道“长公子不必谢我。我是出于情分,并非为了旁人。”
阿姒思绪彻底乱了。
她曾经那么喜欢这两人的声音,像爱琴之人欣赏名曲。
不夹带任何凡尘俗欲。
但现在,他们每说一句,当初和江回喝交杯酒,却与晏书珩圆房的画面便在她脑中交错闪过。
明晃晃昭示了他们三个人之间曾经错位的夫妻关系。
她本来快要忘了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又都很高,阿姒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难堪归难堪,她也清楚元洄和晏书珩不一样,晏书珩是个偏执的醋坛子,但元洄性情淡漠,又有慕容凛这样杀伐果断,狠厉的父亲。
对于他们的暗流涌动,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二人一个是刺客,一个是被刺杀者,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可是他们又有着血缘关系。
好复杂太复杂了。
察觉到她的不自在,晏书珩心软了,收起将露的锋芒,隔着衣袖握住她腕子“走吧。”
他语气很淡,阿姒正胡思乱想,骤然被牵住,一时也错乱。
牵着她手的人和说话的人是谁
是同一个人么
她心一惊,猛地往后看。
元洄手中握着剑。
不是他,还好
,还好。她就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趁他没留意,阿姒飞快转头。
荒唐的错觉让她心虚,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晏书珩。
青年的手紧了紧。
阿姒心里更没底了,他会不会以为她希望牵着她的人是元洄可她只是怕再弄错让三人都难堪,与男女之情无关,更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呸她还未入曹营呢
她的纠结落入晏书珩眼底,刚得以填补的心里再次空洞。
但她无恙,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释怀一笑,轻捏她手心。
阿姒正和自个天人交战,被猝然一捏,她恼然甩开他的手,咬着牙低声道“干嘛呢你”
晏书珩柔声道“阿姒还未从重逢之喜中回神,家也不想回了”
阿姒认为他话里有话。
但她的确很想回家。他来救她,比陈家人来得还早。
她其实是感动的。
只可惜了,自己多随和的一个女郎,跟元洄这样的冰垛子都能相谈甚欢,唯独晏书珩,总气得她失了闺秀仪态,他这人就是染着蛊
阿姒无可奈何地暗叹。
她气呼呼的时候,活脱脱一只竖起尾巴的小狸奴。
扭过头,元洄正定神看着她。
阿姒看不出他眼里掺夹着何种的情感,朝他绽出善意的笑。
元洄颔首回应,移开视线。
云娘曾同他父亲说笑称晏书珩温柔多情,像春风,能让水面惊起涟漪。而四公子冷淡内敛,易让湖面结冰。因而她笃定让阿姒和他们产生纠葛,可以最大程度地磨炼他。
他负剑往前,留下个淡漠孤绝的背影“家父等候二位多时。”
晏书珩道“多谢。”
他松开阿姒腕子,轻询“这几日可还好,可有吃饱睡足”
他的话像绸缎覆在她被风吹雨淋的肌肤上,阿姒声音软下“我很好。元洄重情重义,念着救命之恩,对我多有照顾。赵夫人也”
她的话和晏书珩的步子同时慢了,又同时续下去。
青年步履平稳,阿姒语气也自然“他们都对我很好。”
晏书珩温声笑了“那便好。”
阿姒悄悄觑他神色。
晨曦下,青年目光辽远,仍和流云清风一样不受侵扰。
当真是不在意么
慕容凛的营帐前。
慕容凛和晏书珩的人一左一右对峙,虽未交锋,但已剑拔弩张。
就连元洄,一入营帐也顿时变了个人,从阿姒印象中外冷内热的少年剑客,变成无情无欲的冷面将军。
慕容凛笑道“一别二十年,想不到当初的三岁孩童,已成南周中书令。”
晏书珩还之一笑“二十年前,晏某方是稚童,如何能与王爷得见”
慕容凛毫不拖泥带水,沉声道“晏中书贵人多忘事
,可本王却还记得你。说来我也算你半个长辈,当年还曾教过你剑术,但你这孩子固执,当着你母亲的面对我毕恭毕敬,人后冷脸以对,恨不得啖肉饮血。”
这话印证了阿姒的猜测,她面上未起波澜,暗里忍不住担忧。
晏书珩垂目,轻拨茶盏。
aaadquo王爷说有,那便是有吧。不过王爷自称长辈,却派人掳走晚辈心上人引晚辈前来,实非长辈作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如今的你能说会道,倒比当年更讨喜”慕容凛虽笑着,但浓眉冷厉如剑,“本王倒想放人,但晏中书想必也明白,一旦入了我慕容凛营地,纵全身而退,被南周世家得知,必会借此大做文章。你有亲人在此,与其回南周与那群世家纸醉金迷、勾心斗角,不若与我一道逐鹿中原。”
晏书珩抿了一口茶水。
“在下恋旧,无论这茶姓慕容,还是姓元,都喝不惯。”
他搁下茶盏,温雅地理了理袖袍,噙着笑看向阿姒,又移开视线。
“我来是为换人,并非投诚。”
元洄打断他们的对话,转向慕容凛“父亲,您曾允过若我从羯人手中夺得封丘,可许儿一个要求。陈女郎对儿有恩,望父亲放她离去。”
晏书珩对他温和一笑“元郎君重情重义,晏某钦佩。但晏某若还要仰仗旁人,有何颜面说来救阿姒”
元洄平静道“我并非助你。”
慕容凛看了眼儿子,大笑“喜欢就该想方设法留人而不是把人放走”
阿姒本在旁观,正细想两方局势,猝然被提及,愣了一愣。
元洄察觉她不自在,正色道“儿与陈女郎只是朋友。您此话有损女郎清誉。”
慕容凛摆摆手手“罢了罢了,都是些小年轻,不逗你们了。”他转向晏书珩“那么晏中书打算用什么同本王换人”
晏书珩余光从阿姒身上收回。
半垂的长睫掀起“在下也正困惑。我的属下前些日子查到些关于前朝安定长公主和北燕的消息,不知该卖给王爷,还是贵国太后”
安定长公主是前朝长公主,也是慕容凛名义上的母亲之所以说名义上,是因他本是元室皇子逃至鲜卑部族后与鲜卑女子所生血脉,安定长公主一心复国,便把他养在膝下。
元洄从南周回来后,告知他晏书珩得知这个消息的事,他已把知情人都赶尽杀绝。但眼下他正筹划着夺权,若横生事端,恐怕不妥。
慕容凛讥诮道“本王在北燕经营多年,会如此容易便被拿捏更何况,眼下晏中书在我营中。”
“王爷深谋远虑。”晏书珩似笑非笑的,“但王爷以为在下就未留有后手么我来此是救人,可不是赴死。”
他说了一个名字。
慕容凛目光凌厉,他大步朝前一步,阿姒顿时戒备起来。
被逼近的青年笑着望他。
对峙间,外头传来骚动,帘子陡然被掀开。
帐内的剑拔弩张陡
然被打断,元洄愕然道aaadquo母亲aaardquo
几人皆转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看向帘处。
赵氏目光在晏书珩面上定了瞬,又匆忙转到阿姒身上。
她对阿姒和善一笑,温柔如水,仿佛阿姒才是她亲生的孩子。
阿姒回之一笑。
她扭头看向晏书珩,他神色丝毫未变,眸子里仍噙着清浅的笑。
慕容凛意味深长地转向晏书珩,勾唇正要开口。阿姒忙抢在他跟前,同晏书珩引荐道“这位便是我说过的赵夫人,曾是魏兴人士,对我多有照顾。夫人还见过你的长命锁,说似是她故人之子。”
慕容凛想招揽晏书珩,必会直接把他和赵氏的关系揭出,但晏书珩是南周中书令,而赵氏是慕容凛妻子,纵有亲缘,但因立场不同,这亲缘便可能是悬在他头顶的剑。阿姒只好抢在慕容凛跟前,刻意把晏书珩和赵氏的关系先摆在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上
晏书珩和赵氏是什么关系,应当让他们二人来决定。
而不是被慕容凛赶鸭子上架。
晏书珩何尝不明白阿姒的用意他温柔地低头对阿姒笑笑,继而用南周礼节同赵氏见礼“多谢夫人关照阿姒。”
今日的赵氏和在阿姒跟前浑然两人,看晏书珩的目光雍容冷静,就和看在场其余人并无差别“贵客不必言谢,我独子曾蒙女郎搭救,此番女郎又因我夫婿被掳来,本就是我们对不住她。”
晏书珩笑容亦是平和,又问赵氏“可否斗胆一问,不知您的故人是晚辈哪一位尊长”
闻言,元洄定定看向母亲。
阿姒亦看向赵氏,她听出来了,晏书珩这是希望赵氏先表态。
赵氏淡笑着打量眼前青年。
“一位故友罢了,与我并无过多交情,后因利益相悖,被我狠心抛弃,如今留意故人之子,也只是出于内疚,并不剩过多情分。贵客不必怪怀。”
晏书珩垂下睫笑笑“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也。晚辈明白。”
赵氏亦是在笑,两人都很平淡,仿佛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慕容凛见夫人摆明态度,打消了直接拆穿的念头“原是故人之子,晏中书的嗓音竟与阿洄有几分相似,莫非那故人是夫人至亲”
赵氏反应平淡“远亲罢了。普天之下,毫无血缘关系却生得相像者亦不可胜数,何况只是嗓音”
她不给慕容凛再说话的机会,同晏书珩和阿姒致歉“我有些紧要之事与王爷相议,多有耽搁,诸位担待。”
阿姒看向赵氏,那日因长命锁陡然大恸的妇人似乎是她的错觉。
她转头,晏书珩温和笑一眼,同赵氏道“夫人言重。”
赵氏走前,目光从晏书珩面掠过,又迅速错开到元洄身上,柔声道“阿洄扶母亲过去,可好”
元洄视线望向依旧云闲风轻的晏书珩,顿了下,落到别处“劳二位暂且休憩,在下稍后便回。”
晏书珩端起茶盏,莞尔“家事要
紧,小将军且去吧。”
那一家三口出去后,帐内只剩阿姒和晏书珩,阿姒小心看向他,她这还是头一次在晏书珩面前连话都不知道如何说。
她猜不出他是何心情。
也不忍去猜。
想了想,阿姒最终只是看了眼他手中的茶,轻声问道“味道如何”
晏书珩放下茶盏“尚可。品之微涩,不如南周的茶。”
他微微一笑,递过自己饮过的茶盏,明晃晃地逗弄她。
“阿姒想尝么”
要在往日,阿姒早甩他一记白眼,但这次她顺势接过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颇为嫌弃道“的确是有些涩,不如你们晏家的茶。”
她在哄他,晏书珩笑了。
阿姒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又饮了一口,是有些涩,也不知道苦涩的是茶还是心情,或许他当着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若真是这样,对他或许是好事。
他们只等了一会,慕容凛和元洄父子便折返营帐。
这次赵氏并未来。
慕容凛心不在焉,不耐烦道“内子不愿与故人再有牵扯,本王亦无心多说,便以人换人吧。晏中书和陈家女郎来过此处的事及你的身份,本王不会透露出去,也望你能信守承诺,相互成全。”
相互成全自然指的是对方都不会再借彼此的身世大做文章。
晏书珩淡声道“成交。”
慕容凛又道“但一码归一码,我慕容凛亦有底线,只能答应这两件事,日后若兵戈相见,我不会留情。”
晏书珩温言道“自然。战场之上历来都是各凭本事,我们南周也不会让着北燕。”
“稍后我儿会送你们离去,二位且自便吧。”慕容凛说罢就走了。
元洄从外走进来,阿姒上前“走前我想见见夫人,不知是否方便”
晏书珩看向阿姒。
她笑道“都是南周人,我和夫人又一见如故,夫人待我亦不错,若是不道别,总觉得有失礼数,你要陪我一道么”
他温柔望着她。
“不了,我在此等你回来。”
元洄默然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领着阿姒出了营帐。
赵氏的营帐内。
赵氏面色苍白,正怔然望着空荡荡的手心,听到有人掀帘而入,冷声道“王爷可如约放了人”
“夫人,是晚辈。”阿姒柔声回应。
赵氏愕然起身,温柔的眼里有些恼然“你们怎还在这”
阿姒笑笑“夫人别担心,王爷已答应让我们全身而退,且往后不会拿故人之子编排文章。晚辈承蒙夫人照顾,此番过来,只是想道个别。”
赵氏松了身子,神色疏离“不必如此,你们且快离去吧”
阿姒不在意她刻意撇清干系的疏离态度“世事难料,晚辈和月臣走后,或许此生也再难遇着夫人一次,您不赠我们几句话么
”
听到这个名字,赵氏愕然转身,眼底顷刻蓄满泪水。
“这是他的表字”
阿姒缓缓走近,轻柔道“我父亲常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故意不与他相认,甚至把抛弃孩子的过责归于己身,不正是为此既然万般牵挂,又为何不肯给他留句话呢,路途遥遥,往后你们可能再难见到。”
赵氏强撑的冷漠轰然崩塌。
她掩面而泣,压抑道“不必留不必那孩子身上背负了太多,何必多压一份当初我不知慕容凛是北燕人,事已至此,已回不去南周,也不愿再回那伤心地早在他被送离我身边那刻起,这份亲缘对他而言,便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刀此生能再见他,看到那孩子长大成人后的样子,我已然满足。
“他有自己的前程,他幼时我无法为他做什么,如今剪断他与从前的一切联系,已是我这个长辈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你们放心,慕容凛已答应过我,此生再不会拿他身世做文章。”
纵使失控落泪,赵氏也不愿承认她是晏书珩的生母。
慕容凛那样野心勃勃的人,赵氏能说服他,必定也费了心思。
阿姒在赵氏身侧坐下。
没有来由地,她从赵氏身上,看到了姑母的影子。想起陈季延的话,想起姐姐有孕时说的那些话,很多早已有定论的事在她心里浮出水面。从前爹爹和祖父的纵容和愧疚也有了答案。
姑母
不,或许,那是她的生母。
她在送走她时,为她争来自由时,是否也是如此想再抱一下,再多看一眼,但又狠心克制。
阿姒眼眶湿润了。
想起曾经同样缠绵病榻的姑母,她替赵氏轻顺后背“夫人,您千万看顾好自己的身子。”
赵氏打起精神,拭去眼泪“女郎放心,我非一蹶不振之人。”
她抓住阿姒的手,想请求什么,嘱托什么,或是转达什么。
但最终,都觉得不妥。
她只深深凝着阿姒,殷殷嘱咐“女郎,千万珍重,不必回头”
阿姒抑下心绪。
“夫人放心,我们会的。”
从赵氏营帐中出来时,元洄就立在不远处,正垂眼看着手心的东西。他一向警惕,但这次竟未留意到阿姒靠近。也让阿姒不慎瞧见他手中的长命锁。
和晏书珩的一模一样。
不必想,阿姒也知道这是赵氏打的。或许这长命锁中,有对元洄的殷殷期盼,也有睹物思故人的情愫,甚至可能是借着元洄怀念另一个孩子
阿姒叹了口气,她朝他走去。
“元洄,这几日多谢你。”
元洄迅速收起长命锁,随意扯了扯嘴角“你总算叫对了。”
他本生得清俊,剑眉星目,难得笑了,虽只有一下,但神采奕奕。
她再抬眼时,元洄又是那疏冷不可靠近的神色,转过身
“我还欠着你的救命之恩,若日后有何能帮得上你的,我元洄定义不容辞。”
阿姒笑笑aaadquo好。aaardquo
卧扇猫提醒您失明后认错夫君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想到晏书珩幼时性情疏离淡漠,而如今温柔如玉。心里不免有个离谱的猜测,会不会元洄也是一样,如今性情淡漠,幼时反而活泼爱笑或许是吧。
片刻后,元洄送阿姒和晏书珩离去,一行人走了十里地,到晏书珩的人马驻足之处。
临走前,晏书珩笑道“日后再遇元郎君,恐怕只能在沙场上了。”
元洄淡道“或许吧。”
他们处在对立的阵营,三人间的纠葛又太过复杂,面对面时本就难堪,哪有什么送别之言要说。
两方人马很快分道扬镳。
一上车,阿姒便不复冷静。
“你不知道,那个慕容凛多吓人,一身的杀气,好像要吃人”
想起被绑来的经过,她更恼了。
“还有他们的人,一个个都跟不长嘴一样,黑压压几百号人把我们围住,我想交涉他们都不开口
“我还砍了个人”
她抱着膝盖,又气又委屈。
“委屈阿姒了。”
在慕容凛帐内时,晏书珩虽一直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此时见她如此,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轻轻拥住阿姒。
阿姒却猝然弹起“坏了”
“怎么了”
晏书珩兀自给她倒茶。
“我的发簪,落在那里了”
晏书珩幽幽抬眼“什么发簪这么重要,还是说,阿姒乐不思蜀了。”
醋坛子。
但他一问,阿姒才想起那支落下的是他送她的簪子。也只不过是随手一簪,并未有什么特别情愫。
她何时这样在意那支簪子
阿姒本不想答。
但她仍如实说了“你好歹救了我,我丢了你送的簪子,多不厚道。”
晏书珩抬眼笑了。
“簪子不过是死物,阿姒能回来便是万幸。”他的声音低了,“那日得知你被掳后,我很怕。”
怕掳走她的是残暴的胡羯,甚至是陈家或他晏书珩的仇家。
怕她有个好歹。
他不愿回忆那几日的忐忑,仍微微笑着“没想到你会见到元洄,倒是我坏了阿姒的好姻缘,我该晚点来的。”
阿姒嗤了声。
尽管如此,她也知道他是心口不一,咬牙道“是啊,再晚些更好。”
晏书珩拥住她。
“其实我很庆幸,幸好是他。”
阿姒心里一阵难受。
她抬手,手刚触上晏书珩后背,又迅速从他怀里钻出来。
青年怀里一空,眉心也紧了。
阿姒抱着膝盖往一侧躲了躲,解释道“你别多想,不是我乐不思蜀,我只是”
“那是什么
”他幽然问。
阿姒有些难为情。
但顾念他今日也过得不大好,她不打算逗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如实道“因为我我已经五六日未洗沐了,我快长霉了。”
晏书珩笑出了声。
笑虽依旧温雅,但阿姒颜面尽扫,她转过身不看他。
他低着头,自顾自笑了好一会,仿佛这是什么极为好笑的事。
阿姒偏过脑袋。
不知缘何,他这样笑,她气归气,但心里却有些微地不忍。
他当真不失落
晏书珩收了笑,眉目含情“看我作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阿姒仍旧定定看着他。
她一直看着他,想起很多事情,许久,她轻道“我原谅你了。”
“阿姒所指何事”
阿姒扭过头,语气随意“从前你捉弄我的那些事。”
晏书珩的眸子变得沉静深邃。
他什么也没说。
阿姒转回去“我说我原谅你了,你竟半点都不开心”
难道他独爱爱恨纠缠的滋味
晏书珩凝着她,轻叹“阿姒啊,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阿姒蹙眉“此言何意”
他给她递过点心。
清越的声音平淡迷离“我所图谋的,并非你的怜悯。
“不必怜悯我,我很好。”
阿姒定神看他。
她挪了下身子“我不是在怜悯你,你晏氏长公子,身居高位、春风得意,有什么值得我怜悯的”
“那为何原谅我”他问。
阿姒亦轻叹,她掰着手指头数来。
“其一,你长得不错。
“其二,你性子温柔,声音也好听,笑起来眼睛很好看。
“其三,你虽捉弄过我,但算起来也救了我好几次,还帮过我。尤其这次,你比陈家人来得都早。
“其四”
晏书珩静静听着,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没有其四了么”
阿姒没再说话。
晏书珩只笑笑“无妨。”
青年低下长睫,拿过一个食盒“阿姒这几日想必无心进食,我特地备了些瓜果,你先充充饥,一会到了地方,我带你吃些好的补补身子。”
身前忽而暗下。
不必抬头,他也知是小馋猫凑了来。
他笑了“吃吧,都洗净了。”
脸上一阵湿润。
晏书珩手中的果子掉落在地,他倏然抬眼看着尽在咫尺的一双秀目。
“阿姒,你”
阿姒捧住他的脸。
“有其四的,我觉得,我大概,
“有一点点喜欢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