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几日,画痴祁三娘来晏府游玩,送了阿姒一副丹青作为新婚礼。卷轴上荷花栩栩如生,时下是在春末,阿姒却仿佛已闻到荷花香。
她谢过祁三娘,称赞不已“真是栩栩如生,叫人恍若提前入了夏。”
阿姒赏画,祁三娘则把阿姒当画赏,看一眼气色红润,姿仪越显婉约妩媚的阿姒,又看一眼成婚后越发温雅端方,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夫人的表兄,暗道不愧是新婚燕尔,小两口隔了一尺,还能给人如胶似漆之感。
祁三娘艳羡笑了“表兄曾说与嫂嫂是因莲蓬结缘,我便央一位颍川的友人绘了这幅并蒂荷花。”
随即阿姒得知三娘的友人是临颍人士,她对此人来了兴趣“我幼时在临颍待过几年,说来也算同乡。”
三娘讶道“那改日我带嫂嫂去那位郎君的画馆走走,结识结识。”
一人欣然约好日子。
送客后,一直沉默的晏书珩边翻着书,语气随意道“夫人似乎忘了,我亦善丹青,只是可惜,晏某画技拙劣,难登大雅之堂,和夫人亦非同乡,多少比不得那位画师。”
阿姒从背后贴上,双手搂住他劲腰,凑近他耳边温柔调笑“我还没见着人呢,晏长公子就先醋上了”
晏书珩回过头,温柔垂着的眼眸漾着笑,话却凉丝丝的“是啊,陈娘子还未见着人呢,夫君也不唤了。”
阿姒嗤笑他一声。
她有意逗弄他,眸中微光流转,红唇勾起一抹风流多情的弧度。
“见着后,就更不唤了”
晏书珩笑了,伸手向后,把她从背后捞到怀里,指aa039尖点在她心的位置往下戳,轻笑“没良心的。”
到了约定的日子,阿姒随祁三娘来到城北一处不起眼的画馆。
画馆馆主是个寒门士子,姓季,颇有些文人的风骨和傲气。起初以为阿姒是个以势压人的世家贵妇,态度冷淡,得知她是随晏中书一道守城的颍宁翁主,冷傲的面上露出钦佩。
“陈娘子高义。”
他见阿姒频频看向窗外凋零一空的桃花,提笔绘了卷桃花图。
“季某身无长物,唯丹青算一技之长,此画是季某一点心意,多谢女郎与晏中书当初为临颍所做一切。”
此人尤擅花草,阿姒笑着接过画,啧啧称奇“有了季郎君这副十里桃花图,这春日便也留得住了。”
回来后,她又从祁三娘口中听说这位季郎君将卖画所得银子用于修建私塾,教贫苦人家的孩子读书认字,阿姒对这位画师肃然起敬,决定帮他一把,多次在赴宴及入宫时同人举荐。
季郎君丹青本就一绝,又得她极力举荐,很快小有名气。
这名气甚至传到晏书珩处。
这日晏书珩在茶楼与同僚议事,对方偶然提起近日风头渐起的一位寒门画师,为了讨好晏书珩,特地夸大其词道“难怪颍宁翁主多次极力举荐此人,真乃慧眼识珠也”
晏书珩微笑地听着。
那人见他似对此喜闻乐见,不由多说几句,青年笑容更为和煦。
“甚好。”
好一个伯乐与千里马。
好一个同乡。
翌日,晏书珩休沐。
新婚一个月的夫妻俩正是浓情蜜意时,自要趁此契机相依相偎。
水榭中,流水潺潺。
风过时带走几丝初夏的闷热,阿姒只穿了一身薄薄纱衣,随晏书珩在窗前饮茶。五月中,正是吃樱桃的季节,纯熟的樱桃咬上去汁水四溢,嫣红的汁水把阿姒葱白似的指头都染红了。
她要用帕子擦拭干净,身侧的晏书珩轻轻握住她指端。
阿姒抬头,青年垂目看着她,干净而专注,那双漂亮的眸子似乎有着能把一切光亮吸走的惑人。
“我来。”
他笑了,低头吮住阿姒指端。
樱桃汁极易着色,一旦染上便难以洗净,晏书珩唇舌缠着她指端许久,仔细,痒从指头钻入。
阿姒被吮得头皮发麻,气息也有些乱,收回指端“可,可以了。”
一看指端仍残留淡淡的樱桃汁,阿姒顾左右而言他道“这倒是很适合做墨汁,绘出的花定栩栩如生。”
“夫人主意甚妙。”
晏书珩说着,攥住一枚樱桃,手心用力,指缝缓缓渗出嫣红的汁水。
他虽清癯,但手劲大,只消几枚,便集了不少嫣红汁液。
“暴殄天物。”阿姒轻嗤。
“夫人放心,我会悉数消受。”
晏书珩取来一支从未用过的狼毫笔,又神秘十足地屏退左右。
“可愿随我一道作画”
明明新婚燕尔,他还彬彬有礼地相邀,太过正经,让阿姒不大适应,无端觉得他藏了一肚子坏水,推拒道“我是俗人,无心丹青。”
晏书珩把玩着干净的笔尖,微笑道“是啊。夫人对丹青的热情,都消耗在了外头,回到家自没了兴致。”
他每次吃醋都会这样微微一笑。
这不是笑,是威胁。
若不给他个施展画技的机会,恐怕他今夜又会从别处讨要回来。
忆起昨夜的迷乱,阿姒环住他腰身,亲昵道“傻瓜,我还未说完呢,我虽不善丹青,但我想看夫君画啊。”
晏书珩的笑果然恢复温润“一言为定,阿姒莫要反悔。”
画个画而已,有甚好反悔的
阿姒郑重点头。
“不悔。稍等我唤人取纸来。”
他按住她肩头,温润的声线低下来时格外勾人“不必,阿姒可知道,世上最好的画纸是什么”
阿姒看着他玩味捏着她衣带的指端,心里不妙,但因为不敢置信,只能往别处想“是绸缎么”
他垂着睫,长指轻勾。
缎带松落,春夏之交的衣衫只有两层,春光过隙钻出。
长指极为缓慢地将襟口推至肩头,露出胜似玉雕的玲珑肩头。
拇指摩挲着美玉般的肩头,他讲起故事“我的丹青师从颍川郡一位名士,曾听师父说,相传有些丧心病狂的画痴为了寻求世间最好的纸,会诱来冰肌雪肤的女子,剥下”
“这简直无稽之谈”
阿姒被吓得肩头轻抖,她听得害怕,慌忙打断他。
晏书珩轻轻按住她,无可奈何地笑了“别怕啊,阿姒。我不会那样做,我只是想给你画枝花。”
他手轻触她肌肤说着。
阿姒拢住衣襟,皱着眉道“不成,我收回我的话,这不好玩,不仅暴殄天物,万一洗不掉可怎办”
晏书珩一针见血“想反悔”
话都撂下了,还能如何
这人醋劲大,先把他哄好再说。阿姒视死如归道“仅此一次。”
她平躺下,化身一副卷轴。
玉白卷轴外套着的绸布被拨开,片片掉落在地,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将一上一下遮掩卷轴的两只手拿开。
画卷从上往下展开,雪白雪白的一张纸,肌理极细腻柔滑。
随着卷轴展开,红的两点,黑的一片,顿时显露无疑。
阿姒闭着眼“画快些。”
“乖,马上便好。”
青年修长的手执狼毫笔,从杯中蘸了朱红的墨汁。
微凉的笔尖从颈处起,绘出一朵朵桃花,狼毫笔的笔尖韧劲儿足,笔力挺劲,描摹过比豆腐还要娇嫩的雪白纸上,描出朵朵娇艳欲滴的桃花。
赤红桃花与雪白纸面相映,冲击着作画青年的眼眸。
晏书珩目光随之一深。
他新蘸了些樱桃汁,在纸面原有的两点朱红上描绘。
笔尖悬在那两点上,若即若离地轻挠,忽而重重擦过,阿姒眸光急剧地颤抖,低吟声妩媚得能掐出水儿。
笔尖绵延着往下。
一枝摇曳多姿的桃枝在雪白肌肤上显出,桃枝的末端归于雪纸下端那一片乌黑的乌蓬,一眼看去就如同是从那玄妙之处生长而出。
“真美。”
晏书珩轻声喟叹。
屋内有一方半人高的镜子,他把阿姒抱至镜前,手指拂过他绘下的每一朵桃花“喜欢么”
阿姒多少也好奇。
她忍着羞赧看向了镜子。
镜中的女子长发挽起,坐在青年怀中,乌发雪肤,瓷白肌上绘着一枝桃花,桃枝从下长出,朵朵红桃栩栩如生,其中有两朵最为艳丽,右边那一朵正被青年两指夹捏把玩。
她不着一物,他仍衣冠楚楚。
阿姒要离去加衣,被他扣住腰肢。
“好看么”
“好看得紧。”阿姒敷衍道。
镜中青年也不知是否高兴了,把玩着那朵桃花,直直透过镜子,凝向镜外的她,两人的在镜中对望。
“可比那位季郎君
绘的好”
阿姒总是明白他今日为何如此荒唐,原来是因为她近期同人引荐季郎君她无奈地同这醋坛子解释完缘由,末了再三哄道“我只是出于不忍,与他可没什么,别吃味了啊。”
晏书珩笑笑。
“我怎会信不过阿姒我吃味,并非因为信不过阿姒,更不是信不过旁人,我只是纯粹喜欢为阿姒吃味。”
只是见不得她在别的郎君身上倾注太多注意力,但又深知这是占有欲过盛,舍不得束缚她。
只能加倍讨她欢心。
“你既爱吃醋便吃吧。”阿姒拗不过这个醋坛子,无奈垂下睫,不去看镜中,“既已画完,我可以擦掉了么”
晏书珩把她转过来,揽在怀里,低头轻吮那朵最妍丽的桃花“我说过,我会替阿姒把它擦掉。”
他说擦,是这么个擦法
难怪他挤樱桃汁时说会全部消受,原来早就有了打算。
阿姒睁大了双眼。
“不、不必,不必这样擦”
但她的话根本无用,青年半跪在地,双手扶住卷轴,以舌为巾帕,温柔舔aa039舐掉那些画。
樱桃汁不好擦除。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擦拭。
阿姒瘫坐在地,双手撑在身后,难捱地咬着下唇。她正侧对镜子,一扭头便看到镜中情形。
脑袋轰然乱开。
镜中的女子身姿柔软,艰难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青年半跪在地,双手捧住她,近乎虔诚。
宛如神坛上的玉观音坠入红尘。
阿姒出神看着镜子。
那两朵最为艳丽的桃花被吞入青年腹中,但雪白纸上仍留下淡淡红印,青年继续往下擦拭,一寸不漏。
擦到桃枝的根部时,阿姒实在受不住了,仓促抬手制止他。
“好了就这样吧,不必管这。”
阿姒要合起书册。
晏书珩却按住了她的手。
他像往日认真读书时一样,势必要巨细无遗,将绘着桃花的雪白书册放倒,双手掰开两边。
书册被打开,展露青年眼前。
他的目光渐渐变深,有了实质,钻入书册中间幽暗的隙中。
“做事如何能半途而废”
他要把这本书读个彻彻底底。
晏书珩俯身跪在那本只绘着桃枝,却无一字的天书中间,轻呵一笑,热气喷在桃枝根部。桃树下渗出润泽,信徒低头,双手捧住泉水,像沙漠中的旅人,在虔诚亲吻树根。
他的手在后,轻摩挲书脊,长指从书脊绕到书中,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隙间从上往下擦拭。
阿姒看向镜子。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目光一阵发颤,恍神那刹,书被撑开些。
镜中画面陡然扭曲。
阿姒再看,镜中书册上的桃花被他擦了个干净,从深凹的书缝中间不断滴出墨汁,脑子一片乱,她缓过神时,他已贴过来,
热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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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征询她意见。
事已至此,阿姒也因他的捉弄而意动,点了下头。
或许因为镜中另一个世界让两人都有在旁观对面,也被对面旁观的错觉,既犹豫又隐约好奇,每一次相拥紧贴都变得格外深刻。
后来晏书珩把阿姒抱起。
他把阿姒搂在怀中,又松手放下,一人皆面对着镜子,分离又相拥的前后经过展露得一清一楚。
青年眼尾微红,附耳,哑声问阿姒“喜欢这面镜子”
阿姒咬着牙没说话。
她只是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
晏书珩亦看着镜中的她。
“很美。”
他往上了下,阿姒秀眉深蹙,紧闭着眼,咬着牙不说话。
不仅因为被他激得说不出话来,更因为羞恼交加。
他就不能不说出来
晏书珩笑笑,手绕至她跟前,对镜恶意掐捏她,冲击又添一成。
阿姒好容易缓过来,神思又乱了个彻底,最后两个人齐齐失神。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晏书珩从后搂住阿姒,耳鬓厮磨,阿姒手扶着镜,仿佛回南天,镜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白雾。镜子滑得阿姒抓不住,几乎要立不住时,晏书珩契住她,让她可以借着他伸过来的一部分堪堪站稳“阿姒,喜欢我么”
阿姒胡乱点头。
一会低喃唤着“夫君”,一会重复着“喜欢”,舌头被缠得打了结。
想着过后要狠狠惩治他,但至高无上的快慰让她纠结,只能无奈地作罢,这人虽时常吃醋,但每次也算便宜了她,醋就醋吧。
话虽如此,但午后阿姒醒来时,酸软的腰肢还是让她改了主意。
她与晏书珩约法三章。
“往后不能乱吃醋。
“不能借吃醋胡天胡地。”
晏书珩一一应下。
他正替她剥果子,温柔又诚恳道“抱歉,是我不够大度。”
阿姒接过他剥的果子,心软了。
“吃醋也不打紧,只是你你得克制住你的你的行径。别总想玩些什么离谱的东西。”
“好。”青年双眸更温润缱绻了,“我本以为阿姒喜欢的。”
言外之意,他是为了讨好她。
她也的确得了好处,现在三令五未免有些吃完饭摔碗的意味。
阿姒目光顿时不那么坚定了。
晏书珩仿佛看穿了她,特地征询“不喜欢,那下次不做了”
阿姒眸光闪烁着,低咳了两声“再喜欢,也得稍加克制”
晏书珩藏起眼底得逞,了然颔首。
“好,我明白。”
后半日,两人只是饮茶下棋,什么都没做,距离得当,仿佛是一对感情和睦但也仅限于相敬如宾的夫妻。
入夜,一人躺在榻上。
大婚后一个月,两人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玩闹,有时彻夜都连着,时常在清晨被他用一些离谱的方式唤醒。
阿姒虽喜欢那样,但也吃不消。
她拿了个长枕横在床榻中间“这几日休养生息,不得越界。”
晏书珩宠溺地看着她绯红的面颊,莞尔道“听夫人的。”
两人以一个规矩客套的姿态入了睡,然而夜半时分醒来时,枕头不翼而飞,阿姒还是落入他怀中。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靠近的。
唉,罢了。
她靠近了些,拥紧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