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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归来
    盛家别墅的a02栋坐落在潇山官邸a区最中央偏东的位置,是一座占地160余平、共四层,总面积达六百平的独栋。

    当初建设时,a区的每一户独栋都赠送了独立的小花园与院落,不远处的便是林家那座众称潇山“宅王”的所在。如今灯火全熄夜色里仿佛一座遥遥伫立的孤堡。

    盛凌希走近a02栋时,未曾想院里的灯竟还亮着。

    夏末的衰蝉在丛林里微鸣,有零星小虫绕着道旁的灯柱飞舞。

    院中有人,似乎在吵。

    刻意压低的几声静夜里也能隐约听清。

    “让你早点回你不早点回,回来了不好好走路居然还翻墙不知道的就真把你当贼抓了算了你也不怕把妈吓到”

    “哎呀姐,我就是忘带钥匙了,怕吵到你和妈才翻墙的,谁知道这个点你们居然还醒着”

    “还说呢你今天走的时候我就告诉你钥匙没拿钥匙没拿,结果你自己急的像个屁股着了火的窜天猴你姐夫刚才手要是再快点你就真成盒了”

    盛凌希不觉微笑,默不作声走到门口,在院门外轻唤了声,“姑姑,小叔。”

    院里原本鸡飞狗跳的两人顿时停了,共同看向门口继而露出讶异神色。

    盛家姑姑“凌希”

    盛家小叔“小凌希你回来了”

    门庭灯火微弱,尽数照耀在盛凌希白皙单薄的身上。

    她笑容安静而苍白,“是我,我回来了。”

    当初盛凌希刚回盛家不久,她的父母盛谢骐、凌蓝夫妇就意外去世了。

    盛凌希便跟着爷爷奶奶、姑姑姑父与小叔一同生活。

    盛家姑姑盛谢云是她爸爸盛谢骐的亲妹妹,和姑父两人在大学情投意合,他们两人都是丁克主义,也没有什么商业头脑,毕业后便一直在“盛”谋个闲职吃皇晌。当年盛凌希回来后一直视如己出对她很好。

    小叔盛易是爷爷认养的,他本是爷爷好友的儿子,在好友一家逝世后便主动收养了他,只比盛凌希大十岁。

    他性子野,不婚主义、桀骜不驯,浑身206块骨头,205块是反骨。

    当时盛凌希那么爱玩爱闹爱闯祸多数都是学他。

    姑姑立马上前开门来迎她,“凌希,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不是在英国”

    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圈,甚至连头发丝都快不放过,盛凌希轻拍拍她的手安稳住她。

    “盛出事了,我责无旁贷,所以我赶回来了。”

    小叔在很久以前就对盛家的产业不感兴趣,成天在外摆弄着他的赛车。此刻散漫斜倚在一旁悠悠说“这么大个事,也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搞定的啊。我那车队还有点闲钱呢,能先给盛补空缺,哪轮得到你操心。”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盛凌希立刻嗔怪转头瞪他,“再说,就你那点钱,是要拿沙子补窟窿而且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盛的总设计师兼主理人。”

    姑姑不说话了。小叔讪讪轻咳着挠挠头。

    当年,盛凌希刚出国的时候,的确曾有一阵曾和盛家断了联络。

    因为她气。

    气他们自作主张独断专行,气他们不顾她的意愿,偏要定下了她跟林西宴的婚约。

    那年那场生日宴后,盛凌希本以为经过她那一闹,只会成为一场茶余饭后供人谈笑的谈资,林家也会就此打退堂鼓不了了之。

    可谁知,不久后,林家长辈竟真的上门来洽谈婚约一事。

    盛老竟还同意了。

    她当时格外不理解。

    “为什么我又不喜欢他”

    “爷爷,你说过永远不会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的可是现在却逼我个这么大的难道就是因为林家他有钱吗凭什么啊”

    当时的盛老,面对她的怒火,只是一直沉默着脸色。

    沉吟许久,才欲言又般沉叹了声气。

    “凌希,很多事情,爷爷现在还不能和你解释的很清楚。但你相信爷爷,爷爷做这一切,肯定都有原因。”

    “你最近和戚家那个老二走得太近了,爷爷也不是没想过让你和戚行川但选择戚行川,远不如选择林西宴。和林家,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不是”盛凌希险些气炸,“怎么这世界上除了这两个男人,其他是死绝了吗我谁都不选还不行吗我就算这辈子不嫁人又能怎样我不想我不想”

    盛老只是沉默。

    再不久后,她收到offer,负气出国。

    在中央圣马丁那几年,盛凌希过得其实不算轻松。

    那时她的英语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到底比不上英语是母语的欧美人。

    刚上大学时,她诸多不习惯,也跟不上节奏,好像当初刚回到盛家,那种迷茫和无助,还有同学曾偷偷嘲笑她。

    好在,那些困难最终被她一一抗过。

    直到大二下,盛老亲自到中央圣马丁找过她。

    当时看见盛老的时候,盛凌希惊喜、酸涩、也五味陈杂。

    但到底时过境迁,盛老也就从前的事向她郑重道了歉,盛凌希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当时盛老那般选择的真实原由。

    而离家在外这两年,盛凌希也并非不会难过,也并非不会想家。别扭一番后终是软下心肠向家里、向肖嫣打了第一通复联电话。

    而盛老也第一次向盛凌希吐露了盛家真正的处境。

    她才知,原来“盛”,已经这么糟糕了。

    没错,确如许多人所说的,“盛”是国内首屈一指的时尚品牌之一,是国内时尚界兴起的领头军。是盛大的“盛”是兴盛的“盛”。

    可那却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是过气的繁华。

    这些年,随着圈内资源人脉更迭,快节奏的审美变革,新兴品牌如雨后春笋。

    “盛”等一众老品牌自然受到资源分流与市场挤压,处境颇为尴尬。

    在大张旗鼓变革与守旧市场上,盛老冒险选择了“变革”,他要在变革的同时开拓海外市场。而这决定自然遭到了“盛”老一辈守旧派股东的强烈反对。

    所以他来了,来找盛凌希。

    这个自小让他头痛、却又引以为傲的孙女。

    “盛”需要她,“盛”的未来也需要她。

    盛凌希就此成为“盛”海外部的主理人。

    不得不说,盛老的抉择其实很有成效。

    不过一年,“盛”在国内市场便有不小的回暖之势,在海外市场业已为不少公众熟知。

    可好景不长,盛老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半年前,“盛”品牌这场回光返照似的繁荣,随着他的与世长辞而骤然崩塌

    “盛”内部本就矛盾颇多。守旧派和改革创新派僵持对立许久,这两年来改革派一直靠着盛老一人的领导才力排众议走到今日。

    而如今盛老去世,“盛”往年的资金链里还有不小的窟窿未补,几大股东都想借着“盛”的最后一口气卖掉品牌补上窟窿吃最后一份利。

    盛凌希自然第一个不同意。

    她站了出来,声称可带“盛”走出阴霾。

    如今秋季新款发布在即,她新设计出的一批新品还未问世,而她极有信心这批成衣的销量会是历季最佳,所带来的利润足够填补资金链。甚至火爆市场。

    那些老派股东便暂息旗鼓。

    其实不少人是在等看她的笑话;

    亦有不少人在背后支持着她。

    可这时,一件事的发生,仿佛是老天彻底要将“盛”打入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新秋设计稿,外泄了。

    正如盛凌希所料,这批新款设计的确火爆市场。所以在设计稿外泄最初,便被各杂名、小牌品牌抄袭摹拓,所制成的成品也几乎成了人人追捧的所谓“烂大街”货。

    稿件既已外泄,即便“盛”后续照常发布新品,所能带来的市场利润也一定打了不小的折扣。

    而她原稿丢失,也无法贸然去告这些抄拓的杂牌品牌、去追责。

    所以,她现在能想到的最佳也是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到一个与她设计风格相近的品牌,收购这批成衣。

    她看中了saoh。

    她要见到霍启深。

    盛凌希知道,“盛”这次,是无论如何都挽救不了了。

    但是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做最后一分努力,拿到这笔收购费,补齐窟窿,然后给员工遣散补偿。

    也就不枉,盛家跟这么多年为了“盛”而殚尽竭虑的每一个员工,相识的一场。

    思绪转回来。盛凌希说“姑姑,你放心吧,我已经把后面的问题都想好了,我今天已经见到霍启深了,等这两天有空,我就去拜访。”

    盛姑姑眉头紧锁似还有化不开的忧虑。小叔随手从庭院茶几上的果盘里揪了两颗葡萄边吃边戏谑说“其实吧,小凌希,我觉得,你要真想救救盛,也没那么麻烦。还有个方法,保证能马上救了盛还一分精力都不用花”

    盛凌希狐疑看他。

    “你嫁给林西宴呐”小叔顿时谑笑得开怀,“你嫁给林西宴,不就一切迎刃而解啦霍启深算什么现在k才是咱圈内的老大,你和林西宴那小子的婚约还在呢吧你嫁给他不就”

    就知道这张死狗的嘴向来吐不出什么象牙。

    盛凌希回都懒得回,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困死了,折腾了一天回去睡觉了。”

    小叔还在身后不放弃喋喋不休,“诶不是,侄女,我说真的呢,欸”

    直到他后脑壳被姑姑狠狠呼了一下。

    小叔痛呼一声捂头回头看,“姐你干嘛啊。”

    姑姑嗔怪,“还说呢你凌希刚回来,就往她身上踩雷不知道凌希跟林家那个势不两立老死不相往来么那么想嫁你怎么不去嫁”

    小叔烦乱地揉了揉脑袋,“那我倒是想嫁,这不条件不允许嘛那我要是生成个女人,早就上赶着去嫁了那还轮得到凌希啊。”

    “呵”姑姑一声冷讽笑,“你倒是想得美,你要是个女人,也得看林西宴看不看得上你啊你个歪瓜裂枣大他七岁的老女人”

    小叔“”

    盛凌希在自己的房间睡了一晚,第二天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她还有点懵。

    这几年不在国内,盛家上下却将她的房间一直保持得不错。窗帘被套都是干净的,还有隐约的洗衣粉的微淡香味。地面和桌面一尘不染。就连屋中的陈设和最不起眼的小摆件都还和当年她离开前如出一辙。

    盛凌希的房间,是整个盛家独栋中最大也最漂亮的一间,有一整面落地窗和阳台。

    天气好时,阳光便会顺窗流进来将整个房间填满,空气里就都是明亮的、有希望的味道。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盛凌希才懒洋洋起了床,到阳台前拉窗帘。

    窗帘拉开的刹那,大片阳光一瞬倾斜下来,她不觉微眯眼仰起头深吸了口气。

    嗯是这个味道。

    在帝都、在潇山。

    下楼时已经将近午饭点。

    顺着楼梯慢悠悠往下走,盛凌希听见一楼隐约传来的动静。

    像有客,言笑晏晏,隔得远不甚清晰。

    “真好啊,现在这帮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年一个个的才这么高”

    “凌希现在肯定出落的比以前更漂亮了吧她从小就漂亮,是咱潇山最漂亮的。”

    “西宴也”

    盛凌希听见其中自家奶奶的声音,心急见她,连忙往下又走几步。

    恰巧碰见正上楼的盛姑姑。

    姑姑看见她愣了下,很快在她那一头睡得像鸡窝的头发上嗔怪皱眉。

    “怎么不再起晚点,直接下来吃晚饭家里来客了,你快回去梳梳妆然后下来见客。”

    盛凌希趴着栏杆好奇,“谁呀。”

    姑姑打她一下,“谁谁谁一会儿下来不就知道了,快去”

    “哦。”

    她不禁又探探脑袋才缩回去往回走,这时本该在沙发上的客人突然站起来一个,大概是要到楼梯下的吧台倒水。

    视角太刁钻,盛凌希错目间只见到一个挺拔料峭的轮廓,还有一节冷白分明的手腕。

    那双拿杯的手干净、修长,衬衫袖口整齐挽起在手腕上一寸。

    盛凌希视线一触及收往上走,刚迈两步突然站住。

    等下。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好像在自己的家里看见林西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