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鹿灵从谢霁远那里离开后回到梨花苑。

    睡前，她看了眼和穿书好友的聊天界面，确认对方没有回复后，失望地鼓了鼓腮帮子。

    这人白天匆忙下线之后就杳无音讯，难不成是撒手人寰啦

    鹿灵心里犯起嘀咕，当时她着急应对鹿菁菁昏迷一事，甚至都没来得及问对方叫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似乎也不错。网友嘛，就是应该保留一些神秘感才对。正是因为大家互相不了解对方，聊起天来才能肆无忌惮。

    鹿灵睡不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或许是受到深夜情绪化影响，本来平平无奇的对话，反倒被她逐渐解读出来许多深意。

    鹿灵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她最讨厌和别人在网上聊天聊到一半的时候，对方一言不发就下线。

    他礼貌么

    至少打个招呼再走吧

    难不成他真的厌蠢症犯了，所以才不想理她

    鹿灵又气又委屈。

    就在这时，系统默认的“穿书好友”几个字蓦地一闪，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鹿灵眼睛一亮，一个翻身就激动地从床上坐起来。

    鹿灵试探问道；你上线啦

    对面的消息几乎是同时发了过来，白天有些忙

    鹿灵气音哼了声，眼珠一转，报复心作祟，快速用意念发过去好几句话。

    鹿灵对啦，我刚好有个事情想问你

    鹿灵但是我们刚认识，我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不太好

    穿书好友你说

    鹿灵可我还是有点不敢问

    穿书好友

    鹿灵如果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答案么

    穿书好友你先说

    你答应了我才说鹿灵不肯妥协，心里打着鬼主意。

    穿书好友说

    鹿灵装模作样你是不是生气啦早知道我就不问了后面加了个委屈巴巴的猫猫脸。

    没生气

    鹿灵那我问了你也不许生气

    穿书好友好，你说吧

    鹿灵盯着聊天界面穿书好友发来的回复看了几秒，紧接着，迅速退出，缩进被窝里开始夜会周公。

    没错，她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要问他。

    她只是也想让他尝尝，聊到一半突然被晾着的滋味

    她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第二天中午，鹿灵从美梦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想起昨晚和那位穿书网友没聊完的话题。

    她悠哉悠哉打开聊天界面，果然看到在她下线之后，对方一连发了好几个问号。

    这一刻，鹿灵心中只有一个字爽。

    但还可以更爽

    她忍着没有回他，直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一脸兴奋地再次打开和穿书好友的聊天界面。

    在吗

    嗯

    鹿灵憋笑，迅速控制意识发过去一句话，算了，我今天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问了

    然后，没等对方回复，她又拿出另一套杀手锏我今天吃了桂花粉，软软糯糯的就是中午那道青椒肉丝有些老，自打我穿书以来牙口就变得不太好，吃不了太硬的

    小样。

    大晚上的，还不馋死他

    鹿灵盯着界面，对面很快有了回复。

    先是一个

    鹿灵看见后笑得满床找头，你看他，你看他，急了

    但鹿灵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你命真好

    年纪轻轻就可以吃软饭

    鹿灵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可恶，果然得意就会败北

    战争的号角一旦打响，轻易就不会停下来，好比鹿灵和她穿书好友之间的嘴仗。

    鹿灵一连几日都在和这位素未谋面、甚至不知道对方姓名的穿书好友斗智斗勇。但很可惜，十有八九都是以鹿灵的惜败告终。

    鹿灵更加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她现实中发挥不出来自己应有的水平，怎么现如今连线上的战斗能力都变弱了

    这种抓心挠肝想打败对方的想法几乎勾的她夜不能寐、魂不守舍。

    鹿灵上头了

    她合理怀疑这位穿书网友是不是给她下了蛊，让她每天都惦记着对方。

    当然，还有一个更合理的理由，那就是鹿灵太孤单了。

    虽然她穿书后拥有了一个庞大的家族，可她并没有对这里产生归属感。

    在她的思维中，这些亲人都是二次元的纸片人，而自己则是本不属于这里的三次元人类，她的心很难敞开，所以难以融入。

    可穿书网友不一样，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反倒令鹿灵觉得更加亲近。

    但或许是老天都看不下去鹿灵屡屡被这位“诡计多端的穿书网友”压一头，于是就派出了新的人来折磨她。

    比如说鹿菁菁，以及鹿寻。

    最近这兄妹二人简直是一得闲就往她院子里跑，鹿寻来找她的原因，鹿灵大概知晓。

    那日她当众诬陷鹿寻打了她，对方自然要从她这里找回丢失的脸面。

    可鹿菁菁也来，她就有些摸不清眉目了。

    不得以，鹿灵为了避免被两人纠缠，只能暂停与网友斗法，干脆躲了出去。

    谢霁远住的偏，素日又鲜少与人往来，更别说这段时日生着病，于是鹿灵当即选定目标，隔三差五就往他院子里钻。

    谢霁远听不见声音，鹿灵对着他反倒不会觉得紧张，每日碎碎念一些闲话，也不怕有人嫌她烦。

    而且，据鹿灵这段日子对谢霁远的观察来看，对方显然还是一个乖乖小少年，一点日后黑化发疯的影子都见不到。

    鹿灵因此彻底卸下防备。

    唯一有些碍眼的，只剩下谢霁远院中的小厮阿勇。

    不仅数次被鹿灵抓到他背后骂谢霁远闲话，最近还让她发现那小厮竟然偷拿谢霁远的东西中饱私囊。

    不过鹿灵并没有轻举妄动，她如今是相府四姑娘，要打发一个小厮再容易不过，可那小厮是孙姨娘的人，且如今府中的琐碎事务大多都由孙姨娘操持着。

    就算赶走一个阿勇，也会由别的阿猫阿狗顶上。

    要想一劳永逸彻底永绝后患，还是得从孙姨娘那边入手。

    可具体要如何做，便让鹿灵犯了难。

    论起耍心眼子搞宅斗，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小垃圾，根本毫无对策。

    这日，鹿灵估摸着时间，从偏院离开。

    像往常一般，拐上一条无人的小道朝梨花苑走。

    脑子里记挂着旁的事，也就没发现身后尾随了一个人，直到不留神踩到一块石子差点儿崴脚，身后之人才猛地跨步上前从后扶稳她的身子。

    鹿灵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吓了一跳，一转身，就看到鹿寻那张几日不见但依旧十分欠揍的脸。

    她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下，随即再次迈步向前，这次比先前的速度快出数倍，简直就像飞奔一般。

    身后的鹿寻先是一愣，转眼间就追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鹿灵根本跑不过他。

    “你见着我跑什么”

    鹿灵嘴上答着“没有啊，我只是想快些回梨花苑。”心里却想，就是因为看见是你我才要跑啊

    鹿寻一连几天往梨花苑去都没有蹲到人，今日一问，才知鹿灵是去偏院了。

    他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鹿灵是专门躲他，此时在她回小院的必经之路蹲到人，瞧见对方避他如蛇蝎的反应，他倒是想骗自己都不成了。

    他就这般遭她讨厌

    鹿寻想不明白，分明不久前，还是他嫌弃这丫头，怎么如今倒像是反过来了。

    想起个中缘由，他心底涌上一丝愧疚，但那一缕浅淡的情绪很快又被别的情绪冲散。

    他一把抓住鹿灵的后颈，没让她继续跑。

    “鹿灵，我可是你二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鹿寻耐着性子绕到鹿灵面前。

    小姑娘低眉顺目，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丝毫不见那日陷害他时的得意。

    鹿寻不禁被逗笑，手指下意识掐住她脸颊上的软肉，向外一扯，“鹿灵，那日你陷害我时，不是很嚣张么，这几日躲着我难不成是心虚了”

    心虚

    鹿灵皱眉拨开他的手，嫌弃地用袖口蹭了蹭被他捏过的地方。

    鹿寻盯着她瞧，似乎是被她下意识的反应气到，手心一痒，故意想与她作对，又朝着她的脸伸过去。

    然而这次还没等触碰到鹿灵气鼓鼓的脸颊，就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鹿寻一顿，惊讶唤了声“大哥”

    大哥鹿灵闻言心里一喜。

    抬头扫视一圈，果然在自己身后看到鹿峥，后者的视线刚好同她撞上，温温柔柔的如同清泉一般。

    鹿灵动作比脑子更快，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猫着腰躲到了鹿峥身后。

    对面，鹿寻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小小年纪，还学会看人下菜碟、搞区别对待那一套了

    见着他就表面装模作样实则刺猬一样张牙舞爪，可见着鹿峥时却似小猫一样乖顺。

    鹿寻气闷，刚想出言嘲笑鹿灵两句，却又忽地想起近日寻她的原因，嘴角翘起的弧度霎时僵住。他那日在梨花苑瞧见鹿菁菁晕倒，不也是出于区别看待两位妹妹，认定鹿灵就是欺负人的坏丫头么。

    不过眨眼的功夫，鹿寻便没了先前的气焰，似霜打的茄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鹿寻，你吓到她了。”鹿峥皱眉。

    鹿寻抿了抿唇，“大哥，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做什么，不信你问鹿灵。”

    音落，两道视线齐齐聚在鹿灵身上，后者毫无防备，下意识一抖。

    支支吾吾半晌才点了点头，结结巴巴道“大哥，二哥的确没有欺负我。”

    鹿寻“”

    鹿峥“”

    鹿灵的眼睛呆呆地睁着，眼尾有些泛红，说话时嘴唇都在不住地颤抖。

    这模样怎么瞧都像是受了委屈。

    鹿寻也没想到鹿灵会是这个反应，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先前那点残存的愧疚和理智瞬间被击碎。

    他瞪着鹿灵，拔高声音“鹿灵，你什么意思”

    鹿灵也不想啊，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太紧张了。

    现在，被两人复杂的目光盯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凌迟，她都要窒息了

    就连和系统求助的动作都慢了几分鹿寻好像真的生气了，怎么办啊，可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们一看我，我就紧张

    他现在瞪着我的样子好凶

    我更害怕了

    完全不敢说话了怎么办

    鹿寻看着鹿灵头顶的字，胸口的怒气兀地消散。再看鹿灵的表情，她方才好像的确不是装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他真的很凶么

    鹿寻正琢磨着方才在鹿灵头顶看到的字，余光和一旁的鹿峥对上，两兄弟忽然严肃地正了神色。

    鹿峥很快收回视线，警告地盯了鹿寻一眼，然后转身看向鹿灵道“莫怕，你二哥心思不坏。”

    鹿灵点了点头，毕竟面前这两位都是原书中根正苗红的配角，自然不可能坏到哪里去。

    鹿寻清了清嗓子，附和道“鹿灵，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兄长，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应该懂吧”

    他暗示地看向鹿灵。

    后者先是点头，继而又摇头，她躲在鹿峥身后，小声接话道“那你退吧，反正我不退”说到后面，她的话音越小。

    “你”

    “鹿寻。”鹿峥沉声道。

    鹿寻就像被猫踩到尾巴的老鼠，蔫蔫低头“也罢，先前是我不对，不该一进梨花苑看到三妹晕倒，便先入为主认为是你使坏，二哥同你低个头、认个错。”

    鹿寻说完，浑身轻松，又换上往日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模样。

    他候着脸皮弯腰凑到鹿灵面前，“二哥错了，四妹莫要生我气了。”

    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小，鹿灵吓得脸一红宫，不由自主往鹿峥身后躲。

    “不不气了。”

    鹿寻像是发现趣事，盯着鹿灵瑟缩后躲的脸仔细看了又看。

    越看，她的脸便越红，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局促地立了起来。

    直到鹿峥板着脸睨他一眼，后者才讪讪收回目光。

    鹿峥安抚地摸了摸鹿灵的脑袋，温声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同你二哥说。”

    鹿灵闻言，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便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等她走后，两兄弟才肃了脸。

    鹿寻摸了摸鼻尖，试探开口“大哥，你是不是也能看见”

    鹿峥侧目扫他一眼，心道果然。

    “此前我不在家中，你是何时发现四妹身上的怪象的”

    鹿寻回忆一番，“似乎也就是自打你回来这阵儿。”

    “看四妹的样子，她倒像是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并不知情。”鹿峥说。

    “那丫头以前就粗心大意的，这也难怪。”

    鹿峥没再接话。鹿灵粗心么他看倒是未必。

    “还有一事我需得叮嘱你，此事莫要声张，平日里也多留意一下，看是只有我们能看到那些字，还是旁人都行。”鹿峥提醒他，“过些日子便是长公主生辰宴了，小心些总没错。”

    鹿寻努了努嘴，算是应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