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红鱼将易淮和燕奕歌带进了她与燕奕歌每次比试用的院子。
这院子不小,但四处杂草很深,加固过的墙面也留有各种剑痕与红杖砸打或是内力劈过的痕迹,还有一棵断在院子里已经枯死了的树,瞧着萧条又荒败。
易淮望着这路都没一条的院子,轻嘶了声。
燕奕歌一边弯腰单臂将人抱起,让易淮侧坐在他的膝弯里,呈一个温柔扛人的姿势,一边与观红鱼道“外头都传我五年前就闭关了,你都不修缮一下你这院子”
之前放着不管,是方便他一两年就来找她切磋一下的确是易淮全胜,他俩的战绩至今都是观红鱼只有一胜,但对招这事儿不是一成不变的,观红鱼每年也都会有新的领悟,易淮和她打起来,真是淋漓尽致,打完还能免费看风花雪月楼的歌舞乐,还能免费喝风花雪月楼的酒,多爽啊。
“你未说要闭关多久,万一我前脚修缮了这园子,你后脚就出关来找我切磋,岂不是浪费钱”
观红鱼语气平静“左右这院子也废了,就这么摆着吧。”
易淮嘀咕“所以我夏日总是不来找你。”
观红鱼顿了下,若有所思“你怕虫。”
燕奕歌也不避讳“脏。”
他不能说是怕虫,就是嫌脏。
想到“燕奕歌”的洁癖,饶是观红鱼也默了默。
他们行至院子正中央,那一块儿只是有些落叶和杂草,不至于一地废墟。
但即使如此,燕奕歌还是用内力清出了一块地,才将易淮放下。
听到了点动静的观红鱼“”
她一时间没说话,又听易淮说了句“都说你们风花雪月楼是世间最大的销金窟,你却那么抠。”
他说着,想到什么似的,问“你这赚的钱该不会全进国库里了吧”
观红鱼又沉默了。
她这沉默的模样易淮很熟。
上一次这般时,是易淮说中了她和皇室之间的联系。
所以易淮也不由得默了默。
燕奕歌稍扬眉梢“观大家,你很不擅长藏秘密。”
观红鱼“”
她也不算是为自己辩解“易公子,是你的聪明才智太过惊人,我平生所见,只你一人如此。”
她是天盲,所以从小五感就格外敏锐,甚至能分辨出一个人说话时是否是玩笑,所以她很清楚,易淮不是随便一猜。
也正是因为清楚,才不免惊叹。
观红鱼无声地轻呼出口气“不进国库又能如何”
她慢声道“成泰十二年,那年因十一年时各地收成不好减轻了赋税,却不想刚好遇上东南洪灾西边大旱地动,若不是风花雪月楼,国库连赈灾金的十分之一都拿不出来。”
不是皇族奢靡,而是总有官贪。
这是怎么都打不尽的。
观红鱼幼时也不懂。
她不懂为何明明她们楼内金子明珠是一箱一箱抬进来的,师父却还是把日子过得这么紧凑,精打细算地过着每一天,不明白那些金银珠宝为何总是要被送走。
后来她长大一点了,师父便告诉了她风花雪月楼所有的事,那时观红鱼还是不懂。
直至龛文帝需要她出世去平定动乱的江湖。
观红鱼虽看不见,可她的心能听见。
三年的历练,让观红鱼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她要在她的生命中守护好皇权,因为一旦皇权败落,百姓只会陷入更深的疾苦、战乱中。
观红鱼不是没听过不破不立,但她不是政丨治丨家,她顾不了那么多大局。
她只知道她的命是荣姓皇帝的,她的血只会为历代荣姓皇帝而流,她的命早就奉献给他们。
她也无比庆幸,无论是龛文帝还是现在的龛武帝荣少烨,都不是什么昏君,没有让她流的任何一滴血成空。
这是易淮认识观红鱼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瞧见观红鱼身上出现这种可以称为“悲天悯人”的情绪。
他第一时间没说话,就听观红鱼继续道“风花雪月楼收了那些贪官、剥削百姓的富商的钱拿去赈灾,也算是为他们积一些阴德了。”
她语调并没有太多波动,听不出对这类人是否有厌恶。
易淮初次和她比试时,是有想过这个nc是不是设置得就是有点像三无,无心无口无表情,但后来和她多相处了几次,尤其是那次他揭破她和皇室的关系后,易淮就发现她也是有情绪波动的。
现在知道了这个世界多半是真实的世界,那么就更加能确定她也是有喜恶的。
不过易淮没有多管、多想、多问。
因为
他扫了眼手还放在他腰上揽着他的另一个自己,在心里轻哼了声“你是不是有点太用力了”
燕奕歌幽幽“你是不是有点太关注旁人了”
易淮心道行,这题无解。
他和自己在这事上总有些差别,易淮辩无可辩,只能乖乖认错。
“你想怎样”
燕奕歌勾起唇,眼里的笑意实在是藏不住,嘴角的弧度都深了几分“回头说。”
说是说回头说,但易淮已然从他那儿感受到了一艘火丨箭“”
呵。
男人。
燕奕歌放下了搂着他腰的手,却转去勾了一下他的头发,又是将发丝卷在指缝间的动作,既亲昵也透露出一点掌控欲,他在心里的声音都含笑“阿淮,别总是嘲讽自己。”
易淮轻嗤“你少想点这种事我就少嘲讽点。”
燕奕歌面不改色“那你嘲讽吧。”
易淮“。”
呵。
他们在这心里交锋,那头观红鱼已然收拾好了心情,像是执剑一般拿着红杖,另一只手往前一伸,示意“易公子,请。”
易淮第一时间没动,而是
看向了燕奕歌。
燕奕歌松开了手,指尖却又带着点狎丨昵地扫过易淮的耳尖,惹得易淮睖他一眼。
燕奕歌勾勾唇,没有多说什么,捞走了会碍事的狐裘,接过了易淮递来的面具,退到了他们侧面去。
看自己与人比试
他想到在江武时,易淮看他与人动手时传递过来的那点兴奋和新奇感,再一次切身地感觉到。
燕奕歌望着易淮手持薄柳,站得笔直。
他虽然着了身冬衫,但因为身形过于单薄,所以不仅不显臃肿,反而还有几分消瘦感。
易淮每天都说自己要锻炼一下了,但除了练练那套刀法,就没有后续。
可即使如此,他这么立在那儿,也是极其好看的。
尤其在易淮说了声“观大家,请”后,场内两人的气场瞬间就变了。
观红鱼根本不会等易淮出招,她手腕一翻,红衣飘袂,一根红杖直指易淮。
易淮后撤一步,薄柳出鞘至三分之一,剑身刚好挡下了刺过来的红杖。
两人的内力碰撞,以他们为中心,阵风忽起,扬起了他们的发丝与衣袂,也将一地的落叶杂草全部激起,变成了雨一般挥挥洒洒下落。
定在空中不过半息的观红鱼一拧腰变招,再次朝易淮攻来。
易淮先没用那套刀法,他闪身避让的同时将薄柳彻底拔丨出,起手挽了个剑花在挡下扫来的红杖的同时,也是再一转手腕,一剑刺了出去。
观红鱼没躲,用红杖去挡的同时,还想要借着长杖的优势,想打在易淮的手背上,让易淮吃痛松手。
但易淮早就有所预料,提前松了手,然后一翻身让开,再抬脚踢了一下下落的薄柳,将其高高踢起时,也是踢开了,好和观红鱼拉开距离。
风花雪月楼的轻功“步步生莲”也很有名气,一是因为身姿优雅,像是起舞一般,却又并不影响速度,甚至还有几分鬼魅感。
而观红鱼更是修到了“一步一莲”的境界,但易淮之前与她比过轻功。
“一日还”终究略胜一筹。
易淮追上被自己踢飞的剑,握住剑柄,同时回身挽出剑花起势,磅礴的内力缓慢输出,带动着所有因他们的对招而不断在空中飞舞的落叶杂草。
观红鱼姿态翩然,配上她那一身金鳞红衣,在空中当真像是将要跃龙门的红鲤鱼,漂亮得令人惊叹。
观红鱼看不见,但能听见,她知道易淮这一招起手是什么
丝丝弄轻柔
她在这招上吃过一点亏,但她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招了。
观红鱼并非“夏忠海”那样的存在,她不攻易淮,只攻易淮的旁侧,去打乱易淮的“局”。
但空气还是随着时间一点点凝滞,哪怕花费了些时间,仿佛无形的细线到底还是成了网冲观红鱼拢去。
观红鱼却不急。
她停下来,耳尖微动,系于脑后的黑色绸带微微飘扬,在那些丝线
将要触碰到她的瞬间,她动了。
宛若起舞一般,她将那一根红杖定于地面,然后单手撑着一翻身,绣着莲花纹样的鞋尖点在丝线上,看似好像一次随意的接触,其实在刹那间就是一场内力的比拼。
她的脚下好似真的生了莲花,一步步,轻踏莲绽,那些丝线都成了莲的轮廓。
易淮微勾起嘴角,即便被破了这一招,也没有丝毫挫败。
观红鱼又不是第一次破这一招了。
他只再一次起势,但这一次不是任何他自己悟出来的剑招,而是那套刀法。
易淮层层剥茧,抓住了里面暗藏的秘密。
最简单的起势,可他体内的内力却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一般,贴合到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在翻涌。
观红鱼觉察到,提杖去挡。
不过瞬息之间,两人便连过了十余招,好似胡乱迸发出来的劲风再度摧残着整个院子,燕奕歌淡定地侧身避了避,那破空的劲风就直接在他原本的位置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
最后观红鱼停了下来。
易淮也没再动。
观红鱼的红杖点在了易淮的肩膀上,易淮手里的薄柳剑面则是贴在了观红鱼太阳穴旁侧,挨着那根黑色的绸布。
观红鱼慢慢放下红杖“是我输了。”
易淮勾起唇,眉目飞扬,像是新打的寒刀,亮眼得令人心动。他也收回了薄柳,习惯性随意挽了个剑花才将薄柳收鞘“你没用全力,不能说输。”
观红鱼缓缓摇头,抬手按住了自己被劲风震断了的遮眼布“易公子从始至终都没有用剑刃,就算我尽全力今日胜你一筹又如何假以时日,易公子又会再次登顶。”
易淮喜欢听夸奖,所以他笑得更深,看向了已然朝他们这里走来的燕奕歌,有点炫耀似的偏了偏头。
璀璨的日光洒落在他身上,刺得人睁不开眼,也叫燕奕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抖开狐裘给他披上的同时,也是低头亲了一下他的唇。
自己太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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