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鹤的客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搞得谈不屈一时间都没想起来该怎么怼他。
山竹怔了怔,然后对裴云鹤道“哦好,那我帮你看着。”
“谢谢。”裴云鹤把箱子提到他身边,然后就毫无留恋地转身上车,真就连多一眼都没分给山竹。
山竹望着远去的车,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裴云鹤了。
也不只是他,谈不屈和单为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姓裴的又是作什么呢
难道是被山竹昨天接二连三的朋友圈气到,决定放弃竞争了不应该吧
裴云鹤很快就停好车回来了,他拿过皮箱,又道了声谢,然后就拎着箱子率先进了宿舍楼,也没说等等其他人。
山竹挠挠脸,被他这奇奇怪怪的行为弄的心里七上八下。
而裴云鹤这种古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就土崩瓦解了。
单为谨昨晚就已经出差去了,谈不屈今早也早早出了门,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宿舍里就只剩下了山竹和裴云鹤两个人。
而好巧不巧的,周一上午第一节课就是选修课,还恰好是山竹和裴云鹤一起上的。
但今天山竹一整天都要在礼堂彩排,没办法去和裴云鹤上课。
可当初是山竹自己提出要和室友们一起上课,现在第一节课就要放裴云鹤鸽子,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
山竹比裴云鹤先一步收拾好自己,便有些忐忑地坐在椅子上等裴云鹤从洗手间出来。
该怎么说才能自然一点呢不过无论他说什么,裴云鹤应该都会很客气地说一句“没关系”吧
洗手间的门打开,穿戴整齐的裴云鹤从里面迈出来,山竹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
他似乎又回到了一开始好奇,但畏惧裴云鹤的阶段。
裴云鹤抬眼看他,发现他的小室友似乎格外紧张,小鹿眼里满是慌乱,双手还不安地抠着衣摆。
“你、你好啦”山竹干笑道。
裴云鹤定定地看着他,忽地就笑了。
不经常笑的人偶尔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格外惊艳的感觉。
山竹看愣了。
裴云鹤走到他面前,伸手帮他顺了一下头顶立起的呆毛,说“你怎么好像很怕我”
山竹“”
他是真傻了,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裴云鹤,道“裴云鹤,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是不是有两个人格啊”山竹觉得这么问有点冒犯,但似乎没有别的原因能解释裴云鹤这翻来覆去的变化了。
裴云鹤低笑一声,“胡说什么呢”
“不是。”山竹抓住他的手腕,特认真地说道“我说真的呢,你可能不知道,但你昨天对我们都特别客气,就像刚认识一样的。”
裴云鹤惊讶道“真的吗”
“真的你不信可以问问单哥他们俩。”山竹越发认定他是真的有两个人格,紧张道“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啊,我可以给你推荐个心理医生,特别厉害。”
能几句话就看出山竹有渴肤症,还能分析出他得病的原因,那位医生真的特别厉害,肯定也能帮裴云鹤治好人格分裂的。
裴云鹤注视着他,忽然问道“你怎么会认识心理医生”
“我去看过呀。”山竹脱口而出。
裴云鹤抬眉。
山竹这才反应过来,慌乱道“不是,我是机缘巧合。哎呀反正你别管了,有病咱们就要治,不能讳疾忌医嗷”
裴云鹤笑了,说“放心吧,我没有双重人格,我昨天是故意的。”
“啊”山竹懵懵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尴尬。”
山竹一愣。
裴云鹤温声道“前天晚上的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原因,咱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而且,你应该也不想让单为谨和谈不屈看出我们俩那样过吧”
那、那样
山竹总觉得他说的话怪怪的,可又好像没什么问题,他和裴云鹤确实有点亲密了,另外两位室友觉得被忽视了就不好了。
裴云鹤的话很有道理,可他昨天客气的也太过了吧,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那我们要一直这样客气吗”山竹不解地问道。
裴云鹤立刻道“当然不,现在他们应该都不会察觉了,我们俩正常相处就行。”
“哦。”山竹很好忽悠地点点头,又道“对了,我刚才想跟你说我要去彩排,不能跟你一起去上课了。”
“我知道。”裴云鹤拎起电脑包道,“走吧,正好送你过去。”
新生大会定于周一晚上八点钟正式开始。
山竹的节目在中间偏后的位置,表演结束后他就能到台下当观众了,等最后再上来大合影就行。
晚饭的时候裴云鹤来给他送了打包好的饭,问了他大概的表演时间,然后就又回实验室忙去了,应该是准备在山竹表演前再过来,对其他人的表演他一点都不感兴趣。
单为谨刚才也给山竹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登机了,应该能赶上山竹的表演。
倒是信誓旦旦能亲眼观看的谈不屈有些崩溃,他今天本来做个体检就结束,但临时有他们体育队的赞助商说要给他们拍新的广告,他因为形象好人气高就被叫过去了。
这一拍就拍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等结束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堵车,几乎是寸步难行,气的他都想直接下车往学校跑。
但等山竹来消息问的时候,他又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吹出去的牛批,硬着头皮说很快就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山竹的节目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谈不屈终于赶着点到了学校,等在礼堂门口的篮球队队友立刻拉着他往占好的位置走。
一坐下来,谈不屈立刻给山竹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
山竹看着手机上接连弹进来的三条消息,挨个回复过去。
单为谨和谈不屈都说自己到了,裴云鹤是说自己给他买了奶茶,等他下了台就能喝到。
买的布丁奶茶吗山竹有些激动。
他刚才在后台看到有人喝奶茶,就发了条朋友圈说想喝布丁奶茶,没想到裴云鹤直接给他买来了
裴云鹤给他拍了张照片,是观众席里,裴云鹤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杯奶茶。
山竹咽了咽口水,回道感谢
只是刚回复完没多久,单为谨和谈不屈居然也都给他发了照片,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杯布丁奶茶,只是三个人,买的奶茶居然是三个不同的品牌,这是想让山竹把所有的都尝一遍吗。
山竹“”这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室友吧
侧颈忽然一凉,山竹“嘶”了一声朝身侧看去。
一身黑色长袍马褂的尚白沙在他身侧坐下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给。”
山竹“”怎么又是布丁奶茶刚才冰他一下的好像就是它。
“放心,没下毒。”尚白沙轻笑。
山竹接过奶茶,不解道“你特意给我买的”
“不是啊。”尚白沙不知道从哪又拿出来一杯咖啡,道,“我想点个喝的,不够起送价,正好看到你说想喝奶茶,就顺便给你点了。”
山竹恍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道“那奶茶多少钱啊,我转给你。”
“不用,下次你请我喝就行了。”尚白沙把咖啡的标签给他看,“茉莉奶咖,记住了。”
山竹点头“记住啦。”
很快,就有人在前面喊道“山竹,山竹准备了下一个就是古琴独奏。”
“来啦”山竹把奶茶递给尚白沙,“你帮我拿一下,谢谢啊。”
尚白沙看着他匆匆跑开的背影,低笑一声。
山竹经常在台上演出,根本不紧张,等主持人报幕结束,他便抱着古琴在黑暗中登台。
借着微弱的亮光,他走到原定的位置盘膝而坐,通身黑沉如墨的古琴就静静摆在面前的矮桌上。
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不算吵闹,但也不清净。
裴云鹤腰背挺直,静静地望着台上模糊的身影,指尖轻轻摩挲着手里的奶茶杯,膝盖上还放着一束香槟玫瑰,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单为谨坐的位置很靠前,即便台上很暗,他也能看到山竹的身影。
山竹今天似乎穿了一件红色的汉服,宽袖长裙,腰肢纤细,剪影都好看的像屏风画。
“嘘,都别说了。”谈不屈拍了下身侧的同伴,眼睛始终盯着台上。
几个正埋头打游戏的队友们都傻了,看看他,又看看台上。
等等,他们记得谈不屈已经有心上人了对吧,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的对吧
不会就是现在要表演的这位小少爷吧
几人对视一眼,越想越觉得对头。
难怪了
这两人可是一个宿舍,而且谈不屈还早早叮嘱让他们帮他在礼堂占一个好座位,原来就是为了看山竹
他们连游戏都没心情打了,索性直接收起手机看向舞台。
一声琴音突兀地响起,有种清澈的穿透感。
还在窸窸窣窣说话的观众们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朝台上看去。
停顿一秒,急促的琴声骤然倾泻而出,舞台中央也打下一道聚光灯,点亮了那抹红色的身影,干冰铺满舞台,营造出云山雾绕的感觉。
在云雾蒸腾中,清隽少年俊雅风流,一袭红衣衬得他唇红齿白恍若云中仙。
偏偏他弹奏的乐曲带着一点与气氛不符合的现代感,不古不今,有种奇异的美感。
观众席传来不约而同的欢呼和掌声,还有尖叫和口哨。
山竹想达到的预期达到了,用古典乐器弹奏年轻人喜欢的现代曲,果然能引起共鸣。
单为谨怔然看着台上的人,一时间竟觉得山竹离他那么远。
他从小活在聚光灯下,享受了无穷无尽的崇拜和鲜花,可没有哪一次,他是这样坐在台下,真切地感觉到那束聚光灯的力量,它此时此刻笼罩着的是一位冉冉升起的新星
耳边的欢呼和兴奋,让谈不屈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他不懂这些乐器,也不懂文艺,但他知道,此刻他的心跳,他的视线,他的所有本能都为了山竹而产生了巨烈的反应。
“山竹”裴云鹤低低地念着他的名字。
不过两年多时间,山竹在舞台上的表现已经更加炉火纯青,那样耀眼,那样瞩目。
他记得有位古琴圣手点评过山竹的琴技,说他生来属于国乐,属于舞台。
然而事实上,山竹此刻已经听不到欢呼,也看不清台下。
他现在头痛欲裂,眼球像要着火一样,胸口也堵着一口灼热的气,顶的他呼吸极为困难。
犯病了,而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急促,都要严重。
不行,不能毁了这个节目,这是大家的心血
山竹几乎是靠着本能在继续表演,渐渐的,他开始耳鸣,手指开始僵硬,但他硬是咬着牙关没停下动作。
台上有干冰,应该能挡住他的这点怪异,他足够熟练,即便是不动脑子也能利用肢体记忆把曲子演奏完。
可以的,马上就结束了。
曲子越来越急促,观众们的情绪也被完全带动起来,甚至有不少人开始站起来鼓掌欢呼,还有人想就地蹦迪。
但一直注视着山竹的几个人却都发现了不对劲。
山竹,似乎出了汗
脸色也有些过分地白。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单为谨和谈不屈不知道山竹的病情,只能靠猜。
裴云鹤蹙眉盯着山竹看,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山竹的渴肤症似乎不是渴望身体接触那么简单,而是更严重的那种
不行,他得过去。
他悄悄站起身,拿着鲜花和奶茶从观众席离开,朝后台走去。
单为谨余光注意到他离开的方向,眯了下眼,之后也起身跟上去。
谈不屈一直看着山竹,还是身边的朋友推了推他,说“哎谈哥,我怎么看你两个室友都往后台去了”
“什么”谈不屈朝后台看,果然看到两道修长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融进暗处。
肯定是去等山竹的。
谈不屈也立刻起身,拎着奶茶,佝着背往后台走。
最后一声音符跳跃而出,山竹两只手都在发颤。
舞台灯光暗下来,台下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安可,还有让山竹再来一曲的。
山竹却没办法在意,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舞台。
他双腿已经麻了,手臂也使不出力,满头虚汗,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疼。
终于,他缓慢地从位置上爬起来,但没等站稳,他就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他倒下的瞬间,几道高大的身影就已经窜到他身侧,七手八脚地把他搂进了不知道谁的怀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