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老鸨就扭着盈盈柳腰,喜笑颜开地走到包厢门外,亲自迎接今夜的入幕之宾。
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秦瑾昭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启唇轻唤道“司琴。”
司琴一身劲装玄衫打扮,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语调平缓,躬身喊道“公子。”
秦瑾昭颔首以示回应。
司琴则侧身示意老鸨进去说话“妈妈,请。”
老鸨面上笑意不减反增,只带了一个身强体壮的小厮跟着司琴进了厢房。
一进去,司琴也不废话,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银票径直递给老鸨。
老鸨忙不迭接过银票,乐呵呵的笑着,眼角的细纹都笑得堆到了一起。
秦瑾洵看得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酒杯险些再次掉到地上。
四万两,果真是好厚一沓,今日当真是开了眼。
秦瑾昭神色淡淡,兀自倒了杯清酒,波澜不惊地抿着。
司琴脊背挺直,不卑不亢道“妈妈可要当面清点仔细了。”
一沓银票,老鸨事无巨细地数了好几遍,反复确认数值未出任何纰漏后,才妥帖地收进怀中,一开口便是老江湖“公子当真豪爽,是个性情中人,如此一表人才,小姐能遇上您,不失为”
秦瑾昭品酒的动作一顿,眉梢微挑,不轻不重地将酒杯搁下,清脆的声音响得很突兀。
“妈妈。”司琴面不改色地打断道,“能带我们公子过去了吗”
老鸨会意一笑,朝小厮递了个眼色,笑吟吟打圆场道“瞧我这一高兴便将正事给忘了,春宵苦短,小姐身子骨弱,公子可要怜香惜玉些,莫要折腾狠了。”
说话间,小厮在前面带路,迎着楼下一众风流客羡慕嫉妒愤恨的目光,将豪掷千金的幸运儿引到了花魁的香闺外。
老鸨站在雕花木门外,清了清嗓子,敲门轻唤道“小姐,可拾掇好了”
屋内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嗯”,便没了其他声响。
老鸨咬咬牙,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用作遮掩的屏风上,依稀可见一道烛火映透出来的绰约身影,形骨兼具,说是勾魂摄魄也不过如此。
小厮站在门旁,无比利落地合上门,拦住了想要一同进去的秦瑾洵和司琴“小姐闺房,男女有别。”
秦瑾洵瞠目结舌,看向一并进去的秦瑾昭,又看看自己,最后心有不甘地退了回去,同司琴站在一块,颇有难主难仆那味。
于情,秦瑾昭才是入幕之宾,好歹也是豪掷四万两的冤大头。
嗯,他跟上来为的也不过是想有幸窥见花魁的惊世容颜。
于理,秦瑾昭也是女子,算不得男女有别。
秦瑾洵默默将自己说服,那是皇妹的人,任何人都指染不得。
末了又忍不住在心底狠狠骂上句红颜祸水
老鸨站在屏风旁,未曾越界,还放柔语调询问道“小姐,可是要见见与你促膝长谈的公子”
一别多年,逆鳞算是第一次离主人这般距离,一时竟变得炙热无比,燥得秦瑾昭的心跳也变快不少。
“颂徵”她在心底轻唤着。
屏风另一侧,虽未见到进来之人的面容,但颂徵知道老鸨口中那位公子正是秦瑾昭。
红唇微启,颂徵咬了一口桂花糕,一侧脸颊稍鼓,她囫囵咽下,撩了撩及腰墨发,语调慵懒魅惑,还有着不易察觉的含糊“进来罢。”
闻言,老鸨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公子过去罢,小姐在屏风后等你。”
轻攥衣袖,秦瑾昭抬脚,缓步朝屏风后走去。
眸中滑过丝异样,老鸨将提前备好的熏香点上,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锦意。”见清来人,颂徵蓝眸一亮,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塞入口中,随意拍了拍绯色衣衫上沾着的碎渣,起身抱住了多年未见的秦瑾昭。
心口处又烫了几分,秦瑾昭犹豫片刻,缓缓回抱住面前的惊世美人。
颂徵幼年时的容貌就足以让人惊艳,再到风客来的惊鸿一瞥,此番窥及真容,秦瑾昭一时只能用魂牵梦萦来形容。
熟悉又陌生的馨香一刻不停地钻入秦瑾昭鼻腔,感受着心口的炙烫,她轻拍颂徵脊背,不着痕迹地将人从怀中推开。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颂徵并未发现秦瑾昭的异样,紧挨着她坐下,蓝眸湛湛,盈盈潋滟,却又澄澈清亮,邀功般开口“锦意,我可说话算话”
心跳在陡然间快了起来,秦瑾昭失笑,看着桌面上摆放着各式零嘴,莞尔道“很算话。”
颂徵得意地仰起下巴,曲腿贴向秦瑾昭,若此刻是鱼尾,只怕早已翘上了天。
她张了张唇,吐息清浅,眼含期待地问“那你可说话算话”
秦瑾昭下意识要接话,眸光闪过丝清明,唇角轻勾,指尖抚过颂徵垂下来的墨发,一声喟叹隐入话语中,难觅踪迹“自是算话。”
“君子一言,千金不易。”
颂徵涉世不深,但好歹活了这么多年,她自是知晓这是何意。
心下不禁触动,颂徵咬了咬下唇,又因着对银钱没什么概念,迟疑开口“千金不易”
“千金可是值很多银钱”
蓝眸似蕴藏星辰大海,神情天真无邪恍如初见,让秦瑾昭不禁猜测她流落此处是否另有隐情。
指尖微蜷,秦瑾昭颔首道“千金确实值很多银钱。”
但依旧比不上花出去的四万两。
颂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复又问道“那与驷马相比,谁更值钱”
秦瑾昭一怔,恍然想起幼时她曾说过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不得不说,小鲛人的记性是真的好。
但千金与驷马,到底都比不过四万两。
而区区四万两,远不及小鲛人半分。
吞了吞喉咙,秦瑾昭勾唇轻声道“千金与驷马等价。”
颂徵拖着下颌,睁着一双水盈盈的蓝眸定定地瞧着秦瑾昭,声音饱含期盼“那锦意可还记得你说京城不仅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儿的”
秦瑾昭失笑,抬手捻起一块桂花糕喂到颂徵唇边,温声细语道“自是记得的。”
颂徵咬着糕点,一侧腮帮子微微鼓起,眼角弯成一道月牙,蓝眸蕴着清清楚楚的笑意,越发纯良无害,若有若无的媚态看得人心神一动。
秦瑾昭垂眸,用指腹轻轻将颂徵唇角沾着的糕点碎拭去,指尖勾起缕墨发,凤眸微眯,面色如常道“阿徵,还是银发好看。”
咀嚼的动作一顿,颂徵摸向自己的墨发,叹气道“银发太惹眼了,我上岸时,学了个新词儿,掩人耳目,便特意换了个不惹眼的发色。”
怕颂徵噎着,秦瑾昭拎起小水壶倒了杯水予她,又波澜不惊地问“阿徵怎会与旁人一道进京”
颂徵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入口奇怪的味道让她面露迟疑,心下古怪,但终究被对秦瑾昭的信任覆过,忍着异味将剩下的全咽进了肚里。
“他道自己是京城人,路上能有个照应,我觉着有趣,倒也能寻些乐子。”
秦瑾昭“”
最好的一个揣测被证实,秦瑾昭悬着的心稍放了些下来,轻叹一声,复又问道“那阿徵可知此处是何地”
颂徵回味着残留在唇齿间的奇异味道,砸吧了下嘴,语气疑惑“他告予我能无偿住处,吃穿住行都不用发愁。”
适才喝的东西让颂徵觉得意犹未尽,她提起小壶给自个儿倒了一杯,秉着好东西要分享的原则,还不忘给秦瑾昭斟了杯,言语中满是惊奇“锦意,你快尝尝,这还是我第一次喝到这般奇怪又好喝的东西呢。”
秦瑾昭听得眼皮一跳,一抬眸便对上颂徵一汪湛蓝无垠的眼眸,绝世佳人面若桃腮,泛红的眼尾一点轻微泪意,美得像尊晶莹剔透的艺术品,却又含着几分脆弱易碎的美感。
逆鳞灼得烫人,连带着心口处的肌肤都染上了几分烫意。
美人含泪欲泣非泣的模样,让秦瑾昭呼吸重了几分,她喉咙吞咽着,缓缓端起杯子置于自己鼻前。
嗅及熟悉的清酒味,秦瑾昭顿觉不妙。
再看颂徵,已经将第二杯酒饮尽,眼尾泛红,泪目涟涟,眸波流转间,全是浑然不觉的撩人味。
颂徵似乎是醉了,颊边粉意越发明显,蓝眸似蒙了层薄纱,瞧着雾蒙蒙的。
她紧紧地贴着秦瑾昭,柔软的身子骨一晃,竟直直倒在了秦瑾昭身上。
小鲛人从未喝过酒,不剩酒力,秦瑾昭自是可以理解,但此刻她的反应,又不仅仅像是醉酒这般简单。
颂徵身上贯来是冰凉,此时却烫得过分,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晕上了薄薄的粉意,似溺水之人用力抱紧救命的浮木,颂徵蓝眸清明不复,恨不得整个人挂在秦瑾昭身上,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冷意,好让周身燥热驱散下去。
秦瑾昭小拇指颤得厉害,抬手触向颂徵滚烫的额头,心底的不妙更深了。
颂徵的反应,不像是醉酒,反而更像是中药了。
秦瑾昭呼吸一点点变沉,心口处的逆鳞似乎比颂徵本身的体温还要烫上几分,哪怕她反应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过来,自己也中招了。
青楼有时为了增加情趣,会在一些吃食上动点手脚。她没有碰糕点和清酒,却还是中了招,只怕这屋里点的熏香也是有问题的。
秦瑾昭来不及思考有问题的熏香点在何处,就被颂徵缠得无法脱身。
“锦意”颂徵声线低哑,语调慵懒魅惑。
秦瑾昭想将人扶起,一个不稳,被颂徵缠得倒在了软塌之上。
颂徵欺在秦瑾昭身上,毫无章法地蹭了蹭,直到在她身上嗅到了独属于自己标记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秦瑾昭别过头,迷茫的凤眸对上双湛如星晨的蓝眸,喉咙又干又涩,残存的意识让她咬向舌尖,换得了片刻的清明,她问“阿徵,可还知道我是谁”
颂徵的神志是迷茫混乱的,脑海里不全传承企图指引着她下一步该怎么做才会舒服,才会缓解身体上的难耐
颂徵晃了晃脑袋,将头埋进秦瑾昭脖颈间,深深地嗅了口独属于她的气息,启唇回道“你是锦意。”
“传承告诉我成年的鱼,要去寻找自己的伴侣交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