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牧发现,温听寒最近很喜欢坐在院子里雕石头,除了偶尔站起来指点一下他修炼的意识,旁的时候都专心的雕着手里的东西。
那东西雕出了个大概的轮廓,似乎是枚玉佩。
亲手雕玉佩这种事大多是送给道侣或者很重要的人,温听寒没有道侣又冷心冷情,这玉佩,是送给谁的
温听寒察觉出容牧的不专心,一抬头视线正好同对方撞上,那人眼瞳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却在下一瞬移了开去。
温听寒看着他的动作,放下了手里的半成品玉佩,起身走到了容牧身侧,他伸手握住了容牧的手腕,借着容牧的手握住弟子剑,而后引着容牧翻转剑花,行云流水。
寒光在容牧眼前一闪而过,他被温听寒揽在怀里,那人靠的他极近,清淡的雪昙香幽幽将他包裹,他都没来得及感受,温听寒已然带着他使完了剑招。
他看着剑端一分为二的落叶,心神一震。
温听寒,甚至没用灵力。
这样的剑术这世上无人能与之匹敌,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脆弱到能被现在的他杀死。
他刚这么想着,却听见温听寒的轻咳声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中。
容牧“”
温听寒重新坐了回去,继续捣鼓着他的玉佩,对比着自己腰间的那枚天寒玉佩的样子雕刻着,旁边还放着一本雕刻书,显然是在现学现卖。
“好好练,别走神。”温听寒看着玉佩,并未看容牧,话却是在提醒对方。
容牧应了一声,练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师尊做的玉佩,可是要送什么人”
温听寒头也没抬“秘密。”
容牧“”
算了,爱说不说。
容牧练完最后一遍,干脆利落的收了剑“弟子去听课了。”
温听寒颔首“去吧。”
特意等容牧离开后,温听寒才一边做玉佩,一边将灵力注入玉佩之中,这枚玉佩是送给容牧的拜师礼,听沈枢秋说再过两日便是新弟子拜师三年整,原身必然没给过容牧拜师礼,就由他补上吧。
这玉佩内含着他的灵力,关键时刻能帮容牧挡下致命一击,若有什么危险他也能立刻知道。
他做玉佩做的入神,一日过去竟也浑然不知,日落西山之时温听寒才从玉佩雕刻的中途醒来,他看了一遍有些暗下来的天,恍然发觉院子里安静的有些过分。
容牧竟然还没回来
温听寒放下手里的玉佩,微微蹙眉。
他不知道听风堂有没有留堂的习惯,想着还是去看一眼吧,顺便接人下课。
仙鹤将他送到听风堂,里面却是寂寂无声,根本没有人,早就散堂了。
温听寒皱着眉头,心底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他正要给容牧传音,身后却传来付信的声音“怀雪仙尊怎么来了”
温听寒传音的动作被打断“路过。”
“哦,”付信倒是没怀疑什么,只道,“我正要去给仙尊告状呢,容牧和付昇约架约到长清峰去了。”
温听寒闻言,明明知道了容牧的下落,心里的那份预感却并未消散“你不管好你的儿子,找我告状做什么”
付信顿时被噎了一下,也是没想到温听寒这次竟然回怼了他,以往即便面上不声不响,也会冷哼一声,然后给容牧一顿教训。
他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这两日朝凌宗回来的弟子里说是带了几只附魔,宗主正让他们去通灵门验身呢。”
温听寒眸光一凛“有附魔混进来了”
付信见温听寒没再管刚才的事,松了口气“是啊,仙尊这会儿去看,还能看见通灵门前哎”
温听寒没等听完付信的话,召来仙鹤便急急朝长清峰而去。
这些附魔必定是冲容牧体内的魔骨来的,他一个人修为还不高,定有危险
长清峰,那是朝凌宗最高的一座山峰,云雾将整座山峰环绕,林子一片隔着一片,远远望去犹如仙山隐在云中。
可恰恰如此,这山上也是最难寻人的。
温听寒坐在仙鹤背上给容牧传音“容牧,你在哪儿”
石沉大海,未有回应。
温听寒锁着眉头,固然心里着急,倒是不显慌乱,他定了定神,也管不着沈枢秋说的魂魄受损了,便是动用灵力去寻容牧。
大乘期的灵力在长清峰扫了开来,如风一般将云雾吹散,山峰的树木皆被那阵风吹得压弯了腰。
没一会儿,温听寒睁开了双眸,收了灵力拍了拍仙鹤的背“去最高处咳咳。”
压下喉头的腥甜,温听寒乘仙鹤朝长清峰最高的山头飞去。
快到峰边时便看见骇人的一幕,容牧就站在山峰边上,眸光沉沉望着前面的人,虽然脸上没太多的表情,可周身溢出的魔气将他缠绕,幽深的气息衬得他面色阴郁,一刹那,温听寒仿佛看到了未来主角成为魔尊后的影子。
而容牧身前,付信长老之子付昇仿佛被人推出去一般跌落山峰,他身后便是万丈悬崖
一声清脆的鹤唳,温听寒从仙鹤背上一点,飞身将付昇接住,衣袂翻飞间仿佛与仙鹤的白羽纠缠在了一起,如神如仙,下一刻重新落到仙鹤的背上。
付昇惊魂未定的站在仙鹤背上,看着温听寒,好半天才哭了起来“仙尊您是来救我的吗容牧他要杀我”
温听寒转头去看山崖边站着的容牧,对方也恰好在看他,目光倏然碰在了一起。
短短一瞬,容牧便移开了目光,他压下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心底再度自嘲了一番。
他和温听寒不过是一场交易,又没有真的师徒情分,温听寒怎么可能是为了他找到这里来的,想想也知道,必然是受了付信所托,来救付昇的。
温听寒稳稳落地,倒是付昇方才九死一生,此刻腿软的坐倒在地上,他扯着温听寒的衣摆,恐惧的望着对面的容牧,翻来覆去道“仙尊,容牧他想杀我他刚刚要把我推到山崖下面去”
温听寒不理会他,只是对面站着的满身魔气的人“容牧,出什么事了”
容牧一愣,竟然不是责问,竟然又不是责问,而是平静的问他,出了什么事。
虽然不是来救他的,可也不是来责罚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容牧眼底的沉郁散了些许,他看向温听寒,那人的神情也不曾有半分厌恶。
或许温听寒真的会听一听他的解释
本应该将这份希冀在一瞬间扼杀的容牧,这一次却并未这么做,而是在温听寒清冷平静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弟子没有想杀他,他的体内有一只附魔,是他要杀弟子。”
付昇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胡说八道你怎么还反咬我一口呢我体内哪来的附魔,你在说什么呢谁杀谁啊明明是你要把我推下山崖仙尊可是亲眼所见”
容牧没有理会付昇的反驳,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温听寒,企图从温听寒脸上看到一些意料之中的表情。
然而温听寒只是微微颔首,问“可有受伤”
容牧愣了愣,半晌才摇头道“没有。”
温听寒点点头“走吧,回去了。”
这下愣的不止容牧了,一旁的付昇也傻了眼“仙尊仙尊我刚刚掉下山崖您可是亲眼所见,您怎么这就信他的话了那我呢”
温听寒漠然的瞥了地上的付昇一眼,抓住对方的衣领丢上了仙鹤的背“你体内有没有附魔你自己或许不清楚,问过我师兄便知。”
温听寒将付昇带到了戒律堂,萧凌风为了附魔之事,近日都在戒律堂排查审问,他落地便将付昇朝萧凌风一推,道“他体内藏着一只附魔,方才差点杀了我徒弟,叫付信来给本尊一个交代吧。”
且不说容牧的修为不如付昇,单是将容牧体内的魔骨逼得再度觉醒,想来容牧说的没错,那附魔定然差点得手杀了容牧取其魔骨。
温听寒也不等萧凌风或是付昇再说些什么,踏上仙鹤的背带着容牧朝泽被轩飞去。
风轻柔的从耳边吹过,将发丝轻轻拂起,容牧在他身后低声问“师尊为何信我”
温听寒转身看向他,仿佛在说一件从心底确认的事“你若是真想杀他自会承认,根本不屑于撒谎。”
容牧虽然性子阴郁,但敢作敢当,即便入魔后屠山弑师也是光明正大的告诉全世界,他就是来复仇的。
是他做的便是他做的,不是他做的便不是他做的。
容牧心神俱震,他看着温听寒,心跳忽的漏了一拍,只因为对方的一句话
在温听寒心里,他竟是如此吗
即便温听寒同他做交易,可没必要讨好他,更不用说这些给他听,所以这是温听寒的心里话
他坐在仙鹤背上仰视着那个长身玉立的人,心中泛起一丝异样。
若此刻的温听寒是被他人夺舍的,那就让他一直夺舍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