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寒在院子里安静的环境和徐徐微风的轻抚下睡了过去,只是睡得沉了反而也并不安稳,他的身体不知怎的开始升温,热浪在他体内翻涌、灼烧,仿佛置身于火海。
他明明腰间带着天寒玉佩,可那份热连天寒玉佩都压制不住,看来沈枢秋说的没错,他神魂与灵力皆受损,如今为了寻容牧更是耗费了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已然压不住体内的伤势了。
身上的难受投射到了温听寒的梦里,梦里他身处一片火海,火光将他包围,如同蟒蛇将他围困,只剩一方小天地怎么也逃不出去,身上也沾染了不少火苗,好似蛇信子在他衣袍和身上舔舐,满目的火光和热意令他心跳加速,汗珠缓缓从额角溢出。
温听寒挣扎了好一会儿,手边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冰,如同在沙漠走了几天几夜早已渴得快晕过去的人忽然寻到了绿洲,温听寒想也没想将那块冰抱住,连带着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身上的热意得以缓解,没一会儿竟觉得还有几分舒服。
这冰好像还有点软软的
温听寒缓和了身上的不适,半晌渐渐从梦中醒了过来,睁眼便对上了一双如狼一般的眼睛。
狠厉、阴冷,带着森冷的危险。
温听寒愣了两秒,连忙将人推开,欲盖弥彰一般清咳了一声“怎么了”
容牧看着温听寒不敢同他对视,有些心虚的模样,倒觉着十分新奇,他没见过温听寒那张漠然如神佛的脸上出现多余的神情,这还是头一次。
原来温听寒,也有人性。
容牧看着对方不知是因为身上不适还是难堪导致的脸上微红,他垂了眼眸,道“沈师叔说要让师尊喝药很难,想来沈师叔不曾对师尊用过强吧”
温听寒豁然睁眼,他看向端着苦药的容牧,眼神冷冽“你要做什么”
容牧蹲下来靠近温听寒,看着那张脸恢复一贯清冷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害羞不曾出现过,不知怎的,心中的恶念疯狂滋长,他想要温听寒的脸上出现不一样的表情,且只为他一个人所见,他抿唇道“弟子今日新学了一个术法,叫做定身术。”
话音未落的同时,他便凝着灵力双指点在了温听寒的穴位上。
温听寒灵力损耗太多,刚醒来未曾设防,让容牧逮了机会,他眉心紧蹙,看着容牧端着碗靠近他,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容牧看着温听寒眸光冷冽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药碗,嗤笑了一声,左手捏住温听寒的下颌,迫使对方仰头张开了嘴,右手将碗里的药汁倒入温听寒嘴里。
容牧虽说气势汹汹,但到底灌药的时候没下狠手,倒的药汁还特地顿一顿,等温听寒咽下去再倒下一口。
只是温听寒微微仰着头被迫吞咽药汁仍旧难受,喉结用力滚动着,艰难的吞咽着苦涩的汤药,没一会儿眼尾便激起了红晕,等容牧一碗汤药灌完,温听寒眼尾已然坠了滴泪,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有点呛人,偏偏他被定了身没法动弹,难受的很。
容牧灌完药立刻给温听寒解开,不等温听寒开口,自己先在一旁跪下,只是余光中仍旧是温听寒冰冷破碎的表情。
好似将清冷的神拉入深渊,狠狠欺负了一番。
“咳咳咳”温听寒撑着身子在软垫上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味蕾都好似麻了一般,他指着容牧,颤颤巍巍道“容牧”
这小兔崽子岂敢
他缓了缓咳嗽,抬眼便看见容牧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一副任由他打骂的模样,温听寒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取出训诫鞭站了起来。
只可惜,温听寒扬起了手里的鞭子却打不下去,他知道这鞭子上满是倒刺,即便是他现在没有灵力,打在容牧身上也必定直接勾下一层皮。
温听寒捏着训诫鞭咬了咬牙,狠狠一甩袖“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你就给为师在这里跪着吧。”
容牧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淡淡应了句“是。”
训诫鞭都已经拿出来了,竟然没有抽他
温听寒方才睡了一会儿,此刻回房也睡不着,好在他屋里书很多,不知道原身是喜欢看书还是收集癖,他屋子里随处可见的书,还有柜子上排的整整齐齐毫不逊色藏书阁的排列。
温听寒随便拿了一本在窗前寻了个光线好的地看了起来。
“魔骨作为魔族力量之源,乃是魔族至高无上的法宝,也是上古魔神遗留在世间的魔力,据传魔神在陨落之前将全部的魔力封于这块魔骨之中,而魔骨在几任魔尊的滋养下生出魔灵,故而能蛊惑人心。”
“若想要彻底摧毁魔骨,非灵力庞大可同天者不可为,否则遭遇反噬,神魂俱灭。”
温听寒翻了几页,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原身的书架上竟有关于魔骨的书,原身之前也在研究关于魔骨的事吗
可是原文中,原身是在容牧成魔之后才知道容牧身上有魔骨的,这研究魔骨一事,莫非只是好学
温听寒总觉得,原身似乎也有许多秘密是原文作者并未写明的。
他将书看完也不曾看到关于如何摧毁魔骨的办法,看来原身也并未找到这个方法。
书合上的刹那,温听寒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子,抬头已是深夜,他忽的想起什么,朝院子里望了过去,只见空荡静谧的院子里,那道身影仍旧跪在原地,一动未动。
细细算了算,温听寒看完这本书用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容牧在外头跪了快三个小时了。
温听寒蹙眉,若是他不喊,容牧不会跪到明天去吧
温听寒轻叹一声,下榻开门,不远处的容牧闻声望了过来,只见温听寒穿了一身素白里衣站在门口,月光洒在他身上,好似一道柔光模糊了温听寒的身影,朦胧似梦。
温听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
容牧应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跪的久了腿有些撑不住,但他仍旧笔直的站着,好似个没事人。
温听寒看着容牧倔强又逞强的模样,故意冷声道“走过来。”
容牧便走了过去,膝盖疼得仿佛被利刃扎入,可他却浑然不觉一般,自顾自走到温听寒面前,完全不管腿会不会因此废掉。
温听寒看着容牧,神情端的是漠然“腿疼吗”
容牧没有看温听寒“不疼。”
温听寒垂眸“那看来跪的还不够。”
容牧闻言,顿了一下,下一秒便又要跪下。
温听寒挡了一下容牧的胳膊,没让人跪回去“行了。”
他不是原身那个虐待狂,没有想虐待容牧,只是方才被气的狠了,又看书看入迷了,才让对方跪了这么久,眼下气也消了,自然不可能再让容牧接着跪。
他俯身用掌心去碰容牧的膝盖,灵力还未从掌心钻出,容牧便握住了他的手“师尊,沈师叔说过,您的灵力损耗太多,不能再用了。”
温听寒顿了一下,直起身子颔首“也是。”
他似乎在思索着容牧膝盖的伤,又听见对方提议道“不如师尊将术法口诀教给弟子,弟子自己来。”
温听寒觉得倒是可行,点了点头。
小兔崽子知道师尊灵力不便,还懂得体恤他,还是有救的。
温听寒总算睡到了自然醒,套上宽松的外袍刚打开门,便见付昇正在院子里等他,甚至他一开门,就对上了付昇的视线,大概是一直盯着门。
温听寒招架不住那份炽热的崇拜,好在原身性格冷漠,他移开目光,面无表情的关上门,淡淡问“做什么”
付昇取出一叠厚厚的纸捧到温听寒面前,恭敬道“仙尊让弟子罚抄的都在这里了。”
温听寒瞥了一眼那一张张写的满满当当的纸,点了点头接过便放在了桌边“知道了。”
他放下纸张的同时瞥见了桌上还放着一碗药,指节碰了碰碗,尚且是温热的,刚刚好。
付昇也早就注意到了这药,一踏入泽被轩他就闻到了百草堂特有的苦涩味道,不由得问温听寒“仙尊,您受伤了吗”
修仙者生病的概率微乎其微,仙尊喝药绝大可能是受了伤。
温听寒并不准备和付昇多说什么,模糊的应了一声在软垫上坐下,将盛着苦涩汤药的碗往旁边移了移,随意的翻起了付昇的罚抄。
抄写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也不需要他批改什么,故而温听寒的思绪并不在此,反而是那碗药让他想起了昨日容牧灌他药的情形。
付昇听到温听寒应了,以为温听寒真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连忙将药碗捧起来递到温听寒手边,道“那仙尊赶紧喝药吧,再不喝就该凉了。”
温听寒目光微顿,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碗接过。
容牧会直接灌他药,并且根本不怕受罚,温听寒拿他没办法,若是不想再如昨日那般强迫喝药,他便自己主动喝完。
这就是容牧将药堂而皇之搁在桌上,让温听寒一眼能够看到的提醒。
温听寒默默在心里给容牧记了一笔,等他灵力恢复,这小兔崽子就等着被他收拾吧
他将苦涩的药一口闷下,闭上眼兀自缓和着被麻痹的味蕾。
只是这一幕落在了回到院子里的容牧眼里,他看到付昇递给温听寒药碗,温声劝人喝药,而温听寒接过药一饮而尽,不曾推却。
容牧眼底一下沉得犹如深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