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又是主人不在场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礼貌的。
诸伏景光自己也清楚。
但他同样记得在任务开始前,负责人说找书店就是走个流程、已经好多年没人找到那个地方了。
那天他们也确实一无所获。负责人没在意,在那里随便领他们找了半小时左右就走了。
之后这一年里,诸伏景光在新人考验期后也开始陆续接手组织的一些任务,尽管大部分是些无足轻重的跑腿监视,多加留心推理的话,还是能得到不少信息。
诸伏景光逐渐感觉到奇怪。
除了洗钱走私杀人放火之类犯罪集团都会做的事之外,这个组织时不时会出现有些奇怪的任务,会去追寻一些神秘传说,有的甚至堪称荒谬。
就像之前组织突然抽调大批人手前往欧洲,事后他暗中探听才知道,那段时间有传言说耶稣用过的圣杯出现在了那里。
圣杯的本质是一个葡萄酒杯子。传说耶稣在受难前,曾让11位门徒喝下其中象征耶稣血液的红葡萄酒,此后这个杯子就具有了魔力。只要喝下它盛过的水,人就能返老还童、死而复生。
这和之前找「不存在的书店」胡来得如出一辙。
后来他听说找书店是每个组织新人的必经之路,不过因为从来没人找到过,逐渐变成了一项古怪的仪式。
「说不定组织开始是想做黄金黎明那样的魔法结社,后来慢慢魔法失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内部也是有这种说法流传的。
黑衣组织的真实目的一直笼罩着迷雾,诸伏景光觉得从这方面入手或许会有帮助,才会趁着空闲时间来这附近,想要再看看那个传说中的书店。
没想到在他提出请求后,萩原研二很爽快地答应了。
“可以哦,我们直接去翼酱的书房吧。”
“可以吗”诸伏景光反倒被弄得措手不及,微微睁圆了眼睛看了看卧房紧闭的门,小声说“不用征求片山小姐的许可吗”
“翼酱不在乎这些,说可以随意进出,离开时东西放回原位就好。现在我也会拉丁语了哦”
“nuo eni odo sunt onerosi bores aantiu「为爱而劳,丝毫无倦」,”萩原研二帅气地一撩头发“诸伏酱跟我来吧,小阵平不可以跟过来哟”
松田阵平换了个姿势坐,不屑地转头“谁稀罕。”
片山翼的书房能看出是卧室改建的,除了一个大书架之外,窗台、床上、地上,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摆满了各种书籍和不同装订的文献。
应该是按照某种逻辑进行摆放的,仔细看会发现排列规整有序,只是东西太多了,光开门就有书要漫溢出来的感觉。
“这些、全部”
诸伏景光想问是不是直接把书店搬回来了。
“这一层,”萩原依次抚过书架,指尖最终停在了较高的一层“这里的书都是在莫兰书店买回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书架上排列着颜色大小各不相同的书脊,诸伏景光一个个看过去,有的名称很正常,像是路权战争14501580、绅士笑话集之类;有的名字则又怪又长,读都读不顺。
“对居屋根基的、阿斯克利庇、”
“对居屋根基的阿斯克利庇之谜真实而完整的记述,”萩原研二顺畅地接上,同时将这本粉色封皮的怪书从书架上抽出来“翼酱在拍卖行买到的,把当时我们卡上的钱全部刷光了。”
“为什么会有两本”
这本书被拿下来之后,诸伏景光从空隙里看到后面紧贴着摆放的那本也是同样的封皮和标题。
萩原研二于是把那本也拿下来递给他,诸伏景光打开,一个字也看不懂,只能判断出是印欧语系的语言。
“你拿的那本才是买回来的,希腊语原著。我手上这本则是翼酱翻译后的。”
萩原把两本书摊开并排放在一起,译本是用英文写的,尽管也不是母语,但阅读足够了。
目光粗略在书架上扫了一遍,像这样两本封皮相同的书还有很多,如果也都是译本的话,难以想象包括学习语言在内、主人花在这项事业上的时间精力有多少。
假如这些书正是那个组织也在找的,那么还要加上搜罗这些书所费的功夫。
“像这样进来真的没关系吗”越推测诸伏景光越有些不确定,“而且片山小姐还在发烧,最好还是有人过去照顾一下。”
“没事的,最重要的东西她全都存在这里了,”
萩原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脑袋,然后那张向来带着从容潇洒的脸上紧接着流露出无奈“至于照顾、诸伏酱你也知道,我不是居家型男人啦,家务事本来就做得手忙脚乱,翼酱又特别好面子、”
“像刚才,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是被抱过来的,后面就很难收场了。”
“片山小姐会生气吗”
诸伏景光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片山翼,发现印象最深刻的是她恬静的睡颜和出乎意料的力气,垂下的长发虽然是冷色调,却非常柔软。
不太能想象到她生气的样子呢。
“翼酱是不会很明显地发脾气啦,她只会用不满的目光一直盯着你,就像这样”
萩原研二说着收敛表情试图模仿,可惜他生就一副多情貌,就算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来,也只让人感觉到一股颓丧的缱绻有点像勾引。
诸伏景光“呃、嗯,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完全没懂。
萩原研二当然立刻察觉到了,他半埋怨半撒娇似的拖长音调“什么嘛小诸伏,我可是要伤心喽”
两个人把书房里的书粗略看了一遍。
如果之前没有听过那些司辰、漫宿之类的介绍,书里的很多细节就略过去了。但有了前提的铺垫,那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变成了一种隐晦的暗示。
这种感觉非常新奇。
大部分作者著书立说就是为了畅谈自己的观点,但在密教的一些书中,作者反而将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潜藏起来,像酒会上不经意间的对视,有心人才能勘破其中奥秘。
考虑到书籍作者几乎都是几个世纪前的人,这种几百年后仍让读者心领神会的感觉的确很有成就感,让人欲罢不能。
就像那本绅士笑话集。表面上是一部讽刺喜剧,讲述了狡诈多端的约翰泰扬和他的情妇琅优、情妇包养的情人施梓、以及暴发户乌亚这4人的故事。但很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句子都意有所指。
这部喜剧粗俗间又令人捧腹,角色相互对立又反复无常。
就像第一幕的结尾,情妇琅优向她的情人透露「居屋的墙上有秘门」,而暴发户乌亚则开始习惯进食蠕虫。
漫宿的别称是「居屋」。
而「蠕虫」,则是能对漫宿造成威胁的可怕寄生生物,它们甚至可以寄生在已经逝去的司辰身上。
蠕虫拥有一股巨大的、无中生有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增殖,而且清楚如何寄生和控制人类。除了漫宿外,它们对现实世界也造成了威胁。
在不同的历史中,总共发生过三次蠕虫大战。不过就现实世界一切正常的情况来看,蠕虫应该是输掉了每一场战争。
诸伏景光不得不承认,这些东西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很快读进去了这些书,连萩原研二是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又回来的都没注意到。
等萩原进来问他要不要喝点水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已经越过3了。
他用掉大半夜的时间来读一本英文戏剧剧本。
萩原示意他不必担心“小阵平已经走了,留了联系电话给你。翼酱喝过药也睡着了。你如果没有其他事要做的话,在这里待多久都行。”
诸伏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看了萩原一会儿,还是开口“,你、有事情要对我说吗”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在门口的时候你叫我hiro,明明平时都是称呼我名字的、”俊秀的青年笑了一下,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中显得格外温和“而且,是件不能被松田听到的事情,对吗”
某种意义上,他和萩原研二的处境有极大的相似,两个人同样隐姓埋名,加入了另一个不干净、或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干净了的组织。
萩原点了点头,状似轻松地倚靠在了书桌旁“之前听了诸伏酱你的事之后,我就在想翼酱的教会和你的那个组织你要不要”
“加入我的教会呢”
背后传来第三者的声音。
没关紧的书房门口,少女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露出与之前丝毫无差的礼貌微笑。
你猜测诸伏景光可能是警探。
因为他的性相显示有特立独行者、门徒和对手飞升,却唯独没有可疑。
可疑可能会引得警探调查
这意味着他还没有引起警探的注意,但在拥有其他三个性相的前提下,没有可疑几乎不可能的。
特立独行者按照自己的步调研习无形之术的人
门徒初窥奥秘
对手飞升虽说对手飞升到日之居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他成功了,我或许会失去飞升的机会。在下一个野心勃发的时节,此人有机会夺走你的胜利
除非他自己就是警探。
在一些灯下黑的情况下,可疑性相可能会较晚出现。
“您是在另一个密教组织里卧底吗,警官”你问,无视他们两个快速交换的视线,紧接着说“要不要和我做一个交易”
“您成为我的信徒,作为交换,我会为你一些资料,助您在那个组织里升得更高,直到您得到您想要的。”
派卧底这么高明的技巧,上辈子怎么没想起来用
先随便给点文献材料帮他攀上高层,等把那个组织从内部搞垮之后,你再用高级密传成功策反这个警探。好处不都是你的
密教书籍很多都是孤本,给的时候稍微篡改一下他们也不知道,反正东西已经记在你脑子里了。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你不飞升谁飞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