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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入梦的祂 13
    今日又是一个周六。

    简青和孩子们约定好,工作日的每天都去他们家待一两个小时,把当日准备好的备课内容讲完。

    让人欣慰的是,这些孩子们还是想读书,但是受限于农忙,于是只能在一天里挤出不定的一小段时间接受教育。

    这原本便是一件杂乱、不好安排的的工作,但恰巧简青这几天被谢关山那边弄得有些晕头转向,暂时不太想去祠堂。

    “开山”神像前的香炉里已经断了两天的香火,前日简青“不小心”路过的时候,还探头探脑地往里面望过一眼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只要他不在,谢关山的香火就断了。

    两秒钟后,简青收回了目光。

    自作自受。他有些恶劣地想。

    下午两点,简青坐上了去县城的车。

    灵水村信号不好,他一周打一次电话给城里的爸妈,都是去县城信号塔底下打的电话。

    县城人多,简青下了车,在人流中穿梭着,等到他去信号塔下打完电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了小超市,给谢关山带了两封香烛。

    总要会有结束的那么一天的。简青想。等到谢关山的灵体稳定下来,他就不用再承受那样凶恶的梦。等到临走前,他再上一封香烛,这件事情就算了结。

    简青买完东西,用红纸包了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忽而迎面撞上一个人

    “小伙子,走路当心。”那人声音很老迈,简青抬头一看,撞上他的是一个道士,穿着黄袍,面相却很年轻。

    简青低下头,道声谢后,就准备离开时,被那个道士拉了一把“哎等等等等,你等下再走”

    简青一愣,下意识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桎梏之中挣脱,微微地蹙起眉望着他“怎么了”

    他们正身处于超市门口,正是人来人往的地方。

    方才道士忽然拉住简青的动作已经够惹人注目了,此刻,三三两两的人朝他们这边看来,目露好奇。

    “算了算了,你先和我到这边来说。”道士低声道,“你身上,鬼气很重啊。”

    简青捕捉到了最后一句话的某个字眼,眉梢一挑,压着声音“鬼气”

    道士拉着他到了超市旁边那条小巷里,微微摇了摇头“对啊,你不知道吗最近没撞过邪”

    撞邪。

    简青心思急转,很快想到他说的撞邪,不会是每天晚上那个凶恶暴烈的梦吧

    因为除此之外,简青很确信,自己没有在其他时间里和谢关山接触过。

    道士见他迟疑,进一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生辰八字我替你排一盘。”

    简青眸光微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一个小时后,简青从县城开往村里的班车上下来。

    今天是阴天,阴沉的天光从云层的缝隙中倒泻出来,照得他

    本就苍白瘦削的脸显出一点儿白到透明的质感。

    他左手还提着那封香烛,抓住袋子的指尖微微打着颤。

    道士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种事情不易启齿,简青模糊了一下来龙去脉,挑挑拣拣着告诉了道士。

    道士应该是看得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给了他两张黄纸,上面龙飞凤舞地画着一道简青看不懂的符号。

    离开前,他看着简青叹气“抱歉。”

    道士摇了摇头“我无能为力。”

    正是这句话,让简青感到无端齿冷。

    若是谢关山不想放过他,那自然有成百上千种能够折磨他直至生命尽头的方法,让他强留在祂身边。

    那么该怎么办呢

    简青垂着眸走路,没注意到前面迎面走来的人,恰好撞上

    装着两封香烛的袋子全部落了下去,简青念了声“对不起”,蹲下去捡。

    对方也跟着他蹲下身,捡起了两张道士塞给简青的纸符。

    “简老师”来人是李长青,他微微仰着头,冲着简青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简青瞥了一眼李长青手上的两张黄纸,本想开口让他还给自己,但对方像是无知无觉,还笑盈盈的问着他“在咱们村里这段时间感觉还好吗要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闹,就换个地方住。”

    简青“嗯”了一声,有些心烦意乱对方还是没有要把东西还给他的打算。

    他只好开口,换了个话题“书记从哪里来现在这个时间,好像也不是上班时间吧。”

    “哦哦。”李长青摆了摆手,“不是上班回来呢。刚从县里回来领导说咱们村里那个祠堂不太吉利,那么久了放在那里也没人打扫供奉,这种年头也不好再放。让我们今天晚上就召几个年轻小伙子,把祠堂里面那个神像先搬出来。”

    神像

    简青微微地挑起眉。

    谢关山没有家。

    那么,没有神像来寓居的祂,会不会消散呢

    简青回到了茵大娘家。

    自从她意外去世之后,这座房子就成了凶房,除却简青之外没人敢住。

    简青倒是不怎么害怕

    也许是因为长期和谢关山待在一起的原因,现在的他对于这种超自然元素的接受度高了许多。

    和谢关山“结亲”之后,他经常能看见路边的草丛中不时蹲着几只小鬼,被太阳光晒得死去活来。

    回家路上,已是暮色四合,那些小鬼在草丛里翻滚着,虎视眈眈地朝着简青做鬼脸,却又被简青熟视无睹地忽略过去了。

    这么一看,果然,和谢关山结亲的好处不少。

    先天性心脏病的发作症状许久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身上那些总能无缘无故出现的大大小小的伤口也消失不见

    除却那些仍会在脖颈和身体上残留的蘼

    艳吻痕之外,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不过简青想起今天早上从李长青那边得来的信息,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他很想摆脱这种病态的、不正常的身体关系这正是他期盼已久的逃离,照理来说,他应该开心才对。

    对,他应该开心起来的。

    简青催眠了自己一会儿,总算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距离他入睡还有几个小时,简青坐在案前,取了一张白纸,在上面涂涂画画些什么。

    他在梳理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

    从桑阳口中得出的信息大约可靠,谢关山是灵水村也就是桃源村的原住民,但因为一些原因,变得痛恨姓谢的人,不允许他们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出现。就连表弟,也是亲手杀的。

    谢关山是执掌一方的判官,世上能够出现的鬼怪都是由祂来管辖。但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原因,谢关山每个月都会有灵体不稳的情况出现,具体原因暂时不可考证。

    而不稳的情况发生的这段时间里,就会闹所谓的“鬼灾”。

    而简青的出现,则是这种局面的破口。

    这一切听上去都似乎有理有据,但如果要细细考证下来,就会发觉,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首先,最大的疑点存在于谢关山的身份上。

    既然是由祂的不稳定导致的“鬼灾”,那么,为什么距离祂最近的灵水村的人反而受灾程度最轻祂明明最是痛恨这个地方。

    这微妙的平衡已经被打破,简青相信,他一定还有什么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亟待发觉。

    其次,既然有了简青,那为什么,他们结契的这段时间内,这个世界还是会不停的闹鬼灾还是说,要等到二十日之后,契约完成,才能够彻底解决

    简青抬起手,不经意地摸了摸鬓角这是他思考和不解的时候会做的小习惯。

    还有谢关山本人这一切疑点都是他要寻找的东西。

    但他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愚昧无知地过完这段时间。

    可是,简青不想。

    他垂着眸,钢笔的笔尖落在白纸上,画出一道道工整的字迹。

    他不想自己变成那种迷迷糊糊的人事实上,他从来不喜欢被动,而是就算是正身处于被动的下风,也一定要拼尽全力,掌握控制权的那种人。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人的喧哗声“走走走,咱们哥两个快点把那瘟神神像拖走,等会上县城喝两杯呗。”

    “别啊,现在喝完了再上路呗老子都饿了。”

    简青立刻联想到了村里人要把谢关山的神像拖走的事,也许是大仇将要得报,也许是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简青不受控制的打开门,跟上了那些人。

    他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之后,默默地催眠自己他只是去看看。

    亲眼看着那个草菅人命、残暴虐杀的神被人推倒,他心里应该会很爽快的。

    但

    简青心乱如麻。

    他跟在这群人身后,了解到他们的计划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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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里派了个小拖车来,准备把神像拖到山上去敲碎,然后埋了。

    这几天,简青和谢关山赌气,一直没去祠堂。

    今晚的祠堂仍然没有灯火,安静地矗立在黑暗中,像极了某位神明沉寂的眼神。

    简青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几声不大的响动,应当是那些人把写关山的神像办下来了。

    再过半小时,祂就会失去自己的居所,变成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

    自然也不得不放过他了。

    这一天,简青已经等待了很久,但它真正来临的时候,简青却猛然发觉,自己的心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开心。

    他站在黑暗里,深呼吸了两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转过身,朝着那辆小拖车跑去。

    夜风呼啸着吹过他面庞和发梢,带起一片冰凉。

    简青却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着,翻进那辆拖车,拧开钥匙和动力闸,再一气呵成地跳下来。

    半分钟后,拖车失控地朝着无人居住的山谷方向疾驰而去,发出“砰”的坠地声响。

    祠堂里的几个壮汉明显愣了,几秒后才跑出来,后知后觉的去检查已经坠亡的拖车。

    简青已经无影无踪。

    他躲在祠堂的藩篱外,剧烈的运动带来了心跳过速。

    风变得温柔起来,缱绻地缠在他的发尾,像是情人在耳畔落下的轻吻。

    这个夜晚,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很快,外面那些县里来的小伙子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们还以为是刚刚的同伴喝多了酒,忘记关上动力闸才导致拖车坠亡,此时此刻正在互相埋怨着,没有人注意到躲在黑暗中的简青。

    简青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一时有些缓不过劲儿来,过了许久,才回到了茵大娘的房子里。

    窗外寒风呼啸,茵大娘的房子年岁已高,风一吹,就发出摇摇欲坠的轻响,听得人心惊胆战。

    过了不一会儿,门口的玻璃窗便传来一声巨响

    “唰啦”

    应该是玻璃窗倒了。

    在这种年久失修的房子里居住,家具和陈设损坏,是很经常出现的事情。

    可,现在还是晚上

    简青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如果不修好那扇窗户的话,很大概率他就得吹一整个晚上的冷风,按照他这副身子的虚弱程度而言,真说不准会发生些什么。

    他叹了口气,慢慢地下楼。

    好在,现在的天色仅是刚刚昏黑,还算安全。

    简青从阁楼上扛来同样晃晃悠悠、也许年龄比他还大的梯子,放在门前,举着那扇玻璃窗向上推。

    今天是休息天,简青没穿平时面见小孩子们时的白衬衫,而是一件深灰色的休闲衫。

    下摆有些短,他一抬起手,衣衫上浮,便露出一截雪白纤细、还布着来源不明的红痕的腰身。

    在他视线的盲区,无数小鬼伸展着干瘦嶙峋的肢体,慢慢的从土里爬了出来。

    “好甜好甜的味道”

    “他身上是不是有判官的气味桀桀桀,好香啊”

    “他的腰好白好想舔一口”

    一阵夜风吹过,简青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脊背发凉。

    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很多东西正在盯着他看。

    用凶狠、垂涎、带着觊觎的目光,在他的身体上刮擦着,像是汲取蜜汁的蜂虫。

    简青有些恶寒,脚下一个踩空,当即要从摇摇欲坠的梯子上摔下去

    那些垂涎已久的恶鬼们闻风而动,一个个伸出了细长的手指,想要托住掉下来的简青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被一条桃花鞭甩去了脑袋。

    一只大手托上了简青的后腰,冰凉的掌心不偏不倚地落在那块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冰得简青一激灵“小心。”

    那道近在咫尺的嗓音极其熟悉,却又究极陌生

    对方握着他的手,轻巧的朝上一推,拼好了那扇窗户。

    简青转过头,目光落在那张面若冠玉的苍白脸庞上。

    对方很绅士的松开手,解释道“我今天才搬来这里。”

    他看着简青,笑意淡淡“好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