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路上,一辆小面包车正在盘旋着向下行驶。
驾驶座上只坐着一个身上缠着纱布的人。
他形色癫狂,车辆在山路上疾速行驶着,不知道多少次险险地擦过悬崖边缘,撞落几颗破碎的石子。
在面包车的后座,正斜斜躺着两个人。
他们脸上挂着惊恐,显然是被惊吓到了,但不知为什么,两个正值中年的成年人却挣脱不开绑在他们手脚上的、对于他们来说应当很简单的绳索。
简爸爸还算冷静,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从潮水一般的空茫中恢复过来,低声安抚道“婉婉,别怕”
他们一从县城的别墅出来,准备坐上回到临水村的班车时,刚出门就被一块布蒙住了口鼻。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就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后,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外面的颠簸车途让他们不免有些心惊胆战,但目前看来,最大的隐患并不是路途,而是正坐在前面驾驶座的男人。
他认出来,前面这位浑身缠着绷带的男性,就是昨天晚上忽然把简青和他们一起绑走的人。
最可怕的是,他似乎并不知道后面的人醒了,一直癫狂地自言自语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们”
“什么神什么神那明明是鬼怪”
“我的家仙为什么要害我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死”
李长青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形貌癫狂,让简爸爸不敢擅自惊扰他。
他只能低着头,耐心的安抚着浑身颤抖着的爱人,低声道“没事,没事,青青会知道我们被带走了的。”
简妈妈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就算两人极力静默下来,以求不惊扰到前面已经无法用语言沟通的李长青,对方却还是发现了他们,怪模怪样的吹了声口哨
“哎哟,醒啦准备好了吗,我们一起去死”
这句话称得上是骇人,即使现在是白天,车后座的两人还是感觉到一阵凉气窜上了脊背,直冲天灵盖。
简爸爸微微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太认同“李书记,我相信一切都是误会,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一定要搞成这样的局面,你也不好收场”
然而,现在的李长青已经听不进简爸爸的话了。
他神经质地大笑两声,车辆后轮胎撞上了悬崖上的巨石,发出尖锐的响声。
李长青却如同浑然未觉般,高声回答“收场你们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的吗家仙我们辛辛苦苦奉养千年的家仙全部死在了谢关山手上一千年前祂不放过临水村,现在祂还是不放过,哈哈哈都是天命”
他说到这里,忽然猛踩了刹车,将车停在了悬崖前,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看向他们,忽然开始拆自己身上缠绕着的绷带“你们说得这么好听要不要看看,这两天我到底受
了什么罪”
随着纱布一层一层剥落,很快,一个满身血痕、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的身体出现在了简青爸妈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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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身上,李长青的脸部也在缓慢的溃烂,整个人就像一块活着的行尸走肉,笑着的时候,身上的碎肉还会跟着一抖一抖的,暴露出血色的黏液,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简妈妈没见过这种场面,伏在爱人怀里,差点吐了出来。
“这就受不了了”李长青像是阴谋得逞了一般,笑得很开怀,像是已经失去痛觉一样,“你们要不要亲自来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他如愿看到了车后座的两人往后缩的动作,又是一阵大笑。
等李长青神经质地笑完,他才像是笑累了,喘了口气,把手机甩给简爸爸“给你一个机会,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是你儿子和他那相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我这个样子,已经见不了人了你们不是害怕吗行,打个电话给你儿子,让他来。一条命换两条命,很公平吧”
简妈妈失声叫了出来“你休想”
“我休想也行啊。”李长青彻底丢掉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展露出里面的禽兽本色,桀桀笑道,“你们不是看见我就害怕吗那就自己尝试一下。听过凌迟吗就是把你们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啧,到那时候,应该比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要血肉模糊吧”
简妈妈嘴唇发白,但还是壮着胆子骂了一声“真是变态”
“没错儿”李长青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我就是变态所以,你要不要接住这个选择呢这个电话,打,还是不打”
简青被留在了桃源村幻境内。
谢关山离开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保证,一定会尽力保证他父母的安全
如果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他们的父母。
简青差点忘了,他已经是谢关山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妻。
只差举行仪式,他们就真正的,是一对夫夫了。
谢关山看出了他的忧虑,却什么也没说。
离开前,祂站在那棵花瓣纷飞的桃树下,微微垂着眸,柔和如水的目光落在简青身上,像是在看待一件自己的宝物“青青,你信我吗”
简青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迟疑到底要不要跟上去。
然而,最后他只是踮起脚,给了谢关山一个吻,嗓音隐没在唇齿之间
“我信。”
即使祂沉默寡言,即使祂不通情理。
可他仍然,永远相信祂,就如相信自己一样。
简青在桃源幻境中等待了约莫四个小时,谢关山应该是怕他担心,于是特地召来了许久不见的嗓音陪他说话。
桑阳很久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再次见面的时候,长相再次变了一番,然而气质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笑眯眯的倒吊在树枝上“小青青,又见面啦关山怎么了突然叫我来这里,我问
祂干什么去还不告诉我呢。”
简青没瞒着他,如实道李长青把我爸妈带走了,不知道带去哪里,谢关山现在去把他们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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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桑阳小手一挥,笑嘻嘻的,“没事啊,你别担心,没关系的关山一出马,一个能顶俩。”
说实话,就算简青知道谢关山神通广大,但他还是不可能不担心。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相伴二十余年,他绝对没有做好失去他们的准备,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如绞。
桑阳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心,挥了挥小手“哎呀,别急嘛。要是真的很担心的话,我可以陪你聊聊天哦”
“谢谢。”简青现在暂时没有聊天的兴致,拒绝了他,“下次吧。”
桑阳不折不挠“哎呀哎呀,人家还没说完呢你知道吧,关山在下面担任的是判官一职,专门主管人的生死我作为谢关山的一号狗腿子,工作岗位就比较简单,就是在生死薄上面划勾打叉。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我就去把那个拿过来,让你看看你爸妈的死限。应该没那么快的嘞”
简青心动了一秒钟,继而迟疑了“真的能看吗毕竟是你们那边的公务,我一介凡人看了,会不会不太好”
桑阳大手一挥“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他很有理由,分外理直气壮“你想想,谢关山现在是你的丈夫,你现在是谢关山的妻子,祂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祂的。名正言顺,你想帮祂代几天班,阎王爷都不会说你嘞”
简青“”
他沉默一秒“如果是真的话,我想看看,可以吗”
桑阳点点头“当然可以啦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下去拿一趟儿,很快的”
果然,桑阳说的很快只是几分钟而已。然而对简青而言,这几分钟就像是过去了几辈子那样漫长。
桑阳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靛蓝色本子,纸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被风吹开的时候,便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桑阳从树上跳了下来,乖巧地坐在简青身侧,因为矮了一个头的缘故,现在看上去,总算有一点儿小朋友的样子了“喏,你看,80年城区生人现在都在这里啦。”
他指着那个地方,给简青讲解“你看,这是名字,下面是生卒年,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冥冥之中定下了的,很少有例外当然啦,如果你后来能成为神祇,那就是另一套说法了。”
桑阳一边说,一边翻动着生死薄,指给简青看“我想想嗯,在这里。”
“你父亲叫简容安,生于1980年,卒于”桑阳戛然而止,望了一眼简青,有些嗫嚅,“今天”
他摇了摇头“不不不,一定是有什么错了,看看你妈妈的”
一分钟后,桑阳合上了生死薄。
刚才在生死薄上,他看见,简青的父母无一例外,都在今天死亡。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后悔自己
刚刚对简青解释得那么详尽,现在开口说话的语气,都显得干巴巴的了“那什么我刚刚不是说了嘛,也不是所有人都遵从这个定理的。有可能,你爸妈没事呢”
简青的唇瓣变得苍白起来,他摇了摇头“谢关山说祂一定会让我爸妈平安归来。”
“对啊”桑阳一拍脑袋,像是想到了什么,“咱们谢关山是什么人啊你想想”
简青见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面色更加苍白,显露出一点儿微妙的透明色,打断他“桑阳,你知道,如果神祇要逆天改命,祂会受到什么惩戒吗”
桑阳张了张口,平时口齿伶俐的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会的。”
“而且惩戒很严重。”
残阳如烬,血红的余晖挂在云梢。
斜斜的落日照在桃花枝上,为花瓣沾染上了一层血色。
桑阳抱着自己的腿,蹲坐在石头上,陪着简青一起等待谢关山回来。
简青还记得,当初他初见桑阳的时候,这个鬼少年说了不少谢关山的坏话,还让他有多远走多言,无论是声音还是神色中都透着浓烈的厌恶和痛恨。
然而,现在到了这样的关头,他看上去神色忧虑,一点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开心。
简青抿了抿唇,犹豫许久,才打破沉寂“你不是恨祂吗现在这样,你为什么看上去也不开心呢”
“恨祂”桑阳像是遇见了很可怕的字眼,迅速地打了个哆嗦,“对啊,我恨祂,却也爱祂火烧桃源村后,祂收留了我的亡魂,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简青垂着眸,看着面前纷纷飘落的桃花,以前从未宣诸于口的困惑在此刻得到了爆发“桑阳,我认识你们这么久,还不知道你们以前的事儿呢。你愿意和我讲讲吗”
欢快的桑阳沉寂下来,像是在回忆那段对所有人而言并不美好的时光。许久,他才开了口“嗯,反正就算我不告诉你,关山应该有一天也会选择让你知道的。”
“大约一千年前开始,村里的每家每户都开始闹鬼灾。那时候是因为地下的神祇刚刚苏醒,没有那么多余力去管理游走在人间的亡魂,于是导致他们纷纷作乱。为了镇压亡魂,不让他们祸害百姓,村里人选择了造神。你一定听说过养蛊吧从新鲜的儿童里面选出最有灵气的那个,把他细心养大到十八岁,将他献祭给游走在人间的鬼怪,有极小的可能性,这个孩子会活下来,成为一名保护神。”
“因为折损的孩子太多,于是族老放弃了选择最有灵气的孩子,而是轮流在每一家孩子里选中一个孩子,用以填补巨大的缺口想必你已经猜到了,当初我们家被选中的孩子,名叫谢关山。”
“在被献祭之后,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活了下来,具体的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天落霞如火,漫天飞舞的桃花遮住人的眼睛。”
“谢关山,亲手烧毁了整个生他
养他的村庄。从此性情大变,再也没有人能摸透他的心了。”
随着讲述结束,简青一愣,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仰起头,看向了幻境入口。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安静的凝视着他,不知道已经在那里望了他多久。
“青青。”谢关山微微垂着眸,浓密的眼睫下,那双银色的眼眸如星子般熠熠生辉。祂招了招手,笑意温和,“过来扶我一把吧。”
简青倏地站了起来,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向了祂
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谢关山,低着头,深深的嗅闻着祂身上熟悉的、让人无比安心的桃花香。
等到触碰到祂的衣衫,才察觉到一阵润湿,鼻尖也萦绕着一点儿淡淡的血气。
简青张了张口,刚想问谢关山到底怎么了,却被这人打断了。
谢关山单手拢作拳状,放在鼻尖,轻轻地咳了一声,语气羸弱“你不是想听以前的事吗”
“那就随我一起,权当陪我疗伤吧。”
简青睁开眼,身侧的谢关山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面前的景象变成了一片桃林。他时常倚靠着的桃树还没有那样亭亭如盖,上面的花朵仍然随着风漫漫飘零。
简青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朵飘荡在空中的桃花,却在指尖触碰到花瓣的一瞬间,那片桃花从他的手指中漏了下去。
简青恍然这原来是一个幻境。
那么,现在的谢关山,在哪里呢
很快,他面前就跑过去了一队约莫五六岁的小孩儿。
他们手上拿着拨浪鼓、糖葫芦和其他小玩意儿,一个个看上去欢天喜地的,高声笑闹着什么。
简青的视野随着小孩子们的动作而转动,很快到了一座小木屋外。
很快,这些刚刚还欢天喜地的小朋友们停住了脚步。为首的胖男孩儿皱起两道横眉,有些不快,催促队里一个瘦弱的男孩“小阳子,你快点给你哥送饭啊不是说好了等会儿下山看龙虎会吗这大过年的,我可不想错过啊。”
队里的其他孩子也颇有怨言“我说能不能等会我们看完了再来送啊真是的,又饿不死。自己爹娘出门了就别吃饭嘛反正,他是个小怪物,又饿不死”
这句话越来越低,到了“小怪物”三个字眼的时候,几乎压得没声儿了。
“小阳子”虽然觉得他们说得不好听,但还是有些道理,也不敢争辩,只能低声嘟囔了一句“表哥爹娘才不是不要他”,带着娘交给他的饭盒进去了。
他像往常一样,敲响了三声木门,就自顾自的推门进去。
随着他的进入,简青的视野恍然变得昏暗。
这是一间破旧的小屋子,但是胜在干净整洁,在临近窗口的木桌旁,正坐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少年。
他身上穿着粗布衣服,却仍然没有遮掩住他的俊美。
简青从这张侧颜就认出,这个少年,就是小时候的谢关山。
听到敲门声,谢关山扭过头,让来人看清了面上那双银色的眼睛。
简青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谢关山这双美丽而怪异的眼睛竟然是与生俱来的。方才外面那些小孩子叫他做“小怪物”,应该也是这个原因。
因此,简青不难想象,在谢关山的童年中,因为这双眼睛,到底受过多少冷眼和欺凌。
几乎是下一刻,他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便微微的疼痛起来。
“谢谢阳阳和婶母了。”谢关山的样子比现在爱笑一些,也温和一些。他方才正在看书,接过桑阳手中的饭盒之后,又细细询问了他的近况。
然而谢桑阳还惦记着外面不耐烦的小伙伴们,显得有些敷衍,嗯嗯呃呃了几句,想早点离开。
谢关山不再为难他,笑了笑“我爹娘过几日就回来了,不劳烦婶母操心了,麻烦阳阳帮我带一句话。”
他说完,从案桌下摸出两块饴糖送给桑阳“也谢谢阳阳。”
谢桑阳得了糖,立刻把刚才的不快收了回去“好哥我先走了,要迟了”
谢关山点头,送他出去,猝不及防地和那些刚刚嘲讽他的小孩子们见了面。
小孩们本就对谢桑阳不满,连带着骂起了谢关山。
“哎哟小蛇精出来啦”
“俺要告诉俺娘今天遇着怪物了”
谢桑阳刚拿了谢关山给他的好处,暂时没有反水,帮着说了句话“我哥才不是怪物呢呸呸呸,滚一边儿去”
谢关山不答话,走到了那个胖小孩面前,微微垂下头,俯视着他“为什么说我是怪物”
胖小孩没想到他会回应自己,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梗着脖子说“还说不是你看看你的眼睛,哪有人的眼睛是这个颜色的只有怪物的眼睛才是这个颜色还有,既然你不是怪物的话,为什么你爹妈不要你,还把你送到村长家里去给鬼吃掉”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爹妈告诉他的“秘密”说了出来,立刻捂住嘴。
但是,谢关山已经听到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面上无波无澜,一一解释“我也不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人,不是怪物,我爹娘也没有不要我,他们只是下山卖布去了。还有小胖,你知不知道,如果村长没抽签选中我,那么,被献祭的有可能是你。”
他这话吓了小胖一大跳,他盯着那双银色的眼睛,越加觉得谢关山像是传说中吸人精气的老妖,尖叫着跑开了。
很快,原地只剩下了他和谢桑阳两个人。
去看龙虎会的计划现在是泡汤了,谢桑阳有些不开心,但顾及着这位体弱多病、饱读诗书的表哥,还是没说什么,闷闷不乐地和他告别,离开了这里。
这年谢关山八岁,便已经饱尝冷暖。
画面一转,面前这个清瘦羸弱的小孩,已经成长为十三四岁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风姿绰
约,身姿见长,已经能从中窥见大人的模样。
这一次,简青终于看见了谢关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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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温和美丽,父亲健硕高大,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坐在屋内,各自操劳着。
今天应当是谢关山的生日,母亲在给谢关山煮长寿面,而父亲则在灯下,一笔一划地刻着什么。
随着视野的拉近,很快,简青就看清,那是一块用来辟邪的桃木牌。
谢关山父亲的刻工很好,差不多已经完工了。
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简青看见,上面刻着两行工整的字迹
愿君千寿
柏岁无忧
“柏岁”是谢关山的小名。
他的父母别无所图,唯求孩子长命百岁,如青松柏树一般,百年长青。
然而,简青知道,这个愿望注定无法达成了。
当夜,鬼灾侵入了谢家的小木屋,等到谢关山醒来,迎接他的十五岁的第一天,便是满屋父母的血迹和碎肉。
简青的心又微微地拧了起来,疼得厉害。
他看着血泊中,少年蹲下身,一块一块的捡起父母的断肢和血肉,面无表情地,一把抱在了怀中。
他的庇护没有了。
唯独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人间疾骤的风雨冰霜,打得他遍体鳞伤。
在他父母丧生后,村里人收养了他。
谢关山一个人生活,吃百家饭长大。
这一晃,就到了十八岁。
按照约定,谢关山被投入了那个空荡荡的、黑压压的祠堂,作为祭品,被献给了人间游荡着的鬼魂。
很幸运地,他活了下来。
他被奉为人间的神祇,连那双在过去的十八年的每一天都被视作不详的银色眼瞳,都被认作是上天的旨意。
然而,紧接着,第二次鬼灾来了。
游走在人间的鬼魂不满于这一次的祭品,这一次浩劫,带走了村里大半人的生命,甚至连谢关山的姨母一家,除却谢桑阳,无一幸免于难。
很快,那双银色眼瞳带来的浩劫接踵而至。
村里起了流言,纷纷指责谢关山没有挡住鬼灾,就是那双银眼睛惹的祸。
很快,谢关山不敌众怒,被困缚着手脚,跪在火光之中,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
谢关山死了。
他死后的第一日,鬼灾平息了,就在村里人以为浩劫过去的时候。
第二日,更为浩大的鬼灾卷土重来,橘红色的的跳跃着的火光之中,所有活着的村民都看见,死去的谢关山坐在一条银色的大蛇上,神色淡漠的看着他们倒在血泊之中。
谢桑阳的灵魂还未消散,他躲藏在井里,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此后,桃源村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谢氏一族全部消亡。
谢氏神变成了镇守一方的神。往后,再也没有一个姓谢的人,能够再次生根发展,将生命延续下去。
这是来自神明的诅咒。
大火过后,谢关山再次降临故土,看着眼前灰黑的一切,神色淡漠。
祂俯下身,亲手在焦黑的土地上种下了一棵桃树。
等待时间推移,砖瓦成灰,往事随风远去。
在漫天桃花下,埋藏着一个已经死去千年的少年。
唯有桃花纷然,倾落如雨。
简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是岸上的鱼,心痛如绞,几乎喘不上气来。
晨光尽头,有人逆光而立。祂俯下身,学着之前的样子,温柔地吻去他的泪水“没关系了。”
“我们会在一起,种新的桃树。”
“无论是多远的路,你都陪我走,一起百岁无忧。”
简青的回答,是微微仰起头,迎合他的一个吻。
谢关山说得没错。
他会陪祂等。
等来年春天,艳丽的桃花开满山头。
等年年岁岁,松柏常青,百岁无忧。</p>